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年融雪》塘柳

23、第 23 章

　　不好说明煦是疯了，还是病了，林沛雨想，也可能是醉了。

　　几杯清酒下肚能醉成这样？

　　能吗？不能吧？可是……

　　“叮”——电梯再次响了，电梯门缓缓打开，林沛雨循声望去，陈雪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这尴尬的时刻陈雪宛若神兵天降，梯厢内灯光大甚，打在陈雪身后，将她衬托得光芒四射。

　　陈雪看看林沛雨又看看明煦：“啊，明总、林律师，你们还没回去休息啊。”

　　明煦没说话，看都没看陈雪一眼，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林沛雨身上。
　　林沛雨是真的有些慌了，一点酒精足以让一个人作出理性以外的事情，她对明煦不了解，不知道他的自控力是什么等级，生怕他在这个关头说出什么爆炸性言论。
　　故而她率先上前一步靠近陈雪，又侧身冲明煦摆摆手。
　　“明总有些醉了，下错楼层了。”

　　林沛雨说得镇定自若，边说边伸手按下了电梯键。这个点用电梯的客人较少，陈雪刚上来这层，电梯停着没动，林沛雨一按下按钮，电梯门便开了。
　　两个女生一同看向了明煦，明煦站直身子，似乎又恢复成了往日在公司里的精英模样，但仔细看去，又似乎有什么不同。

　　他拉了拉衣领，视线扫过林沛雨，没有停留，但林沛雨知道他看了自己一眼。

　　这一眼她没接，掌心微汗，她知道自己大概有些紧张。酒精还是影响了她的判断，短时间内她不知道作出什么样的反应才是最妥帖的，也无从知晓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和“变故”会将事情带往哪个走向，她只能遵循本能作出一系列她认为最正确的动作。

　　她作出“请”的手势，站在电梯口的时候感觉自己像个殷勤的门童，简直糟糕透了。然而她却不知道在明煦的眼里，此时的她无情的宛若一台机器，他刚表了白，她不回应，还要赶他走。

　　他委屈起来，九年的暗恋、九年的光阴似水，这一刻，汹涌的潮水将他浇了个透心凉，只是与预想不同的是，好像因为早已猜到，便没有想象中那么失落。

　　一脚踏进电梯，按楼层号的时候他背着身，试图忍住，不要回头。可犹豫再三，电梯门合拢时，终究还是没忍住，回头望了过去。

　　门外的林沛雨也在看他，回望时四目相对，林沛雨先是微讶，然后平静地点点头，像是在示意，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或许也没什么意思，就好比人与人见面时常说的那句“你吃过了没”一样，多数时候都没什么意思，既不代表对方想请你吃饭，也不代表你们关系很熟，充其量就是一句寒暄。

　　电梯门关闭，一切思绪戛然而止。

　　林沛雨愣愣地看着电梯门，没动作，大脑后知后觉地开始倒带，脑海中的画面回到了几分钟前，那个时候英俊的总裁站在她的面前，冲她说出了一句表白的话。
　　直到现在，林沛雨才有了实感，那种荒诞的、奇怪的、细腻的情绪登堂入室，她晃晃脑袋，试图将这些东西晃出去，无果，它们在眼前阴魂不散。

　　陈雪古怪地看看她，“林律师，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林沛雨吸了吸鼻子，假装自己有些感冒，“可能有点着凉，哦不对，大概是酒喝多了。”

　　“我就说昨天应该喝点泡腾片的吧。”

　　“哎哎，行叭，该听你的。”

　　“去我房间拿一下吧。”

　　“行叭行叭。”

　　……

　　回过神来的时候，林沛雨已经拿着泡腾片回到自己的房间，中间发生的事情有些模糊，她好像去了趟陈雪那边，被塞了一罐泡腾片，嘱咐她药不能停。

　　嘿，见鬼的药不能停。

　　她笑着倒在柔软的床上，看着天花板。酒店的天花板刷了白墙，没有繁复的花纹和奇怪的吊灯，是一片空白，她看着这片空白试图放空自己。

　　手机响了一声，她没管，是钉钉的提示声。这个点来工作消息也太无良了，就不能有私人时间和休息时间吗，就不能……

　　……
　　等等。
　　或许，也不是工作消息。

　　某个总裁喜欢用钉钉发些与工作无关的私事，她曾经看到过一条逾矩的，那消息只有一行，在通知栏里被林沛雨瞄到摘要，林沛雨没点开，在聊天界面里就不会显示已读。
　　成年人的世界很多事情不适合掰碎了细说，连拒绝都要悄无声息不伤情面，最后似大梦一场，是落花无意、也是流水无情。她从来不敢去猜测童话故事的真实性，所以完全没心思去揣摩一个天龙人的真心，她弃之不顾，等到了对方的撤回，却同时收到了对方的好意。

