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靠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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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太傅寿宴，将军府受邀赴宴。
这次太傅寿宴倒与丞相府寿宴不同，送完贺礼，齐太傅便捋着长须，笑盈盈唤来齐湘玉，让她领着一众珠翠环绕的贵女们，去府中后园赏菊。
齐湘玉一身昌荣色绣折枝牡丹的罗裙，举止温婉大方，引着众人穿过抄手游廊，入了那方栽满菊花的园子。
秋风飒飒，满园菊蕊开得正盛，黄的似金盏，白的如碎玉，紫的若云霞，还有那墨菊，花瓣浓艳如泼墨，在一众素色中格外惹眼。
廊下早摆好了红漆嵌螺钿的木桌，桌上搁着水晶碟盛的蜜饯、雕花糕饼与新酿的菊花酒，几个伶俐的丫鬟提着鎏金铜壶，正踮着脚给贵女们斟茶。
齐湘玉含笑上前，纤纤玉指轻点一丛开得最盛的粉菊：“这是家父前年从江南寻来的‘醉西施’，秋日里经了几场霜，开得越发娇艳动人。”
一旁的户部尚书之女姜云忙凑趣，声音娇俏得像枝头的黄鹂：“齐姐姐好福气，太傅大人这般疼你，连这等珍品都肯移栽到府中。依我看，连贵妃娘娘的菊圃，都没这般琳琅满目的品种呢！”
齐湘玉握着绢帕的手微微一顿，旋即敛眸谦虚道：“姜妹妹此言差矣，太傅府中的野菊闲花，怎能比得上贵妃宫中的奇珍？”
她话音未落，忽然抬眼望向人群末尾，唇边笑意深了几分：“你说是吧，韫儿妹妹？”
被莫名点到名的汀竹正望着廊外的墨菊出神，冷不丁听见自己的名字，猛地回过神来，眼底还带着几分茫然的怔忪。
周遭霎时静了一瞬，廊下贵女们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汀竹身上，带着几分看热闹的玩味。
汀竹定了定神，将手中把玩的玉簪放回袖中，缓步走出人群。她今日穿了件素青暗纹的罗裙，裙摆上只绣了几朵淡墨竹影，与周遭的珠翠锦绣比起来，反倒显得清冷出尘。
“齐姐姐说的是。”她唇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声音清泠道，“贵妃娘娘的菊圃，集天下奇花异草，岂是太傅府上的菊园能比的？”
“不过依妹妹我看，这‘醉西施’虽娇艳，却不如那廊角的墨菊有风骨，经霜不凋，倒像极了太傅大人的风骨。”
这话既捧了贵妃，又赞了太傅，还不着痕迹地避开了齐湘玉设下的陷阱。
齐湘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旋即又恢复如常，握着绢帕的手却悄悄收紧：“韫儿妹妹这话，倒比我们几人都要透彻。”
姜云撇了撇嘴，指尖捻着腰间垂下来的玛瑙坠子，语气里带着几分悻悻：“哼，倒是会说漂亮话。” 她眼扫过汀竹素净的面纱，话里话外透着几分不屑，“不愧是未来的太子妃，倒比我们这些世家小姐还懂这些弯弯绕绕。”
汀竹闻言，抬眸淡淡扫了她一眼，眸光清冽，眼底那抹笑意却未散去半分。
“姜妹妹这话，倒像是在说世家小姐们，都不懂得谨言慎行，只知逞口舌之快？”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落在廊下众人耳中，惊得几个正窃窃私语的贵女瞬间噤声。
姜云被她一句话堵得脸色涨红，指尖狠狠攥着那枚玛瑙坠子，指尖泛白：“你、你胡说什么！我何曾这般说过？”
“哦？”汀竹挑眉，语气轻缓，却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锐利，“那姜妹妹方才的话，又是何意？难不成是觉得，太子妃之位，便该是个不通世务、只知……”
她话音未落，便被齐湘玉含笑打断：“好了好了，今日是家父寿宴，何必为这些小事争执。”
齐湘玉走上前，亲昵地挽住汀竹的手腕，指尖却在她掌心暗暗用力：“韫儿妹妹是未来的太子妃，气度自然是旁人比不了的，姜妹妹不过是心直口快，你可别往心里去。”
“齐姐姐此言差矣。”汀竹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袖摆轻扬，拂过廊下那丛墨菊，“气度这东西，可不是身份给的，是骨子里带的。”
她这话一出，齐湘玉脸上的笑容又是一僵。
廊下的风更凉了些，卷起墨菊的冷香，漫过众人衣袂。有那心思通透的贵女，已经悄悄垂下了眼，不敢再看这场好戏。
“宋姐姐这话就过了。”站在姜云身侧的李娇璃上前一步，她身着一袭晶红蹙金长裙，鬓边簪着赤金镶宝的海棠簪，语气带着几分娇嗔的偏袒，“姜妹妹本就心直口快，不过是随口一句，姐姐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一旁的宋婉也连忙出声附和：“是啊，今日乃太傅寿辰，大家和和气气才好。姐姐这般言辞锐利，可是失了将军府的礼数，丢了父亲的脸面。”
两人一唱一和，瞬间将矛头又指向了汀竹。
汀竹正想开口争辩，身侧的李芷瑶对着众人福了福身，声音温软却清晰：“诸位姐姐这话，怕是有失偏颇了。”
