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初，性本性》三点勇哥

18、夜宿1

　　王向东和杨欢拖着四个大编织袋，奔到车站检票口的时候，检票口的铁栅栏门已经关闭，检票的工作人员也已离开，长长的走廊里面看不见一个人影，只剩下一道冷冰冰的铁栅栏门。
　　任由他们俩人对着空空的走廊高喊，有人吗？有人吗？除了走廊的回声，没有一点其他回应。
　　进站口附近，等待下一班车的旅客，走过来好心地提醒他们，别喊了，不会有人的。这时进去也来不及，估计你们的车都已经开走了。
　　这里不是他们城市的车站，站在检票口几乎就能够看见站台上火车的影子。他们在任何角度都看不清站台的情况，这里随时随地都有好几列火车停靠，需要七拐八拐才能够找到自己乘坐的列车。
　　要不是下午抓了一个小偷，他们被带到派出所，要不是最后反复恳求，最后才有一个像领导的民警同意，他们才能够搭乘派出所的警用面包车过来，最后还是晚了。
　　杨欢知道今晚走不了了，只能改签明天的火车。这真是计划没有变化快，跑步没有汽车快，汽车没有火车快。
　　改变行程，对她影响不大，说改就改了，但是王向东却有点难办。说好的明天回去，现在可能要拖到后天了，总得给王向东的父母一个交待才行。否则，他父母亲去学校询问，搞不好就出打乱子了。
　　出行时，本来可以多计划几天，但担心夜长梦多，时间长了，如果学校和家里面有点什么事情相互联系，很容易就穿帮。所以他们就把时间安排的很紧，连返程的火车票都买好了，争取快去快回，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没有人知道王向东和自己出来进货，到时候连寻找的方向都没有，一旦发现王向东没有去学校，甚至没有在城市里面，他父母一定会非常着急，搞不好都会去派出所报失踪，那时候，自己就变成有口都说不清…
　　杨欢正在犯愁的时候，王向东提醒她，要抓紧时间看看有没有明天的火车票，他听说现在火车票都很紧张，有票才能够计划下一步行动。如果没票的话，还要延后一天，就要想别的办法。
　　一语提醒梦中人，杨欢从短暂的混乱中清醒过来，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应该马上解决火车票改签的事情，她差点被一点点失误搅得彻底混乱了，还好王向东及时提醒她。
　　别看人家还是一个孩子，遇事不慌乱，总是第一时间想解决办法。在她看来，初中生就是孩子，但是这个初中生不是一般的初中生，而是思维清晰，办法极多的初中生，她也不知道该不该，把他划在男孩子的范畴，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大锤。
　　每每想到王向东是王大锤，杨欢就想笑。等她噗呲一声笑出声，整个晚上弥漫在两人之间的紧张凝重的气氛，一下子就烟消云散。
　　王向东当然不知道杨欢在心中暗自笑话自己的大锤，但是欢姐好不容易露出的笑容，就像阳光，拨开自己心中的阴霾。
　　有一个不慌不忙的大锤在身边，杨欢立刻就冷静下来，马上就恢复了她做事果敢有章法的风格。她强忍微笑，又恢复自己大姐大的范儿，告诉大锤小弟，有姐在，你什么也不用担心。
　　杨欢也是一个遇事不会惊慌，做事井井有条的女人，这是她对自己最基本的评价。凡事都是自己做主，这些年遇见的大小事情基本上都是自己解决。
　　就像高考以后，她毅然选择进纺织厂当纺织女工一样，安心干了几年，发现工厂效益不好，处以岌岌可危的时候，又毅然决然选择离开，干个体户，租铺面，卖服装。
　　每件事情都是她为自己做主，虽然算不上多高明的抉择，但是每个选择都不差，而且是踏踏实实的向前，自然也就赢得她父母亲的认同和支持。就像她干个体户、做生意的钱，一多半都是他父母支持的。
