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爱是痛苦的（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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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
三天前，她刚发现时，是错愕的，是震惊的，不理解怎么这样的事情就偏偏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也想过无数质问他的方式，但当她花了三天时间查清楚来龙去脉，试图整理情绪时，突然发现——这些问题，好像不知道也可以，问出来挺没意思的。
不过是现在，一方决定离开，另一方还不愿意放手。
她被电话敲过来，不就是来解决方书游情绪的吗？
她把Happy放下，去捣台泡了杯蜂蜜水，递给方书游。Happy在她脚跟蹭来蹭去，她又把Happy抱起来，坐下，声音很平静：“你要我有什么情绪？”
客厅里的灯光调得很暗，方书游脚尖转了转，坐在了她的对角。
“至少骂我一句……”
Happy在她怀里“咕噜咕噜”打呼噜，她抚摸着：“骂你做什么？你不都解释过了吗？她来找你的时候，你存了些小心思……”
“没有，没有什么小心思！”方书游连忙否定，“她妈妈当时的情况真的很紧急，她也是迫不得已才来求我！我和她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
“那为什么要删聊天记录？”她冷冷道，手上抚摸Happy的动作没有停。
方书游忽然哽住，横在双腿的拳头捏了又捏，声音渐低：“我……怕你生气。”
“哦？”她偏头，“意思就是，你也知道我会生气？”
方书游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却又想不出能说什么，只握紧了拳头。
“忙前忙后，不惜砸70万，为了一雪前耻？”她把Happy轻轻放到地毯上，拍了拍，像是在和它说——自己玩会儿吧！Happy像是听得懂，踩着小脚丫，跑去喝水去了。她直回腰，“现在呢？这70万，花得值吗？得到满足了吗？”
“我……”他像是被戳中了痛处，“我赚得回来！我接几个外设代言……还有春季赛的奖金……”又一怔，“不对……我……”忽然单膝跪下，试图抓住贺霖筱的手，没有抓住，“不是钱的事……我说过的，小小，我帮她，只是为了让她妈妈看到我逆风翻盘的样子，我想证明……”他苦笑一声，“我不在乎她，我只在乎你，小小！很久之前开始，我想证明的对象就变成你了！”
“别这么着急！”贺霖筱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我记得，你以前为了表忠心，特地把支付密码换成我的生日，对吧？”抬眼看他，神情淡漠，“你输密码的时候想到我了吗？”
“小小！”方书游脸上的神色不一样了些，比方才更慌乱，抓了好几下，终于抓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脸上抽，“小小，对不起，对不起！你原谅我，我真的不想和你分手！”
她猛地挣脱，沾了满手湿热，才发现此刻方书游睫毛上挂着泪。
他不是要自己的情绪吗？她都还没有表演完，他怎么突然就崩溃了？
她忽然好奇：“方书游，她长什么样子啊？”手指一下一下捏着抱枕的毛边，将其拉出毛丝，才看了他一眼，“我和她长得像吗？”
方书游迟疑地抬头，发现她眼神里带着刺探的兴味，他先愣了两秒，神情严肃地想了会儿，那模样和他在赛场上的认真劲儿如出一辙，而后坦然道：“是挺像的，长发温婉，文文静静，笑起来甜甜的……但是……”他直视她，“我不搞替身文学这一套，这只能说明，我就吃这一款！”
“……”她没去理跪在沙发边的方书游，脑袋靠上沙发靠垫，仰头倒看窗外夜色，问，“方书游，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
