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不下》小小小罐

14、第 14 章

　　车稳稳停在颐宁的别墅外，安澜被段景轩半催半拉地赶下了车。
　　安澜站在原地没动，心情复杂地看着那道厚重的门。

　　突然，门从里被打开一条缝，打扮整洁的彭莉正好从门口钻出，看到段景轩和安澜二人后又极快的反应过来，对着段景轩微微鞠躬，目光扫过一旁的安澜时，也同样恭敬地颔首。她声音也干练，“您回来了。”

　　段景轩轻嗯一声，径直往屋内走去。安澜下意识跟在他身后，路过彭莉身边时，也学着段景轩的样子，微微点了点头。
　　换鞋时，段景轩头也没抬，“车在外面，让梁伯送你回去吧。”

　　纵使这些年来一直如此，彭莉依旧保持着职业化的礼貌：“多谢段总。”目光又落在安澜身上，轻声道：“安先生慢用晚餐。”

　　等安澜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跟着段景轩走进了别墅，餐厅里的热气不断蒸腾，好像是掐过点一般，连米饭都已经盛好。
　　那的确是一顿极为丰盛的晚餐，还有几道都是安澜喜欢的菜肴，只是现在——
　　安澜坐在餐桌上，连拿筷子的兴致都不太够。
　　他看段景轩饶有兴致地给自己夹菜，莫名其妙感觉心虚，避开他目光，低声说道：“我现在还不饿。”

　　“你这借口是不是有点太拙略了。”段景轩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还是把那块鱼肉放进了他碗里，“就算我再倒你的胃口，你也犯不着浪费粮食吧。”
　　“不是……”安澜有些语塞，恰恰是因为段景轩说的都对。他斟酌片刻，才说道：“下午文总给了我很多零食，我吃得有点饱。”

　　闻言，段段景轩夹菜的动作顿住了。他没说话，只是放下公筷，沉默地盯着安澜看了好半天，没忍住低下头嗤笑一声，像是抑制不住笑意，语气又似乎不那么轻松，他问：“吃零食吃到饱。安澜，你还是小孩吗？”

　　这话实在是有些臊人，安澜感觉脸颊瞬间热了起来。他梗着脖子回望过去，不服气地反驳，“这也很正常吧，有时候不想做饭的时候就是会想吃零食呀，我们年轻人就这样。”
　　话里话外，把他和文落英划成了一派，好像他段景轩是什么从清朝活到现在的老妖怪。

　　段景轩自然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他们权力位置悬殊，安澜最多也就是在这种小事上讨讨嘴上便宜，他以为自己险胜，却没想到段景轩会突然发难，他猛地起身，俯身一把将安澜从餐椅上捞了起来，抗在肩上，迈开大步就往餐厅外走。

　　“你干嘛！”安澜猝不及防被倒挂起来，喘不过气，立马改口，“我要吃饭！我突然想吃饭了！”

　　“吃什么吃。”段景轩声音冷硬，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安澜只能看到他衣服，挣扎不止，段景轩才停下，平铺直叙，“你不是说你不饿。”

　　前有狼后有虎，安澜眼睛一闭心一横，服软：“现在就饿了，真的饿了，你先——”
　　安澜抬手扶住段景轩的肩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你先放我下来。”

　　他不晓得，他现在神情有多招人喜欢。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眸，段景轩觉得，他不是没见过比安澜更漂亮的男男女女，怎么就觉得这脾气又臭又坏的人可爱？
　　还嫌自己老。
　　他去外面问问，多的是七八十岁的糟老头子呢。

　　段景轩没说话，只是抱着他又走了两步，在餐厅门口停下，轻轻将他放在地上。
　　安澜脚尖才触到地面，就刷的一下跑开。摸一摸自己肚子，被他这么一折腾，还莫名其妙觉得肚子里有点空。
　　过了好一会儿，段景轩才慢悠悠地走回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或许是刚才那一段小插曲，段景轩接下来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没再主动开口说话，只是偶尔夹一筷子菜，气氛一时有些沉闷。安澜一边吃饭，心里一边打着鼓，他是无所谓段景轩开心还是难过，可万一——
　　万一这人因为心情不好，回头又找他的麻烦怎么办？
　　说到底，好像是因为自己引起的。
　　安澜十分后悔，后悔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

　　安澜没吃多少，段景轩用餐结束后，安澜又主动站起身打算去洗碗。
　　手甚至还没碰到盘子，就跟往常一样被人用眼神隔开。

　　“放下吧，这点活儿也用不着你干。”
　　要不说他们实在太熟悉，熟悉到安澜的每一个小动作、每一个小心思，段景轩都能轻易看破。只是大多数时候，他选择不在意，给下一次留下逗弄的空间。

