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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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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奈有点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原本追商明镜的目的是骗身骗心,怎么现在反倒被他捏住把柄了?
但为了不露馅,迟奈妥协了。
一个人端着饭盒在茶水间吃了两口,食不下咽,索性把剩下的扔进了垃圾桶。
说了好多遍了,他不爱吃饭。
没有一个人能记住,就连他自己都记不住,非得去订。
迟奈离开办公室后,商明镜给他发了信息,只说今天给他请过假了,让他早点回家,也可以让他送自己回去。
不过迟奈没回信息,他下楼,叫了一辆车,静静等着商明镜下楼。
十二点刚过几分钟,商明镜便出了大楼,带着身后的林楠,驱车离开。
迟奈左右望着,不知道那俩人在说什么,林楠看起来笑的很开心。
“师傅!”他拍拍驾驶座后背,“跟上去!前面那辆宾利!”
“那辆?”师傅从后视镜看了眼迟奈,狐疑道,“我就是个开车的,你别——”
“我知道我知道!”
迟奈明白司机师傅的意思,眼看那辆宾利要驶离视线范围,他急忙说:“师傅我去捉奸!”
“你快点跟上去!”
司机师傅油门一踩,半信半疑地加快速度跟上了那辆车。
迟奈还在嘀嘀咕咕:“师傅千万别跟丢了,我已经打听过了,小三是我们公司的总监,最近他总是跟我作对,我还想明白为什么呢?今天就看见我老婆上了他的车!”
“什么?!”
原本狐疑着的司机,听了这番详细的解释,瞬间与迟奈同仇敌忾起来,先是说迟奈看起来这么年轻就结婚了,又是劝他赶紧离婚。
情深义重到迟奈都差点以为自己说的是真事了。
十五分钟后,车停在了医院门口,迟奈愣愣看着前面那辆车上下来两人,并肩进了医院。
“诶!是那辆车上下来的人吗?不会是怀孩子了吧?这叔得劝你一句啊,这样的人要不得了,得赶紧离啊!你还年轻,不怕找不到——!”
“多谢叔!我知道啦!”迟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的行动轨迹,扫了一百车费,果断下车跟上前面那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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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明镜一如既往地上到八楼,胸外科。
806病房有四张床,普通的标间病房,商明镜进去时,只有一个老太太坐在床边打瞌睡。
听到声响,抖了一下,然后清醒了过来。
回头去看,立刻笑开:“哟,明镜来啦!”
“嗯,桑老师。”商明镜礼貌地喊了她一声,目光在病房内转了一圈,没看见人,才又问,“您看见我外公了吗?”
桑老师知道他要问这个,等他话一问完,就说了:“在二楼手术室那边,隔壁床的今天手术,他说想去看看。”
病房里虽然有四张床,其实只有三个病人,一个现在正在手术室的老太太,没有亲属,一个桑老师的儿子,一个正在手术室外等着的小老头。
商明镜呼出一口气,给老头整理了一下床铺,然后往二楼的手术室过去。
手术室旁有一个等候厅,零散的坐着家属,可又显得人很多,一眼扫过去,像是坐满了。
等候厅很冷,明明开了暖气,但裹着的羽绒服和棉服使人昏昏欲睡,却又强撑着眼皮,等待显示屏上的名字跳动,只希望出现自己期待的那个名字。
商明镜也顺道看了下显示屏,隔壁床的那位正在手术中,他移开视线,寻找小老头。
在离手术室门远的地方,另一个显示屏下,小老头正坐在那儿等着,目光落在楼外。
可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商明镜只能看到荒寥的草坪,被金黄色银杏叶堆满的马路牙子,没有什么其它特别值得看的。
“怎么到这里来了?今天的药吃了吗?”商明镜走到小老头跟前说话。
小老头是一个精神十足的老头,尽管瘦弱,但背脊挺拔,七十岁的年纪,却不见一根白发。
听到商明镜讲话他还愣了一下,身后的林楠在开口喊他时,小老头才回神。
“诶?你今儿怎么来了?”
