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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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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湫接到秦嵩电话时,还在整理证据,有了这些东西,陆斯延犯罪证据确凿,至少可以判十几年。
他还查到一些南泽集团涉嫌阴阳合同的逃税漏税问题,甚至还涉黑,只要让查,那些人都逃不了。
“小湫,你最近还好吗?”秦嵩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好听,用春风化雨来形容也不为过。
“秦师兄有事?”
对面静默几秒钟。
“关于陆董事长,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小湫,不要拿自己来开玩笑。”秦嵩的语调多了几分沉重,一般他这样说话时,就是案子十分棘手,连他也不能保证结果。
“秦师兄在说什么?”
“我说,你扳不倒陆斯延,你从刘沉那里拿到的东西远远不够,还会暴露你自己,就算有陆峤年,他也保不住你。”
“不试试怎么知道?”林湫的神色异常平静,他刻意接近刘沉,秦嵩早就察觉不对,“不止那些证据,还有其他的。”
他并不想把妹妹的伤疤在无关紧要的人那里揭开。
秦嵩长呼一口气,现在的他很烦躁,他怕林湫做傻事,在察觉到自己对林湫竟还不死心时,他自己都笑了。
“小湫,不管你有多少证据,都没用,哪怕你把这些东西都公之于众,他们有最专业的公关团队,不到一小时就刻意把控舆论,就算你把那些证据洒满法院,他们有最权威的律师团队,你一个人拿什么去和他们对抗?”
“更何况,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你把陆斯延搞垮了,后面还会有无数个陈斯延、刘斯延,那些东西无法从根断绝,你现在做的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再者,一旦陆斯延倒台,你知道会有多少人因此失业吗,宁泽会损失多少税?”
“现在的稳定是多方博弈出来的结果,不是你一个才毕业没两年的学生就可以破坏的!”
林湫的沉默让秦嵩胆寒,依照他对林湫的了解,不到黄河他是不会死心的。
“你说得对,但我也没错,我只做我觉得对的事。”
秦嵩气笑了。
“小湫,我把你当朋友,我不希望你出事。”
“秦师兄,我也把你当朋友,我以为的,你不会干涉我。”
秦嵩倒吸一口气,沉默半晌,终于把自己的第二解决办法搬了出来。
“这样,你把你现在有的资料给我一份,我帮你看看。”
对面似乎是有些犹豫,秦嵩再次说:“林湫,在这方面你经验没我丰富,多一个人都一分力嘛,再说,我姓秦,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
“好。”
林湫把所有东西都拍了照,原始资料一直在他那里。
当秦嵩看到那些东西时,眼前一亮,但太阳穴直突突。
“你打算怎么办?”
“没有想好。”他也没把握,万一暴露,就是功亏一篑,但他没时间了。
“你知道之前陆斯延有想让陆峤年娶市长长女的想法吗?”
提到陆峤年,林湫刚拿到嘴边的咖啡抖了下,但还好没泼出来,林湫看着那白色奶泡,抿了一小口,说:“不知道,但陆峤年不会。”
“没错,陆峤年看不上人家,成玉还为此说自己受了情伤,说什么都不肯再和别人相亲了。”
秦嵩继续说:“陆市在宁泽盘根错节,没人愿意得罪,要是这些证据是真的,并且都被捅出来,宁泽怕是要变天了,但……”
秦嵩有些为难,把林湫的手机还给他:“小湫,这些证据不够,最多判个十多年,陆斯延那种人,也有的是办法让自己不受罪,十几年光阴,一百万就有人愿意卖出去。”
林湫猛然抬头,微蹙的眉仿佛带上了一抹道不清的悲戚。
是啊,一百万就能买命。
秦嵩的意思,林湫心中了然,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谢谢秦师兄。”林湫抬起头,已经是平时那副最平静,甚至可以说是从容的模样。
“小湫,我没有诳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安好,我从前年轻气盛的时候和你一样,总以为能讨个公道。但世上的事并非非黑既白,多的是指鹿为马的人,我们没必要为了个虚无缥缈的真相把自己葬送进去。”
“我知道。”但我不愿意那样做。
林湫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起身离开。
他不怨秦嵩,准确来说,秦嵩说得没错,要是今天没有他来提醒林湫,恐怕他真会自不量力地把这些自以为是的证据交到自以为能主持正义的人手中。
那时,别说扳不倒幕后主手,他也会落得个被“赵高”清除的下场。
秦嵩离开时还松了口气,他可能真的以为,林湫会就此放弃吧,毕竟以他的能力,再过几年,功名利禄什么拿不到呢?