　　段景轩发出指令：“去书房。”

　　不怪安澜想得太多，实在是段景轩劣迹斑斑 ，这人果然是要折磨他。
　　本来他就不太热衷于性/事，更何况对象还是段景轩。他这个人实在太过恶劣，正常一些，他闭紧眼睛总还能忍。可总要弄出点七七八八的其他动静，乐于将自己全部剥开讨他一笑。

　　安澜站在原地没动，脊背都绷紧，如有必要，绝对会狠狠咬上他一口，连带着撕下一大块皮肉。

　　此刻，他紧紧盯着段景轩的眼睛，看他不断靠近，终于在他的手落在自己肩膀上时耳朵发出尖锐的鸣叫。
　　段景轩乐于戏弄他，轻轻将唇压在他耳廓，声音低沉，“我都说了你别那么自作多情，你明明心里清楚，今天晚上我没心情跟你做。”
　　他说完，又轻飘飘的走开，留下一个变成气球的安澜，叭得一下泄了气。
　　安澜捏紧拳头，趿拉着拖鞋朝段景轩追去，甚至不死心地朝他裆/部看了一眼，给自己找补，“那你带我过来，就只是为了让我吃饭这么简单？”

　　“那不然呢，你还想给我添上什么行程。”段景轩甚至没有停下脚步，微微眯眼望向追上来的安澜，眼里多了一些耐人寻味，“我无所谓，可以随你。”
　　安澜语塞，紧紧抿住了唇，不打算说一个字。

　　行至书房，段景轩轻车熟路打开了书桌后的电脑。安澜就站在他身侧，指尖紧紧掐着手心，那些未散的尴尬还在心头打转，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将注意力拉回正事，看着段景轩点进一个加密的私密会议室。
　　段景轩平常并不住在这里，自然所谓书房也不是他的办公之处。

　　安澜脸上的红晕还未彻底散去，段景轩突然起身，抬手轻轻一按，将他按在了电脑前的座椅上。他一只手撑在桌面，阴影笼罩下来，另一只手还搭在安澜的肩膀上，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衬衫传来，语调一改方才的戏谑，认真而严肃，“明天去面试，你跟他先事先排演一下。”
　　话音落下，他便抽身后退，拉开了距离。
　　过了一会儿，才有个人姗姗来迟加入会议室，对方还穿着西装，大概也是刚刚下班。

　　安澜倒是没做他想，立刻进入工作状态，和对方有条不紊地聊了起来。内容无非就是和宁欧的面试。对方极为专业，在这样的熏陶下，安澜自然也越来越投入，并及时在备忘录里做好记录。
　　他们没有聊太久，半小时后就结束了通话，安澜看了看时间，也才七点半。

　　或是他还沉浸在激动的心情里，又或许是他有些不想面对未来，总之，安澜就这样坐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指甲，好半天也没能起来。
　　终于，他还是叹了口气，关上电脑后走出了书房。

　　餐桌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餐具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亮着，映得偌大的空间有些冷清。段景轩似乎已经离开。
　　他再三确定段景轩不在别墅后就没有一丝犹豫地走向了门口，才拉开门，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有些意外。

　　等他的人姓梁，大家都叫他梁伯，总是由他充当段景轩司机出现在安澜眼前，平常夜里也是他送安澜回家。他看安澜出现又同他鞠躬，快步上前打开了车门，“段总说让我送您回去。”
　　看他依旧这副模样，安澜嘴巴张合几次，终究又没能解释。

　　少了段景轩的空气洁净又空旷，这是段景轩不常用的一台车，钻进车厢时，熟悉的皮革香味钻进安澜鼻腔，等待坐定，安澜才说上一句，“麻烦你了。”
　　“不麻烦。”梁伯只是通过后视镜对他点了点头，语气平稳，从不多嘴、不多看。

　　他行驶平稳，车速均匀，安澜晕车的毛病没在这儿出现过，只是不知为何，身上忽然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疲累，安澜没有查看手机上的消息，只是静静的倚在靠背上没说话。
　　夜过早降临，呼出的气体在空气中打着圈凝成一团白雾，临到车要离开，他都没主动问出一句话，梁伯似乎也没有停下的意思，将车驶离这片安静的居民区。

　　风生冷，抬眼就能看到阳台上被风吹得乱晃而叮叮作响的衣服，安澜摇了摇脑袋，晃走各色漂流的思绪，没再犹豫，转身走进了漆黑的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