方书游不明白她为何这么问，又好像隐约猜到了什么。他抬头，看见的是她柔长的脖颈，明明是这样毫无防备的姿态，却好像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自内散出盾波。
她的声音飘在空中：“你直白、不含蓄，说话像出膛的子弹不会拐弯……”忽然笑了一声，“我以为，坦诚的人会永远坦诚……”
“不是……”方书游想要辩解，她起身，打断了他。
她的发丝在空气中跃出弧线，同她的声音一样轻柔：“我三天里想了无数个为什么……”绕着沙发走了一圈，马面裙摆上金灿灿的丝线边缘如刀锋般锐利，割过他的肌肤和他身边的空气，他甚至可以听见它们在呐喊——不要靠近我！
“和你提分手前都还没有想明白……你猜怎么着？”她转过身，一脸期待他参与进谜题游戏的狡黠笑容，“老天给我放了个空投，我茅塞顿开了！”背过身，欢快的声音一下子坠落，带着闷闷的鼻音，“他居然把我的旧爱送了过来呢！就为了让我搞明白吗？”
“旧爱？”方书游身躯猛地一震，攥着拳头的手抖了又抖，呼吸里夹着一阵轻颤，“你们，见面了？”
“嗯。”她说得轻松，“何止，我还把他带回家了！”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你，你做什么把他带回家？带回去，他，他睡哪？”
贺霖筱觉得可笑，转过来紧盯着他：“方书游，你搞搞清楚，我已经和你分手了，不过是你自己不愿意放手！”上前，“我带不带人回家好像和你没有关系吧？”倾身，隔着沙发靠背，指尖戳了戳他的胸口，“怎么？现在知道火大了？果然是枪不打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呢！”
方书游自知理亏，本能地吞了下口水，嘴角僵着：“所以，你现在告诉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别自作多情，我说这些可不是故意气你，只是突然一下子理解了，那种明明过得稀烂，却要装得人前美满的心态。”停顿片刻，“人真的要自己经历过了，才能真正共情别人。你说对吧？”她歪头笑问着，突然摇头，“哦，不对！你确实成功，是得装把大的，也不需要同情。”
“装把大的……最后不是把你给装没了……”
贺霖筱对他的自嘲置若罔闻，继续说道：“我刚刚开车来的路上就在想啊，如果……”声音悬停在半空，“他也来求我，说他爸爸要一笔钱……”她睫毛颤了颤，看向方书游的眼神平静得吓人，“你猜，我会不会也和你一样，他要几百万就给他几百万？”不等方书游回答，自己接了下去——“答案是，我会给！”
空气凝固着，方书游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Happy肉垫和地板接触发出的“啪嗒啪嗒”声，清晰可闻。
“你看，我现在完全理解你的心情！”她说，“旧爱楚楚可怜地恳求你帮忙，怎么会不动摇呢？对吧？我甚至连他一句话没说，一颗心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呢……”她关注着方书游的表情变化，眼神一转，带着刀锋的尖锐，“但我也只会给他一笔钱！不会替他忙前忙后，跑关系挂专家号……不会日日送她回家，替她照看家里的小猫小狗！”
方书游听出了她那几个“TA”指的是谁，他的视线不由垂落，Happy在屋里的行动轨迹忽然在他眼里变得异常清晰，胸前起伏的节奏明显乱了起来。
见他的反应，贺霖筱很满意，她又后退了几步，重新拉开了距离，抱胸：“这么看来，我还是有点审判你的资格的，对吧？”
“不是！我……”他眼睛盯着地面，扫来扫去，似乎在找辩解的理由，“我不像你，随随便便一个电话就能联系到专家……送她回家是因为……我……”
“因为什么？她也病了？还是怕她家的小猫小狗会饿死？”贺霖筱一声冷哼，继续戳穿，“约不到专家，你怎么不告诉我呢？我可以替你约专家会诊啊！”
“小小……”他好像没招了，“我不是有意要瞒你……你自己也说了，会动摇的……你总是那么冷静，总是在做自己的事情，学业也好，俱乐部的事情也好，就连那缸子动植物都排在我前面！”他控诉着，握紧了拳头，“我偶尔也需要热情的回应……我不过是，在她身上找一个平衡罢了！”