　　杨欢不仅有点敢作敢当的男孩气概，也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她自己对此深信不疑，只是很多男人不以为然而已。这之前出现过的几个男青年，没有一个发现她的果敢和决绝，有的还想玩欲擒故纵，或者脚踏两只船，都被她一脚踹了下去，没有一点犹豫，也不给对方任何解释机会，更别说重新做人。
　　有的男青年孩子苦苦哀求，还拖了别人过来说情的时候，杨欢已经满脸春风地迎接新生活了，根本就不往后看一眼。
　　唯一让她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是自己对眼前的这个小弟的情愫，她心里总有一点黏黏糊糊的感觉，她一直把这个感觉解释成，姐姐对弟弟的感情。
　　杨欢当妹妹太久了，虽然她一直都没有认认真真做过妹妹，但是毕竟没有做过姐姐，现在自己做姐姐也就是最近一两年时间。

　　他们从候车室出来，杨欢让王向东守着货物，自己去购票大厅改签车票。从这里到他们城市，每天有两班车，早晚各一班，早上的是特快，当天就能够达到。这趟车就是他们坐过来的那趟车次，最省时间。晚上出发的是快车，第二天十点才能够到达，就是他们今天没赶上的这趟车。
　　等她排到改签窗口的时候，明天早上的班次已经没票了，晚上的班次还有车票，但是是硬座，他们的卧铺票是想也没法想了。
　　杨欢也没有犹豫，就改签了明天晚上同样时间的班次，需要第二天上午十点才能够达到。
　　都怪那两个小偷，要不是遇见这样的麻烦事情，耽搁了很多时间，这才没有赶上火车。如果准时达到车站，也没有接下来的事情，他们可以很顺利回去，也算是皆大欢喜。卧铺票换成硬座票，还要交一笔手续费，里外里她亏了很多。再加上晚上还要住宿，这次采购的货物，也不知能不能把这些钱赚回来。
　　等她拿着换好的火车票回来时候，王向东也想好了给自己解释的理由，他让杨欢给他父亲发一份电报，就说活动延期一天，他们晚一天回去。他们也就放心了，会耐心多等待一两天时间，不会跑到学校查问。
　　杨欢觉得这正是一个好主意，比她想的打电话要好很多，即避免了被追问的尴尬，又显得非常正式和靠谱。
　　你这个机灵鬼，什么都想得到…
　　杨欢很诚心的夸奖他一番。
　　这些天，王向东给她讲了不少他与他父母关系的事情，她也知道他在家中的状况，她也领教了他父母的宽松的教育办法。这种宽松教育，比自己父母的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杨欢父母对她的宽松教育，是情有可原的，她上面已经有了两个成绩不错的姐姐，无需她再去证明什么，父母对她才没有太多要求，基本上顺着她的性子来。
　　王向东则不然，他是家中独子，居然还有这样的待遇。他父母不仅也是对学习不闻不问，就是生活关心也是点到为止，现在全身心投入到赚钱之上。
　　不过，这样可以理解，没有了铁饭碗，王向东父母必须为以后的生计努力，还要为王向东以后未来努力，当务之急，挣钱才是第一要务。
　　火车站内就有一个邮电局的营业室，发电报，打长途电话的人非常多，特别是打长途电话的人，坐了差不多半屋子的人，手中都拿着号牌，坐在长条木椅上静静等待。邮电局的长途电话费用，要比城里面的便宜，经过火车站的旅客，基本上都是在这里打长途电话。关键是如果没有拨通的话，也不收费，城里面的电话亭，或者私人电话，有的还不能打长途电话，即便能打费用也很贵，经常通没通都收费的。
　　发电报更是邮电局的专项了，这是很多没有电话或者打电话不方便地方的唯一通讯办法，发电报依然还是现代人的一个选项，所以发电报的人也很多。
　　杨欢以学校老师的口吻，给王向东父亲发电报说：因更改行程，同学明天返程，后天到家。一切安好，有老师照顾，家长勿念。
　　写到这，杨欢自己都想笑，自己什么时候变成王向东的老师了？不管是不是老师，照顾好他的生活，她到时可以做到的。
