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墓林狂欢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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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老妇人竟也发起楞来：“外面的时间……即使我死去的时候，我也曾短暂地享受过几分钟的阳光。几百年了，太久了，久得我忘了自己为什么还在逗留了……”
她又坐了下来，坐在了虚空中，然后突然惊醒般叫道：“我坐着的扫帚呢！狼崽子，你快去帮我看看我的扫帚怎样了！我是风女巫卡桑德拉，我的扫帚陪了我一辈子，我死的时候还坐着它飞翔……该死的，要不是我坐着扫帚吃枣子，我还能再活十年！”
她反手幻化出了一把扫帚，苍老的脸呜呜地皱成一团，“就是这把扫帚，我居然忘了你……你应该去找找我的子孙后辈，她可能叫做卡莉亚，或者他可能叫卡洛特……”
嗯？嗯！小狼比尔的眼睛直了。那是……他以他狼人的视力发誓，这就是上个月被丽塔在黑潮中喂了壁炉费尔的那把扫帚。就是啊！
比尔一直知道，笑容是会传染的。
如果笑容也是一种疾病，那么笑容是他所知的，唯一的传染力比黑藓还强的病症。有时候笑也确实很危险，他曾经笑得脸酸肚子疼。
夜晚的猎魔人酒馆里，大家就经常反复被这种恶疾传染，毕竟每天都有不怀好意的人散播这种快乐症。
但是原来，对于死亡的轻蔑态度也是会传染的。
凡斯比尔想起在两个月前的黑潮中，那些怯懦的人们都变得那样勇敢，慷慨赴死，而前赴后继……此刻，与之相反的，那对于生命的眷念，也迅速地在这里的幽灵中传播开来。
——毕竟，如果真的没有执念，又怎会滞留在此呢？
有鬼仍在抵抗。
盔甲幽灵捂着耳朵闭起眼睛大声喊起来，似乎要盖过他们的声音：“你们不要说了，不要听啊，动摇了又要死了！你们不要像那个挖土的傻子一样啊！”
卡桑德拉把扫帚拍到了他脸上，“这样的存在有什么意思！再让我骑着扫帚感受一次阳光的温暖，我愿化作灰烬！懦夫！你这个死逃兵！你活着时候也是逃兵吧！”
“不要！你们不要让我想起来！”盔甲幽灵捂着耳朵和脸疯狂地摇头，竟然呜咽了起来，“是啊，是啊！我是个胆小鬼，我不能再死了！我不能再死了！”
赶快逃命！要活着！临死的亲人们都这样告诉他。可他逃啊逃，终于还是被杀死在了迷雾山脉，后来又被暴动的幽灵军队裹挟着西行。
一遇到墓林的魔力场，他立刻逃离了幽灵军队，藏到了墓林中。他一直是个胆小鬼，懦夫……
“可我早就死了啊……”盔甲幽灵的眼窝里汩汩地涌出泪来，立刻就化作了丝丝虚无的烟气，“为什么我见不到你们，为什么我还在恐惧啊……”
最后的，最顽固的免疫细胞终于也被攻灭了。
许多的幽灵纷纷现身到比尔身边，向他诉说自己的牵挂与不舍，让他帮他们带话、让他去看看所牵挂的东西现在的样子……比尔应接不暇，他努力地回应，想不漏掉每个鬼的话，但他也不知道他迷迷糊糊地说了傻，有些鬼听了又灰飞烟灭了。
他本来记性就差，听了便忘，记也记不住，现在连听都听不过来，只觉得脑仁要开花。
“你们不要靠我太近啊，好冷啊！我死了还怎么帮你们出去带话！”被幽灵围住的比尔打着哆嗦，吼道，“我还得再进墓林来呢，谁告诉我怎么进啊！”
有鬼魂大喊：“兄弟们，姐妹们请冷静，他说得有道理，我们别把他闷死了。”“哎呀，他跑了！”
比尔拼命地跑出了“包围圈”，气喘吁吁地跑进林子里，“怎么回事啊，这些幽灵，我难道是这里第一个活人吗？不想当鬼了往那边林子一跳啊，出去就是太阳和修道院，早死早超生啊大爷大妈们……”
“你和那些死灵法师不一样……”一个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凡斯比尔噌地化成了狼形跳了起来，疑惑地看过去，下意识地嗅啊嗅。
那个藏在树皮里的鬼魂看着他，“……他们和我们是一样冰冷的。墓林不欢迎他们，实际上也不欢迎我们，也不属于你们。我们和他们都只是被世界遗弃的垃圾，被扫进了这里。”
这个的古老幽灵缓缓浮现在凡斯比尔眼前。
“久远久远以前，曾经有人不断地来清理我们，消除我们的执念，这或许是伊勒尔大法师最后的一点温柔吧。后来，不再有人来找我们，也不再有人去猎杀那些死灵法师，两百年前，无数的幽灵涌进了墓林，这里的魔力场拥挤得再也装不下新的迷路者。”
亡灵灾。凡斯比尔绞尽脑汁，终于把这个历史名词串上了。
“多亏了你这个笨蛋，这个被世界遗忘的拥挤角落，又空出了许多位置，以后又会有新同伴加入了……”那个幽灵连说话都像是在叹息、吟唱，它此刻像带着微弱的笑意，“你刚才经过的区域里弥留着的是最温和的亡灵，原谅他们吧，他们只是寂寞太久了。”
“不，我没有讨厌他们，”凡斯比尔认真地道，“但我又不是来当圣诞老人的，首先我要做任务啊，你看下你认得这个徽记吗？我进来找钥匙……额，‘钥匙’形状的月桂枝？月桂形状的钥匙？”
额，凡斯比尔看着手背上的雏菊徽记，开始发懵。