只是他还是看错了。
林湫把与自己有关的都摘出来,然后把那些装着罪证的纸袋交给了南泽的对家华耀集团。
半个月后,南泽集团的丑事都被捅了出来,并且以一个势不可当的速度迅速蔓延。
其中董事长陆斯延的丑事尤其醒目,那些高清□□照片在网络上疯传,禁也禁不住。
南泽集团高层都被捕接受审讯,陆斯延也不例外。
秦嵩疯狂给林湫打电话,但一个都没打通。
只是这些丑事沸沸扬扬闹了一周后,陆斯延被无罪释放,那些媒体纷纷倒戈,还把陆斯延包装成了默默无闻的慈善企业家。
南泽集团除了损失一个顶罪的副总外,毫发无伤。
果然如此啊。
林湫:“……”
后来的几天,林湫照常上下班,时不时去绯灯巷看一下小可。
陈曦出车祸的新闻小可也看到了,眉目间有些颓废,两边的眼线都有些不对称。
林湫还记得自己去M国的那天,田灵铃和凌卓诚来送他,她抱怨了一路自己的眼线没画好。
“小湫哥,你还来看我,真好。”
林湫有些疑惑,问了句为什么。
小可开完笑似地说:“你是回头客啊。”
林湫:“小可,你这个年纪应该在学校里上学。”
学校是一个离她很远也很近的词,从这里出发,坐出租只需要半个小时就可以到最近的大学,但她初三读完就辍学了。
“考不上啊,中考就三百五十分,连个高中都上不了。”小可漫不经心道。
“五六年了吧,你还能记住中考成绩。”林湫定定盯着她,笑得很温柔,像冬日的暖阳,“去上学吧,知识才是真的高奢品,永远不会贬值的那种。”
小可嗫嚅着唇,“嗯”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定,就像僧侣晨起时用木棰敲击木鱼发出的咚咚声似的。
林湫去了趟公墓,田灵铃的墓碑覆了一层浅灰,林湫耐心给她擦洗干净,自己坐在旁边。
“给你带了橘子,一起吃吧。”
他剥开一个橙黄的橘子,细心剥去白丝,伸手递给那个微笑的少女,少女没接,他就丢进自己嘴里。
很甜,甜得有些发苦。
橘子只是普通橘子,五块钱三斤,橘肉里还夹杂着两粒白籽,林湫把籽吐出来,装进袋子里。
其实他数错了,有三颗籽,有一颗偷偷溜了出来,藏进了墓碑旁的缝里。
秋风萧瑟,林湫只穿了件单衣,身上的外套刚刚已经被他垒成一个简易的小窝给时常在这周围觅食的流浪猫了。
天气预报说,今年的冬天是个冷冬,不知道生了毛孩子的猫妈妈能不能带着孩子度过这个冬季?
他想着想着,就到家了。
陆峤年也刚回来,他近来确实忙,每天只有晚饭会在家里吃,但所有食材都会提前备好。
冰箱里塞满了林湫喜欢的食物,还贴心贴好了标签,上面写了日期和食用禁忌。
“林林,你怎么不穿外套啊?天凉了,你要是再冻感冒我扛也要把你扛到医院里去,住上个几天你就老实了。”
虽是责备的话,但心疼的却是说话的人。
“峤年。”
“嗯?”
陆峤年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给林湫披上,边往家里走边给他暖手,忽然听到林湫叫自己,一时以为自己听漏了,从前林湫都是连名带姓地叫他,立马得寸进尺:“转性了?这么温柔,还是叫老公吧,想听。”
林湫笑着叹了口气,然后凑到他耳边,说:“好,老公。”
!
陆峤年红透了半边脸,连忙把林湫拉回了家。
这么好说话?简直不敢想,陆峤年乐得连自己姓啥都忘了,林湫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
“去洗澡,洗干净点。”
“得嘞当家的。”
主动邀请他洗澡?!天大的好事儿,吃什么饭,洗澡去!
哗啦哗啦的冲水声从浴室传来,林湫拿走了他的衣服,里面还有他的手机,曾经陆峤年主动要求林湫检查他的手机,以此来获得一种归属感,但林湫不以为然。
密码还是林湫的生日,屏幕也是两人的合照,林湫这二十多年来拍的照片不多,大部分都出自陆峤年。
如果陆峤年没有闯进他的人生,那么林湫再也不会想起自己十多岁时是什么样子。
那是一段不算美好也绝不难堪的岁月,天那么蓝、风那么轻、人那么明亮……
林湫躲进了隔音很好的杂物间,找到陆斯延的对话框,这组父子上次的聊天记录是在一年前,还吵架了但林湫想不了那么多,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要想完成一个简单的阅读任务,必须聚精会神。
昨天他只简单整理了下文件,就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以后病情加重,他可能连理解一篇简短的诗都做不到。
他用ai合成陆峤年的语气发了一条消息,约他明天下午三点见面,对面很快回了好,林湫就把消息记录给删了。
陆峤年送他的那辆辉腾一直都有保养,近来林湫也愿意开了,陆峤年把这当作一种好的预兆,这叫什么?这叫悦纳生活,对生活有了希望,那他俩不就能长长久久了?
当晚做的时候,林湫很配合,甚至主动提出要多来几次。
为了证明自己的雄风,他应林湫的要求来了好几次,但不知怎的,他总觉得林湫虽然就在他面前,却又离得很远。
两颗跳动的心紧紧贴在一起,甚至连跳动频率都一样。
“林林,你听,我们在一起。”
“嗯。”
“我口渴,你去倒杯水吧。”
很快,林湫手中多了一杯温热的水。
“你看外面,月亮多圆。”
陆峤年偏头一看,无缺满月挂在枝头,荧荧清辉让光秃秃的悬铃木再次春意盎然。
“是啊,月亮多好看,没你好看。”
“你也喝口水吧。”
林湫找小可拿的药是最强药剂,至少可以昏睡十二小时。
离开之前,他把杯子给陆峤年盖好,床头还放了一瓶矿泉水。
他请了假,在杂物间待了一上午,快午饭时自己进厨房做了一顿饭,从前老是陆峤年给他做饭,想起来挺对不起他的。
我手艺不好,你多担待。
林湫一边切胡萝卜一边想。
两个小时后,他勉强做好了三菜一汤,又给小年喂饱了才出门。
他开的那辆辉腾,车内被陆峤年改装过,安全气囊用的是最好的材料。
手机里是他近来翻看的资料。
《汉谟拉比法典》,关于同态复仇。
倘自由民损毁任何自由民之子之眼,则应毁其眼。
倘彼折断自由民之子之骨,则应折其骨。
倘自由民击落与之同等之自由民之齿,则应击落其齿。
倘建筑师为自由民建屋而工程不固,结果其所建房屋倒毁,房主因而致死,则此建筑师应处死。
倘房主之子因而致死,则应杀此建筑师之子。
……
原则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