商明镜无奈,在他身边坐下来,给他看了眼日期——今天本来就到了日子,即便再忙,也得过来。
“过两天我给您找个护工,您就别一个人出来了。”
“哎呀,要啥护工!浪费钱!”商建明不大乐意,本来到京城来他就不乐意,在老家医院也不是不能住。
只是有点耽误商明镜的事业。
读书这么多年,努力跳级,读完博士,因为前途留在京城是再好不过的,自然不能再回到之前的小渔村。
县里镇上,到底不如京城发展空间大。
他知道商明镜挂念他,所以便答应了。
只是……
商建明想到这儿,忽然问起:“孙儿,这里住院费不便宜吧?我看这老太太光是手术都花了不少钱,你哪儿来的钱?”
他孙儿商明镜才读完书没多久,从前读书时的奖学金,兼职工资,大头都用来给他治病,所以,自个儿家里情况怎么样,他是再清楚不过的。
见商明镜不说话,小老头思忖半晌,说道:“不管怎么样,孙儿,乱来的事情,咱不能干,知道不?”
“嗯。”由着思绪发散,想到迟奈,商明镜叹了口气,说,“没事,我给人做家教,主人家给的工资能管您的住院费,您先住着,手术的事情听医生安排。”
不过是听从迟奈而已,既然有求于人,受制于人,即便他再不愿,这些他也应该承担。
“……”
只是听了这话,小老头又不愿意了,指了指手术室:“今天早上走了两个。”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
商建明说:“我这是肺癌,我也知道是治不好的,孙儿,我听说很多人都因为手术,原本能活好些年,最后没多久就走了……”
“无稽之谈!”
商明镜斥了一句,而后沉默,安抚小老头:“肺癌也是能控制的,世界上那么多人,又不是每一个人都没治好?你才七十来岁,活到百来岁没有任何问题!”
他不愿意听这些话,便如同商建明不愿意手术,一模一样的心情,可都已经到京城来了,住进了最好的医院最好的科室。
迟先生打通关系,替他找了最好的专家会诊,他不会纵容小老头放弃治疗的心思。
商建明年纪大,自小见多了生离死别,却最怕死,商明镜对此也没有什么概念,他从小就和商建明生活,就这么一个亲人,其他人的生离死别他不在乎,也很少能共情。
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给商建明治病。
无论如何,要治病。
所以他一毕业,奋力通过导师,通过学校,见到了迟宗聿迟先生,至于迟先生看中了他哪一点,答应了他的请求,他都十分感恩。
也很珍惜这个机会。
“行了,走吧,现在天冷,病房有暖气,回病房去。”商明镜想伸手拉着商建明起身,林楠十分有眼力见儿地跟着去搀扶。
但商建明不愿意被人扶着走路,他又不是病到动不了,便推开了两人伸过去的手,自己起来。
“行了,先回去,明镜,你在这里等会儿,那个老太没有家属在,等手术结束,你帮忙看一下。”
商建明来这里也是因为这个,那个老太太年轻的时候雷厉风行,事业成功,只是孤身一人。
问她怎么年轻的时候不找个伴儿,老太太只说没必要,人迟早要死的,没有亲人家属其实也就是不用再次经历生离死别,更不会因为挂念而怕死。
或许是说到心坎上了,戳了小老头的心窝子,肺管子,商建明才惊觉自己是怕死的。
但顾虑太多,忧心治病花费的庞大金额,挂念孙儿的前途,揪心商明镜的往后生活。
所以他不敢死,也怕死。
等商建明回了病房,商明镜给订了餐,然后去到医生办公室了解了一番最近小老头的情况,最后才返回二楼手术室。
刚巧遇上有人手术成功从手术室出来,哗啦一声站起来数十来人,手忙脚乱地凑过去,看不清那些人脸上的神情。
只不过从步履上来看,焦急是必然的。
商明镜一走,迟奈就悄摸地摸进了病房,他扒着病房门边,歪着头,小心探望着里面的情况。
“找谁呀小娃娃?”商建明刚坐上床,还没来得及和桑老师讲两句话,余光便瞥见了一直在病房门口探头探脑的人。
长的娇生惯养的,眼睛滴溜儿圆,看起来乖的不行,被发现之后还怔了一下,抿着嘴唇,眼神飘忽不定,商建明只觉得讨喜的紧。
迟奈踌躇再犹豫,还是松开墙边缘,进了病房,但依然不放心地朝病房外张望,生怕商明镜回来被抓个现行。
“你好。”迟奈放松身体,不需要商建明说,自个儿就已经坐在了病床边的椅子上。
隔壁床的家属桑老师觉得孩子白净可爱,更是在没有说上话的时候就已经笑开了花。
迟奈坐在老头身边,商建明疑惑了一下,他不记得认识见过这个小娃娃。
“你是来找明镜的?”
