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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拾 ...

  •   我没有将「她」作为条件交换出去。
      因为我相信池景熙也不会把自己当作筹//码。

      我决定说服池醉雪至少留下「数字生命」的主导权,并重新启动。
      这是我为数不多帮到她的地方。

      但周家的人先我一步。

      他们出现在我的办公室里,检查着电脑里的文件与数据。

      “尤教授,有人看到妳曾出入过已经下令关闭的实验室。”
      “所以我们需要调查实验室的设备,和妳的电脑。”为首的女人言笑宴宴,我被拦在办公室外。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让我很不自在。
      同事站在我身旁拍拍我的肩膀,朝我点头。
      什么意思?

      “我相信妳。”
      我抿抿嘴,没有出声。

      我辜负了她的信任。

      “别担心,他们找不到什么的。”耳机里的「她」语气冷静,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果然,我的电脑上没有任何与「数字生命」相关的痕迹。
      实验室设备上的进度也仍旧保持在实验被叫停的那天。
      应该是「她」提前处理好了。

      女人又微笑着向我递来一张文件。
      “尤教授,劳烦您带路。”

      几个人走在我的身边,好像被押送的犯人。

      “周家这次是有备而来啊。”
      我听到耳机里传来「她」的感叹,捏着钥匙的手不住颤抖。

      “不用紧张尤教授。”女人轻笑两声,拿走了我的钥匙打开家门。
      “有鞋套么?等会把妳家踩脏了。”

      我摇头。
      其实鞋套明明就在鞋柜的抽屉里,是「池景熙」帮我买的。
      「她」说以后总会有其他人来做客,备着这些东西到时才不会手忙脚乱。

      他们不是我欢迎的客人。

      书房里的电脑正在运行,上面承载着「池景熙」的一切。
      我麻木地看着他们都进书房,简单确认了下设备的状况,就准备带回去做详细的调查。
      桌上的几个硬盘也被他们一并收走。

      「她」没再说话,好似正与我一同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裁决。

      “调查结果我们之后会再通知的,感谢尤教授配合。”她同我握手,冰凉的皮质手套引得人起了寒颤。
      “请妳务必留在B市。”

      电源切断,耳机里响起断开连接的提示音。

      空空荡荡的家里,连脚步声都变得有回音。

      我浑身的力气好像也被他们抽走了,只能瘫坐在沙发上,盯着黑色的电视屏幕发呆。

      铃声响了好几次,我都没有接。
      无非是学校来询问我为什么去上课。

      对我而言,这些都不再重要。

      “到饭点了,尤教授记得吃饭。”远处的小狼玩偶发出声音。

      我下意识想让「池景熙」帮我决定中午吃什么。
      无人回应。

      「她」刚刚被那些人带走了。

      视像设备和发声设备全都因为连接的断开而亮起了红色的提示灯。
      我重新打开手机,上面关于「池景熙」的痕迹也尽数消失了。

      就像「她」从未存在过一样。

      我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她」是否只是我的黄粱一梦。
      可游戏里我与「她」的游玩记录还停留在两天前。

      我点开,显示对方未在线。
      等待许久也没等来「池景熙」上线。

      耳边的寂静让我异常烦躁,浑浑噩噩出了门。
      我漫无目的地前进着,等再次回过神时,我已经身处陵园之中。

      黑白照片里的人仍然带着浅浅的笑意,我在她面前坐下,终于把那些没能在葬礼上流下的泪水悉数还给了她。

      我怎么又把她弄丢了。
      我应该强硬一些,应该无赖一些,阻止那些人带走电脑。
      一想到那些人要彻底检查电脑,我的大脑不受控制地开始幻想池景熙躺在手术台上样子。

      都是我造成的。

      “池景熙,我是胆小鬼。”我用头抵着冰凉的墓碑,为自己的无能痛哭流涕。

      她的母亲说得对,我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没有我,池景熙肯定还在自己的轨道上安安好好地生活着。
      我因为害怕没有她的生活,所以阴差阳错间重新创造了「池景熙」,却再次因为自己的胆怯,未尽到保护「她」的责任,任由其他人带走。
      自私又怯懦。

      天空下起小雪,落在我身上,渗进单薄的衣服里。

      没有「池景熙」提醒我,我出门忘了穿外套。
      但我舍不得离开池景熙的身边。

      我想拥抱她,张开双臂却只能环住冰冷的墓碑。

      好冷啊,池景熙。
      妳真的不来抱抱我么?

      我蜷缩在墓碑前,想让热量流失得再慢一点。
      露在外面的手指逐渐失去知觉,眼皮也越来越重。

      我做了个梦。
      梦见我回到家,池景熙正坐在沙发上看新闻,手里是刚削好的芒果。
      我上前,把脸埋在她的怀里。

      “先我去洗手啦。”她用手肘戳戳我。
      我摇头不肯松手。

      “我好想妳。”

      她倾身拿了湿巾擦干净手。
      “上来。”

      我乖乖听她的话躺到沙发上,但还是抱着她的腰不愿放开。

      “对别人那么高冷的尤教授,在我怀里怎么像小宝宝一样黏人。”池景熙轻拍着我的后背,无奈地说。
      “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吗?”我问她。
      她没有回答。
      我也没再问。