　　杨欢把填好的电报单子递进去，等里面的工作人员在电报单子上勾勾画画，算清了费用，她交了费用之后，又等了十几分钟，这才拿到电报发出的回执。电报是加急的，估计晚上就能够送交给王向东父亲手中，这样对于还在等待第二天早上王向东到家，还可以弥补时间上很晚的不足。
　　等待发电报的时候，杨欢插队，给家中打了一个长途电话，说的时间不长，讲清楚自己的情况就行，免得老两个在家惦记。然后又安排人，帮自己多看两天店面，交代完所有事情，她也就觉得轻松了许多。
　　从电话隔间出来，杨欢看见大厅玻璃橱中有很多很好看的明信片，明信片有各种图案，贴了慢慢一柜子都是，很多人都在欣赏挑选。
　　她就让王向东过来，两人各自选择一张，写上一段话，然后寄给远在千里之外老家的自己。他们本打算寄给对方，后来想想又算了，主要是王向东的地址只能是他们家，搞不好就是他父母先拿到明信片，看见是杨欢寄来的，难免就露馅了。
　　杨欢的地址可以选在铺面，她最后还是同意王向东的意见，自己寄给自己。
　　杨欢选择的是一张花海美人图的明信片，她觉得美人没有自己漂亮，但是比较时髦，她喜欢这样的时髦。
　　她在明信片背面的写上：花样年华，绽放青春。然后填上自己商铺的地址，贴上邮票，扔进邮筒，几天时间以后，就可以回到自己手中了。他们要看看，是人先回到城市，还是自己的明信片先回到城市？
　　王向东也给自己寄了张明信片，他选择的是一张有城市标志性建筑的，他给自己的留言是：梦想在远方，探索在脚下。
　　他整个身体伏在玻璃柜台上，非常认真地为远方的自己写上这句寄语，这是他这一趟最大的感受。
　　别看杨欢学习一般，但是字写得不错，一则是有家教的童子功，二则是自己经常写点日记感想什么的，经常动笔写字。她还在纺织厂出过黑板报呢，并不比工会的文书干事写得差。
　　她在明信片上写字，都是一笔一划，工工整整。不像在火车上，在本子上鬼画桃符的样子。
　　她觉得自己的字还是比一个初中男生好一点，但是这段文字，却不一定比他的好很多，各有千秋吧。
　　她能够从王向东的话中体会到他的理想和决心，但是没有认真想过，他会付诸行动。因为这个年纪就是爱做梦的年纪，说出来的理想都是不作数的，没有人会记住几天时间，更没有人认真去付诸行动。
　　杨欢还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会走多远，更没有想过，不管她走了多远，王向东最后都跟在后面，追随而来。
　　时间如果就是凝固在此时此刻，她绝对不会相信生活的轨迹会发生如此的变化，就是看了再多的琼瑶小说，也绝对不会想到这样的结果。
　　出了邮电局营业厅，他们又到车站寄存处，把四个大蛇皮口袋寄存起来，明天上车前再过来去，这样晚上他们就不用拖着这四个大行李到处走了。
　　明天白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实现杨欢带着王向东游城市的计划，从这个意义上讲，这次因为捉小偷造成的延期，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
　　寄存了手中的最大物件，他们立刻就轻松了，而且是彻底轻松了。之前在派出所已经吃过他们食堂的饭菜，现在还不饿。天色已经很晚了，天色已经黑透了，他们暂时规制好了明天的行程，现在继续在火车站附近找一个住宿的地方。
　　杨欢首先看见的是不远处一幢十几层的高楼楼顶赫然是某某酒店的霓虹灯招牌，她带着王向东直奔哪里而去。
　　杨欢知道火车站附近非常混乱，经过今天下午的混乱，她已经不想再找任何麻烦了，最好还是能够找一家星级酒店，这样安全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