而那个古老的幽灵，只简单地看了看他，“难得一游冥土，你何不再好好逛逛，或许能偶遇古人、故人、想念之人呢……”又淡淡地隐入了树间，似乎消失不见了。
他是什么意思？凡斯比尔一时还没拐过弯来，突然看到远处的林间有匹苍白的狼的身影走过。
白狼！这……难道是我的祖先？
凡斯比尔下意识地往那边跑去。
啪——
好疼！又冷又疼！凡斯比尔突然被从后方兜头打了一棍，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坐得满地枯叶噼里啪啦一阵响，大喊：“什么鬼！”
“作怪声，该打！——不化人形，该打！——不用敬语，该打！”
啊呀！这个幽灵打人怎么这么痛啊！凡斯比尔疼得老实变回人形捂着头，然后就心如死灰地听见打他的幽灵道：“现在开始随堂测试……”
“古语（*）里的六种格？”
凡斯比尔：“……你我他？主谓宾？我咬狗，狗咬我？”
回答他的是又一教鞭。
“背诵《骷髅之舞》第四节？”
凡斯比尔：“……我可以直接用舞蹈的形式来背诵吗？”
“来自地海的商队向我们输送的货物主要是什么？”
凡斯比尔：“……”他已经学乖了，保持沉默至少不会再挨打。
但是他错了，这个戴眼镜的模糊发光体老幽灵，直接切换暴怒模式，大骂：“下课了偷鸡摸狗，上课了就只知道放屁，现在屁都放不出一个！文法、文学、通识，全部不及格！”
然后凡斯比尔听到了他进入墓林以来最恐怖的一句话：“全部重修！”
(ΩДΩ)凡斯比尔爬起来就跑，但是被老幽灵一教鞭又抽了回去，被迫拿着树枝在地上练洛加古通用语。
“歪歪扭扭，不用心不用力，写字淡的只剩半边！这样的字，就是写着神的语言也沟通不了神明！每一道划痕都要清晰！”
凡斯比尔又被抽了一棍，悻悻地，憋屈地，老实一笔一划写，就像最开始的童蒙用蜡板学写字一样。
“你就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不止笨还偷懒！叫你写四行你写两行！”
“啊呀，瞎老头，这也怪我！”又被抽了的凡斯比尔终于恼怒得哇哇大叫，跟这些理智不全的幽灵真的没法正常沟通！“这草地自己不着字，写完就要消失了，我又没有纸笔！”
的确是没法沟通，他这话又不知道触发了哪个机关，这老幽灵突然恨铁不成钢地道：“吃纸的小家伙！现在就来实践训练！”
“先来练侧身闪击……”
——原来他竟然也是只狼人。凡斯比尔心中动了动，对这只老狼的身世产生了好奇。
可这老狼人没表现出半点同族情谊，简直在变着法整他。凡斯比尔心不在焉地跟着这老幽灵比划，时不时吃个棍子，心中气恼，他还以为墓林里会有什么奇遇冒险呢，结果“学徒”就是进来写字挨打吗？真是坑死人啊。
他竖着耳朵听风中那些鬼魂的窃窃私语，他们从老幽灵现身开始就招呼着彼此赶紧跑了，看来这个死教书匠也没少折磨鬼。
那个树皮鬼说，之前的区域是温和的鬼，他们的执念有限。那他现在来到的可能是更深层的墓林。那些鬼害怕，他们并不跟上来……这里是主动死亡后，徘徊的凶恶的鬼。
凡斯比尔知道，深重的执念可能变得十分刻毒，比利剑更伤人……塞伯里有很多这种疯子。
可是？凡斯比尔不解地看着眼前努力地教他使用自己利爪的狼人幽灵，幽灵见他没跟上会气得给他一个冷得灵魂冰凉的爪子。凡斯比尔简直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深重的执念是教学啊！？”莫非他是被笨蛋学生气得主动上吊了？
除非你生前就是个老疯子！凡斯比尔气得心中大骂。
“现在！学习嗅迹追踪！仔细闻，黑潮的气息是腐臭中带着血腥味、硫磺味——”
“这里闻得见才怪！学这个有什么用？什么傻子会去外面阻击黑潮啊！除非黑潮在城里爆发，可这……”
凡斯比尔把“可这不可能”咽回了喉咙里，耳朵也耷拉下来，两个月前才刚发生呢。“这年头，真是，牛粪也能上屋顶。”
他的话不知道又挑动了幽灵的哪根神经。
老幽灵上一秒爪子还舞得虎虎生风，这一秒却僵立住了，看得凡斯比尔心里发毛，不知道他又要爆什么雷。想到挨幽灵打时那冰冷的感觉，他就哆嗦。
突然间，狼人比尔感到了一种奇异的波动，仿佛……墓林在呼吸一般。
他看到一个穿梭的鬼魂突然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捉住了一般，凝固，然后被直接地折叠了一般，消散了。他惊讶而胆寒地看着这一幕。
他发现墓林中有许多鬼魂开始恐怖地四散奔逃，很快便做鸟兽散了。这里几乎没有多少灵体带来的阴森感，风中却送来了恐惧与恶意。
“孩子们，我们不上课了，快，今天来玩捉迷藏……梅森！凡斯比尔！……”
狼人比尔被赶着蹲进了灌木丛，突然僵住了，浑身发冷。
他不可思议地转头看着那个模糊的老幽灵，似乎想瞧出哪怕一点特征性的面貌，可是毫无所获。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墓林狂欢0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