“嗯嗯!”迟奈点头。
他总不能直接交代他是跟踪商明镜过来的。
迟奈的脑子疯狂转动,问道:“您是商明镜的外公吗?”
“是,我是他外公,你是他同学?”
“我是……同事。”
“哟,他现在一时半会儿应该不来,你找他啥事儿,我替你转告?”
迟奈没应,目光直勾勾地定在老人身上,慈眉善目,或许是生病,以至于有些瘦弱,脸上没什么肉,但精神看上去勉强要强一些。
“我没事儿,我就是…看他进了医院,以为他生病了……”
面对老人这样和蔼的目光,迟奈有点撒不出谎。
他竭力转移话题,视线在病房内转了一圈,设施齐全,但到底不会那么面面俱到。
片刻后,问道:“爷爷,您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住院吗?”
“是啊,我孙儿时不时来看我,他忙,咱不能耽搁他的工作不是,你是他同事,应该知道一些他的工作吧?”
“……嗯,知道的。”
迟奈有点说不出口。
他拢共没去几趟公司,怎么知道商明镜工作怎么样?
但碍于老人期待的眼神,迟奈还是违心答了:“嗯,他工作很认真,是公司的总监,底下管着百来号人,很厉害,跟同事相处也很好呢!”
“这样啊,那就好那就好!”商建明显然松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孙儿性子沉闷,又担心他工作的地方会不待见他,这回有打探的机会,他非得问个清楚不可。
商建明下床,往外头观察再观察,然后关上了病房门。
“诶,你叫什么名字?”
“迟奈。”迟奈抿唇,心里慌的直打鼓。
怎么办?这是走不掉了?商明镜待会儿回来怎么办?
要是他们当着老人的面争吵,那该怎么办?
但商建明完全没往这处想,继续跟迟奈打探:“那你知道明镜的工资多少不?”
“……啊?”
这真是问倒了迟奈,他不知道商明镜的经济状况,据他所知,目前商明镜的出行配置都是迟家给配的。
应该不算太好……
“我不是很清楚。”迟奈莫名有点羞愧。
商建明倒是心宽,忙安抚他:“没事儿没事儿,我就是问问,我琢磨着,这个医院是大医院,医药费和住院费应该不便宜,我担心他去问别人借钱,或者魔怔了去做什么不该做的……”
“……”
迟奈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是认真听着。
另一边的桑老师听了一嘴,问道:“这你就别操心了,安心治病,你孙儿还说要给找个护工的,工资应该不会低!”
桑老师其实也不知道,但只能这样去安抚人心。
老头毕竟是个病人,她照顾生病的儿子多年,清楚地知道保持好心态对于一个罹患绝症的病人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只是商建明被岔开话题,转头跟桑老师说话:“京城不比我们那小地方,请护工再差,费用也低不到哪里去,工资再高,他也经不起败在我身上!”
“哎你这老头,油盐不进呢咋还!花你身上是治病了,怎么就是败了……”
他俩说什么,迟奈已经无心关注了,多在这里坐一秒,他就多一分心虚。
正这时,手机铃声响起,迟奈如释重负。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然后跟商建明说:“爷爷,您别跟商明镜说我来过了,我跟他吵架了,是瞒着他来找他和好的,您别跟他说,我担心他更生气……”
“吵架?你不是说他跟——”
“是我的问题!”迟奈赶忙回答,小脸愁成一团,“您别担心,是我的问题,您别跟商明镜说就好!”
千叮咛万嘱咐完,迟奈终于离开了医院。
他仿佛莽撞地撞破了别人的秘密,离开时便有点担心被杀人灭口的意思,逃之夭夭。
重新打上车,迟奈才松了口气,给刚才响铃到挂断,没接到的电话回过去。
“小少爷——”
“我知道了高叔,我马上回去了。”迟奈垂着头,嘟囔着,有点不高兴,乃至情绪低沉。
他自己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只是心里堵得慌,也懒得去想是什么原因,只当是身体不舒服的生理反应。
迟奈,很久都不喜欢为难自己了。
只是电话那头,高叔沉默半秒,接着说:“小少爷,我是想说,迟先生回来了。”
紧接着便是长久的缄默。
嘟——
迟奈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