      朦胧间又有别的声音叫我。

      “尤教授。”
      “尤教授快醒醒……”好像是那两名学生的声音。

      我试试动动四肢,只觉得好重。
      再尝试着睁开眼,却好像被什么东西
      我想回应她们,却好像被困在某个真空里无法动弹。

      有只温暖的掌腹探上我的额头,她们惊呼一声,恍惚间,我似乎是被其中一个人背在了背上。

      “尤教授好轻啊。”我听见她们说。

      不知颠簸多久,我被放在一张床上,有人检查着我的身体。
      冰凉的液体输进来,我渐渐失去意识。

      等再醒来时,我已经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手背上插着留置针。

      “尤教授。”池醉雪守在床边,面容憔悴,“妳睡了两天。”

      我张张嘴,干涩的喉咙发不出声音。

      “妳这两天断断续续地发烧,现在体温才恢复正常没多久。”
      池醉雪叫来医生为我检查,为我接了杯温水。

      “我知道妳有事要问我,别着急,我先叫人去买晚饭。”

      我小口小口喝掉杯子里的水,缓解着晕眩感。

      “周家没查出什么,那些东西原封不动地放在我的办公室里。”
      “调查妳这件事,他们并没有事先告知我,所以我没能阻止他们……对不起尤教授。”

      没查出什么?
      我捏紧了杯子,一瞬间无法消化这个消息。

      是「她」把自己清理掉了吗?

      又一阵晕眩感涌上来,我倚在床边,悄悄抹去夺眶而出的眼泪。

      “都是我自作自受。”我哑着嗓子回答她。
      既然如此,也是时候和她坦白了。
      “醉雪,其实……”

      “如果妳接下来要说的事,是妳和姐姐的秘密,不用告诉我。”池醉雪打断我的话。
      “别担心我,尤教授。”
      她拿起小桌板架在床两边的栏杆上。
      “我有自己的计划。”

      不知是不是因为我眼花,总觉得在刚才的某个瞬间里,在她脸上瞧见了与池景熙相似的神情。

      “是那两个小朋友找到妳的,因为她们的论文交上来一直没人改,都快过DDL了。”池醉雪把秘书买来的盒饭放在离我近的位置。
      “我刚好去学校找妳,就遇到了她们。”
      “我们兵分两路,我去了妳家,她们去了陵园。”

      “希望尤教授高抬贵手,放她们论文一马。”

      “不可以,论文怎么可以敷衍了事。”说完连我自己也觉得有点不近人情,沉默片刻又说,“但我可以放宽时间。”

      池醉雪埋下头,肩膀一抖一抖的。

      “妳在笑么?”我疑惑地问她。

      “是啊,我在笑尤教授真的和姐姐说的一模一样。”

      很好笑吗?我不理解。

      池醉雪向我要了家里的钥匙,说提前帮我把电脑带回家装好,还把小狼玩偶也一并带来了病房。

      “想我了就抱着它睡吧~”我捏捏它的肚子,听到它说。
      至少我还有它,我应该庆幸。

      这里很温暖。
      我被安排在内科住院部,这里大多都是年迈的老人。

      她们有时会向我请教如何使用手机上的某个功能,有时拉着我聊她们的子女、她们的过去,有时叫上我一起去楼下花园锻炼。
      有天我遇见了几只躲在草丛里的小猫,去食堂里买了两条清蒸鱼,挑去刺喂给它们。

      “这些小东西多喜人呐,之前也有只很瘦的小黑猫徘徊在这儿,我见它可怜,也买了许多吃的,突然有天就没见它,不知道会不会是被哪户好人家捡了回去。”临床的阿姨也蹲在我身边,看着可爱的小猫们狼吞虎咽。
      “会的。”我安慰她。

      出院那天我买了两箱牛奶和水果送给她,感谢她的照顾。
      也留下了没用完的饭卡在科室,让她们交给未来有需要的人。

      如何获得其它人的爱或友善?
      AI助手没有给我准确的回答。

      我没能自己解出答案。
      这好像是个无法计算的问题。

      人与人的交往,并非时时刻刻都要衡量妳我的付出是否百分之百等值。

      但这些复杂的思绪并没有较少我对池景熙的想念。
      每到夜深人静,对她的思念就愈发强烈。

      要是她知道我把自己害得生病了,肯定会生气的。
      我蒙着被子,想象她生气的样子,轻笑出了声。

      要是她在就好了。
      我还是会这么想。

      但我也很庆幸曾经与她在一起过,至少还能想象。

      总比从未认识过的好。

      “我还是很想她。”我主动同来接我的池醉雪说。
      “要是妳不想她,她会很伤心的。”池醉雪回答我。

      车外正下着大雪,池醉雪降低车速,把泡着薄荷水的保温杯递给我。

      “我会一直想她的。”

      她看着后视镜里面的我,又笑起来。
      “我们像她留下的遗物,冷了就靠在一起互相取暖。”

      我抬起嘴角。
      虽然没听出这是不是笑话,但我隐约有些开心。

      池醉雪把我送到家楼下,我邀请她上去休息一会儿再走,她说她下午去还有事便拒绝了。

      “照顾好自己,尤教授。”她背对着我挥手。

      “妳可以把我当作姐姐。”我摸了摸干燥的衣服口袋,大声地开口。

      “好啊。”她依旧没有回头,消失在漫天大雪里。

      我坐上电梯,按下那个熟悉的楼层。
      马上就要回到没有「她」在的家了。

      从今天起,做一个勇敢的人吧。
      我对自己说。

      钥匙转动,大门打开。

      玄关的灯亮起,一股暖流扑面而来,电视里正放着某部综艺。

      “阿濯,欢迎回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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