“合着，是我的问题？”这倒是让她没有想到。“队里一群小朋友，总要有个人来决策的，不是吗？”她问，又说，“我们交往前不就说好了，我可以专注我的事情，这样最没负……”
方书游突然打断她：“你是没有负担了！但你站在我的角度看一看呢？”声音低了下来，“我原本就是个高需求的人！”
“你的意思是，因为我冷落你，所以你就要找其他异性填补你的空虚吗？我每周没有花时间陪你吗？”
“不是！”他否认，“不过是……她正好出现……我……一时贪恋而已……”
“一时贪恋？”贺霖筱又笑了，“方书游，你从来不是会藏着掖着的性子啊？为了这一时贪恋，藏了半个月，你挺累的吧？”
“是……”方书游垂下脑袋，肯定道，“挺折磨人的……”
“呼——”她抬头望着天花板呼出一口气，“好没意思，不想演了！直接切入正题吧！”她转过身，看着窗外，“方书游，既然你也说了，我满足不了你的情感需求，关于我们的分手，你认不认！”
“不，不认！小小！”方书游快步上前，“我是动摇了，但我对你是真心的！我想着帮完她这件事情，我们就回归正轨……”
“你别过来！”贺霖筱喝止了他向她靠近的动作。“方书游，我或许没有你那么赤诚、热烈，但我也是真心对你、认真与你相处的。我们都不是17、8岁，谁都有过去……和你交往，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我后悔也没有用……”她垂于一侧的手捏紧了下裙，“我们作为朋友相处，我总能在你身上获取到快乐。两个人走在一起最重要的不就是互相忠诚吗？我有想过，为这份快乐，保持忠诚，和你一直走下去。”昂头，怅然一笑，“可惜，是你不懂得珍惜。”
方书游双臂张开猛地环向她的腰间：“小小，对不起！原谅我，我们……”胸膛几乎贴上她的后背。
她挣开，吼道：“我说了你别过来！”
他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扣住他的手腕——
“砰——！”
方书游的后背重重摔在地板上，肺里的空气都被震得一空，马面裙散开的扇形弧度在他眼前划过，逆光下，眼前人半蹲着，嘴角勾起笑：“怎么？吓到你了？突然发现我没你想的那么文静了吗？”
明明是熟悉的面庞，他却仿佛从未见过。
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又下了起来。
“我今天来就为两个事，一、分手！二、不在小朋友们面前闹得太难看！三……”贺霖筱顿了顿，“至少不要让彼此这些年的努力付之东流！”
方书游就着姿势躺在地板上。
Happy在他们身边转来转去，发现他们都不理它，自己跑去角落玩起了麻绳球，麻绳球被它的粉爪爪拨动，“呲噜呲噜”地满地打滚，又滚到了他们跟前，Happy像是想让他们陪它玩，再一次被忽视后，又去舔了舔方书游横在地上的手掌。
方书游把它抱在身上，顺着毛摸了摸，许久，开口：“我们，没有可能了吗？”
“没了！”
“为什么？”
“没了就是没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你过去，都会包容我……”
“那能一样？”她打断他，“方书游，不要试图去挽留一个决心离开你的人，特别是忆往昔这种方式，陷在回忆里的只能是你自己。”
“好。”他应了声。
许久，又说：“我认了！”
他坐了起来，望着窗外的雨滴发呆，沙沙的声音让他起伏的胸膛渐渐平稳。
贺霖筱站了起来，同他一起望着窗外。
夜色凝重，雨滴在玻璃上爬出蜿蜒痕迹，霓虹灯光凝成朦胧光斑，车流穿梭，亮光一闪一闪。雨丝渐疏，水痕逐渐干涸，天光像水滴稀释墨水，从低处一寸寸地渗进夜色，最后像是着急了，一盆子鱼肚白直接泼了进来。
白光乍现，刺得人睁不开眼。
贺霖筱转身，太阳的光辉悬在她脑后，将她的人影模糊成瘦瘦小小的一长条。
“方书游，你是要割席？”
她猛然倾身，双手拍在黑胡桃桌面上，震得六米长的实木台面微微一颤，颤得水杯中透明涟漪一圈一圈地震荡，倒映着旁边笔记本的光——屏保上赫然显示着：2024年1月21日9：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