李娇璃脸色一沉，回头瞪她：“李芷瑶，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还不退下！”
李芷瑶却没有退缩，抬眸看向汀竹，眼底带着几分敬佩：“宋姐姐方才的话，句句在理。贵妃娘娘的菊圃本就天下闻名，太傅大人的风骨更是世人称颂，姐姐不过是实话实说，何来咄咄逼人之说？”
她顿了顿，又转向姜云，语气依旧平和：“姜姐姐说姐姐懂弯弯绕绕，可依我看，反倒是姐姐先将太子妃的身份挂在嘴边，平白添了许多计较。今日是太傅寿宴，不谈身份，只论赏菊，岂不是更合时宜？”
这番话不疾不徐，却句句戳中要害，将方才的僵局轻轻拨开。
宋婉张了张嘴，竟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
李娇璃更是气得脸色铁青，指着李芷瑶的手都在发抖：“你……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李芷瑶垂眸，轻声道：“姐姐，我只是说句公道话而已。”
汀竹侧目看向李芷瑶，眸中掠过一丝讶异，只见她朝她颔首示意放心。
齐湘玉见势头不对，忙打起圆场，她拍了拍汀竹的手臂，笑意盈盈：“好了好了，不过是几句口角，何必当真。芷瑶妹妹性子纯良，说的也是公道话。”
她话锋一转，指着满园秋菊道：“你们看这‘醉西施’开得多好，还有那边的‘月下白’，都是难得的佳品，莫要辜负了这好景致。”
姜云却依旧愤愤不平，狠狠剜了李芷瑶一眼，又瞪着汀竹道：“哼，不过是仗着有靠山撑腰，真当自己是天仙下凡了？”
这话一出，连原本想打圆场的贵女们都变了脸色。未来太子妃的靠山，那便是太子与将军府，这话若是传出去，姜家怕是要惹祸上身。
李芷瑶秀眉微蹙，正要开口，却被汀竹抬手拦下。
汀竹缓步走到姜云面前，目光平静无波，落在她攥得发白的手指上：“姜妹妹这话，倒是提醒了我。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唯有自身立得住，才是真的稳妥。”
她抬眼，扫过廊下噤若寒蝉的众人，声音清泠如玉石相击：“我虽身负未来太子妃之名，却从未想过仗此压人。方才不过是就事论事，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妹妹海涵。”
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既没丢了身份，又给了台阶。
姜云被她看得心头一慌，竟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跺了跺脚，转身气冲冲地去了一旁。
李娇璃见姜云吃瘪，自己又讨不到好，狠狠瞪了李芷瑶一眼，也跟着姜云走了。宋婉见状，讪讪地笑了笑，也寻了个由头溜开了。
廊下的气氛总算缓和下来，齐湘玉暗暗松了口气，看向汀竹的眼神却多了几分忌惮。
“方才你不该为我说话的。”汀竹望着李芷瑶素淡的背影，眉峰微蹙，语气里带着几分真切的担忧。
她想到李娇璃那副蛮横不讲理的模样，又想起嫡庶之别在世家府邸里的分量，便知她回去后，少不得要受些欺负。
李芷瑶闻言，脚步微顿，转过身来时，唇边噙着一抹浅浅的笑，眉眼间却透着几分倔强：“姐姐无需挂怀，我虽位卑，却也晓得公道二字，断没有看着旁人颠倒黑白的道理。”
正说着，府外忽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跟着便是管事高亢的通传：“太子殿下、端王殿下驾到——”
前院的朝臣们闻声，纷纷整了整朝服，簇拥着齐太傅迎了出去。太子一身杏黄常服，面容俊朗，气度雍容，端王则是一袭宝蓝锦袍，眉眼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疏离。
二人并肩走来，满院臣工齐齐躬身行礼：“臣等参见太子殿下，参见端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卿平身。”太子声音温和，目光扫过齐太傅，含笑道，“太傅今日寿辰，孤特地前来叨扰一杯寿酒。”
齐太傅忙躬身谢恩：“殿下能来，是老臣的荣幸。”
寒暄几句后，太子的目光落在了人群中的丞相身上，缓步走了过去，二人站在廊下，低声说着话，太子脸上带着浅笑，丞相则是一脸恭谨。
另一边，齐太傅引着端王走到一旁的石桌前，亲自斟了杯茶递过去，语气带着几分亲近：“王爷近来身子可好些了？前阵子老臣寻了一味上好的人参，正想让人送到王府去。”
端王接过茶盏，指尖摩挲着杯沿，淡淡道：“有劳太傅挂心，本王好得很。”
两人看似闲谈，目光却时不时扫过太子与丞相的方向，空气中，隐隐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张力。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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