　　手机又响了一声，思绪暂停，林沛雨认命地叹了口气。

　　认命认命，谁让木已成舟。

　　事到临头，林沛雨抓起手机，面容解锁速度极快，反应过来前她已经点进了钉钉，明煦的对话框在第一个，上面有个红点。

　　为了防止自己再次犹豫，林沛雨没给自己反悔和思考的机会，以最快的速度点了进去。

　　霸道总裁言简意赅，只发了一句话。

　　他说：「我想追求你」

　　一句话，五个字，每个字都清晰明确，看上去果断决绝的不得了，一点退路都没给自己留。

　　然而视线上移，在这句话的上面，是两行提示：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噗嗤。看似决绝，实则是没招了。
　　林沛雨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她这边在笑，明煦那边还在焦急等待回应。

　　他先是发了一条消息，撤回。
　　又发了一条消息，还是撤回。
　　最后发了那句「我想追求你」，怎么看都有些傻气，刚想撤回，系统提示对方已读。

　　明煦：“……”

　　读就读了吧，明煦等待对方回应。

　　一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凌晨的钟声敲响，对方已读不回，明总的心情如过山车，一整个跌宕起伏，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份“不好”维持了一个晚上，他这边辗转反侧，林沛雨那边却是酣眠到天亮。
　　虽说是酣眠，但一晚上全是各种光怪陆离的梦，她以第一视角旁观了好几部爱情剧，大喜大悲、又喜又悲，满纸荒唐、一把辛酸，然后天亮了，大梦方醒。

　　和张楠的谈判可以算是不欢而散，双方都没讨到便宜，为了避免待在这里又有什么意外，一行人还是决定回沪市后再从长计议。

　　机票订的下午两点，众人各自行动，直到登机前明煦都没瞧见林沛雨。
　　上了飞机找到自己的座位，金逸逍恰好在另一侧，一上飞机就冲总裁打了个招呼，很殷切地围着明煦嘘寒问暖。明煦有些不耐烦，Amanda不在身边没人可以帮他挡这些琐事，他面上不显，环顾四周，问了句：“林律师他们呢？”

　　金逸逍一愣，拇指向经济舱的方向一指，“在后面啊。”

　　明煦：“……”
　　总监级出差的大交通标准是经济舱，只有总经理级以上才能到商务舱，明煦忘了这茬，看金逸逍都不爽起来。
　　金逸逍若有所察，他是知道明煦总看不惯业务条线的，对分管业务的副总裁沈岩早就动了杀心，以至于业务条线下面的几个项目组都提心吊胆，不知道该和沈岩割席，还是与沈岩同仇敌忾。局面不明前，他两边都不好得罪，只能摸了摸鼻子，先夹着尾巴做人。

　　经济舱这边岁月静好，旅客不多，林沛雨和陈雪周围没什么人，正挤在一起看陈雪手机上的都市偶像剧。

　　陈雪：“这一对太虐了，不知道导演在安排什么，也没误会也没第三者，就硬是两个人你来我往拉扯了三十多集。”

　　林沛雨平日里不怎么看偶像剧，闻言问道：“讲什么的？”

　　陈雪点着手机屏幕给林沛雨科普：“就个是男主，叫邵思文。这个是女主，叫乔羽。两人是高中同学，那会儿就有懵懂的好感，高中毕业后邵思文出国，乔羽去了京大，等到毕业后再相遇，一人是总裁，另一人是普通员工，就开始了极限拉扯。”

　　林沛雨：“……”
　　林沛雨：等会儿等会儿……

　　陈雪：“邵思文对乔羽先动了心，一直在追求她，乔羽明明也有好感，可就是装不知道，完全不回应。后来邵思文就直接表白了，乔羽冷处理，两人这么你来我往二十多集……”

　　林沛雨：“……”

　　陈雪把手机屏幕转向林沛雨，屏幕中正演到女主遇到困难，男主刚想出手帮助，女主自己就解决了，男主抓着女主一脸深情，问她“为什么就不能多依靠我一些”。

　　陈雪道：“你说乔羽为什么不接受邵思文啊？”

　　林沛雨沉默半晌，回答道：“可能觉得不会长久吧，不看好这段感情。”

　　陈雪没料到林沛雨会回答得如此认真，她一怔，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只好道：“这有啥，试试呗，大好年华的，趁阳光正好，趁二十多岁不老，考虑那么多干嘛。”

　　林沛雨：？？？

　　陈雪一脸问号：“啊？你不觉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