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暗度陈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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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祥云楼的顶层包厢房内，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女人脱掉斗篷，露出汗湿的头发和精明利落的眉眼。
安然坐在她对面。
女人第一次见这位京城里大名鼎鼎的安府嫡女，又因为安然毕竟有宣平侯府嫡子夫人的身份，一时间不好拿捏称呼：“恕我眼拙，实在不知如何称呼您。”
安然只道：“我姓安。”
女人便明白了，有些高兴似的：“安小姐，幸会。”
“不知安小姐为何突然联系我，是我们运的货物有哪里不对吗？”她也是个爽快的，心中有疑惑便直接问了。
花倩手下的商帮与宣平侯合作，前几日，安然联系到了她。
同时还提了一个奇怪要求——别露面。
花倩摸不着头脑，干脆穿了一身斗篷过来，将自己热出一身汗。
安然让人上了各种冰饮子，推给花倩：“花帮主不必担心，你们做事向来稳妥，货物没出任何问题。”
花倩三两口干了一碗引子，在她手中显得略微袖珍的陶瓷碗显然不够看，另一碗杏仁露也见底。
她咂咂嘴：“那就好，诶，这京城吃穿用度是精致许多。”
安然听了这话，微微一笑：“倒是我考虑不周，下次请你喝大碗的酒。”
花倩一摆手：“嗨，您跟我客气啥？安小姐，您叫我来既不为货物的事儿，那要做什么？”
安然突然道："花倩，你有脱离宣平侯掌控的打算吗？"
猝不及防，花倩眨眨眼，没绷住表情，错愕：“什么？”
安然浅尝了一盏玫瑰清露，唇齿留香：“我做生意的信条，向来是互惠互利，以诚意换真心，不过很可惜，宣平侯似乎不这么认为。”
她似笑非笑：“利润分成你们分二侯府分八，现在商帮里还有不少他安插的眼睛。这哪里像合作？飞龙帮，明面上姓花，实际上已经姓冯了吧。”
花倩脸上大大咧咧的笑容褪去，不笑的时候，显得有些凶悍，她双手撑桌：“安小姐，您什么意思？”
安然依旧是平静无波的表情：“如果我说，我可以让这场合作重新公平起来呢？”
花倩腮帮子缩紧了一下。
她狼一般的眼睛炯炯地盯着安然，似乎在判断这句话的可信度。
半晌，花倩重新笑起来：“安小姐，别开玩笑了。”
安然接住她试探的眼神：“在这种事情上，安然从不开玩笑。”
花倩紧接着问：“您知道些什么，或者说，您才进了侯府几个月，都查到些什么，怎么查的？”
她不相信仅凭一个利润分配，就能让安然偏偏找上她。
安然不卖关子：“你这只商帮，宣平侯已经默认为他的所有物了，我与冯饶成婚时，他划给了冯饶。冯饶醉心风月，由我代管。我翻了飞龙帮与侯府最初始的交易细录，才发现飞龙帮实际上并不属于侯府。”
“顺藤摸瓜，我在飞龙帮的人员组成里发现了几个宣平侯安插进去的人。”她补充。
听了这句话，花倩磨了磨牙齿：“他真当我们飞龙帮是件儿礼物了。”
安然问：“既然是交易，我可以冒昧问一句，宣平侯是怎么抢了八成利，实际上掌控住飞龙帮的？”
花倩深吸一口气。
“既然安小姐能知道这些事，那剩下的也就没什么好隐瞒了。”她苦笑："早年间的家丑，被王八蛋趁机钻了空子。"
“飞龙帮的上一任不仅有帮主——也就是我娘，还有三个副帮主——我爹、我大伯和小叔。”
花倩闭目，不愿过多回忆：“十五年前，宣平侯策反大伯和小叔，又暗中吞了我爹的分线，我爹……没撑过去。剩下我娘手里的，大概有五六成吧，飞龙帮一度要分家，娘和我又勉强支撑了三年。”
“三年后，娘劳累过度走了，走之前跟我说，不能分，哪有把自己的心血送给豺狼的道理？那时候我还小，手段不够成熟，阴不过那王八蛋，只在他手下保住了两成利润，勉强维持了明面上的合作。”
安然听完，拿出一张书契递过去：“你等了十二年，现在机会来了，不抓住吗？”
花倩接过来一看，首先就瞥见了几行字：“利润二八，变成四六？这……”
安然平静：“这才是合作的标准。”
花倩放平了嘴角，严肃：“安小姐，你图什么呢？”
在商人的勾心斗角中，公平交易比两情相悦的可能性更小，其余的，都是给你小利图谋大利的。
安然：“我要飞龙帮换一个合作对象。”
“谁？”
"冯澈。"
花倩：“不还是姓冯？”
安然轻轻垂眼：“很快就不是了。”
花倩像是灵敏的野生动物，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她一时没说话。
安然抬起清明通透的眸子，看着花倩：“十几年，你的娘亲和你都不愿意分帮，养光韬晦，不就是赌今后能拿回自己的心血吗？”
“时机来了，要不要再赌一回？”
迎着窗外的烈阳，许久，花倩笑起来。
从祥云楼回来，安然回了侯府，刚进会客室，就看到里面坐着一个人。
冯饶。
他这时候来做什么？
安然停住脚步：“又有什么事？”
冯饶挠挠头，问：“你说，一个让喜欢之人安心的男人，是不是应该自己有所成就？”
安然：“……”
她迷惑无言一瞬，青荷给冯饶用药了？都开始天马行空上了。
应该还不至于，毕竟那是最后的手段。
“不，吃软饭的男人才是最让女人安心的。”安然转背就走。
“欸等等等等！！”冯饶追上去，在安然看过来时又发病似的原地兜了几圈，才下决心说道：“你把我的产业还回来吧，我要好好经营养青荷。”
安然张张嘴，决定回头给青荷涨待遇，顺便叫人别忽悠得太过。这任务完成得有点过度。
她看了一眼冯饶：“行。”
冯饶：“。”
这个"行"听起来像"滚"。
安然走向屏风后面，背对着冯饶说道：“坐一会儿，我拿点账本先给你看。”
看完了，要回产业的心思就能歇下了。
冯饶目送安然走向屏风后面，然后不出三息，又空着手面无表情走出来。
冯饶：“怎么了？”
安然神色如常：“忘记昨晚把账本拿回书桌处理了。”
“奉琴奉画——去我桌上拿江南船业的。”
“是。”
账本被送过来，冯饶打开一看，然后关上，然后再打开。
“……这什么？”
安然坐在主位上喝茶：“账目啊。”
冯饶瞪着上面红色黑色的蝇头小字：“好吧。写的什么？”
安然放下茶盏，诚恳：“盈利、交易、亏损。你看不懂怎么经营？”
冯饶耳朵涨红：“那，你跟我说说，盈利怎么样？”
安然非常不经意地总结：“放你手里，黑的，放我手里，红的。”
冯饶这点话还是听得明白——放他手里亏，放安然手里涨。
他怀疑：“真的假的？”
安然下巴一扬：“账本带回去，问你的周管事去。想好了再决定要不要现在拿回产业。”
冯饶将信将疑地走了。
会客室的门一关上，安然闭眼，从嘴角里挤出一句话：“出来。”
屏风一动，一大一小施施然冒了出来。
檀茵和冯澈。
安然快气笑了：“你们躲在屏风后面做什么？”
她本打算拿屏风后暂时放着的账本，结果刚走过去，就看到冯澈似笑非笑的眼神，一低头，还和檀茵滴溜圆的眼珠子对上了。
大变活人。
檀茵还对她竖起食指默默放在嘴唇中间。
安然下意识一退，退出屏风，就听到冯饶在问她。这时候再走进去拿有点刻意，安然只好绷住脸色换另一本账目。
冯澈把小姑娘推出去：“我来给你送东西，檀茵要跟过来。谁知道我们在会客室呆得好好的，冯饶突然就进来了。你那俩丫头机灵，提高声音说话，这儿没别的地方躲，出去就会遇见冯饶，为了不让人起疑心，我们只好躲在屏风后面了。”
跟着冯澈撵路的小姑娘此时哒哒地跑到安然身边坐下，抬起脑袋望着她。
安然看着檀茵，叹气：“还吃糖吗？”
檀茵点头。
“那跟着两个姐姐去拿好不好？”
奉琴奉画便笑嘻嘻对小姑娘招手，檀茵又一阵风似的飘了过去。
冯澈拿出一本比之前都要薄的本子：“这是我能接触到的最后的账目。”
这一个多月，冯澈换着时间换人给安然送零散的账本。
有时候是见山送过来，有时候是传香，有时候借着檀茵。陆陆续续送了一个多月，才在没被宣平侯发现的情况下送完了所有账本，让安然复刻出了一份。
“剩下的，只有爹自己管，用的也是别的章印。我管的要每个月送给他检查，更别提他自己的了。”
冯澈支着头看安然：“我的任务算完成了一半吧，你的呢？”
安然把书契递给他。
冯澈接过来看，上面已经写了花倩的名字。
“很好。”冯澈满意：“希望冯饶不要觉得自己有能力管这些东西。”
安然平静：“我拿了最复杂的一本给他看。”
冯澈听完便无声地大笑起来，笑得一只手捂住腹部一只手扶桌子，笑到后面几乎只剩下喘气声。
安然：……
为什么侯府的人病得千奇百怪？
冯澈好不容易止住笑：“今天来，也是因为我那边推进不下去了，找你商量路数。你可有别的办法？”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暗度陈仓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