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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无稽之谈(一) ...

  •   “夜小姐此话怎讲?”

      尧曲续有些意外,夜繁此番解围不惜针对妖王,使她与江语堂的关系更加微妙,他不着痕迹地朝尧璞瞄了一眼,只见对方面色平常,仿佛早有所料。

      很是可疑啊……

      “想必各位对京中传言都有所耳闻。”

      夜繁不紧不慢道:“江公子与我相识两年,知我脾气大好惹事,故担心我会仗着妖王送的侍卫到处挑衅,得罪京中权贵。但挑衅事小,丢脸事大,若姜护卫武功太差,干不过人家,无法兼顾我看戏和逃跑,那要丢的可是相府和妖王府两家的脸。”

      ……

      无论他干不干得过人家,你的麻烦都很大好吗?

      众人不约而同地想。

      若是夜哲在此的话,肯定会对这番话十分熟悉,因为夜繁对随身保护的态度始终如一——即她只关心闯祸了有没有人能抗住,而不是受到威胁了有没有人保护。

      由此可见,在冲突中,夜繁基本默认自己是占据主动权的那个。

      “那如何才能打消二位的顾虑呢?”尧璞拿筷子戳下一大块鱼肉,没有看她。

      “简单,找个人试一下他的身手即可。”夜繁图穷匕见。

      尧曲续与唐明礼两人视线与空中相交,彼此不言而喻。

      与其说夜繁担心姜阙武功太差,倒不如说她是忌惮他武功太高,无法牵制。毕竟仍谁在自己身边安插人手,都具有一定风险,更何况是武功高手。

      “夜小姐身为垂钓庄的贵客,所提需求定会尽力满足。”

      唐明礼扭头看向武木桐,“不如就让武主事与姜护卫切磋一二,他的身手在江湖上也能排入一流之列,想必不会让夜小姐失望。”

      “那就有劳武主事了。”夜繁站起身拱手。

      六角亭人多地少,不便武功施展,亭下无火烛,漆黑难视,故两人到隔壁小亭中比试,下人陆续上前搬走桌椅。

      话此,江语堂窘境得以解除,心思又流转到夜繁身上。

      如今夜繁落座,位置却耐人寻味,两人中间恰好隔着项碧荷,分明是在与他划清界限。

      他垂下眼脸,将杂绪收拢于无形。

      小亭中,比武的两人互相行礼以示尊重。

      规则很简单,出亭者为负,夜繁没有意见,端起碗看戏。

      武木桐和姜阙各怀心思现身于此,比武没有胜负心,出手都颇为含蓄,一招一式,斯文比划。

      夜繁看得失望。

      她借机会试探姜阙身手是其次,观察出招习惯才是首要。若真是故人,起手便可见端倪,而如今两人过招缓慢,更是让她一目了然,当下没了兴趣,开始下筷。

      眼看两人切磋迎来高潮,亭中众人见武木桐使出一招风卷残云,右腿瞄准姜阙下盘迅猛扫过,而姜阙使出一计饿虎扑食,朝他上身施加压力。

      果然,武木桐投鼠忌器,改为水中捞月,双手反抓住姜阙伸来的两掌,借力而上。姜阙为挣脱被禁锢的手,顺势悬空急速旋身,武木桐不肯放手,身子也腾空跟着转了起来。

      于是在旁人眼里,两人身姿在空中翻转数圈,很是壮观。

      “哇,武主事好厉害。”夜繁言语惊叹,脸色却很平静。

      在场众人或多或少都对她的身手有所预期,听闻此言,便觉得她在暗示什么。

      “夜小姐可是看出端倪了?”尧曲续接茬道。

      “看不出。”她应得干脆。

      “呃……”

      夜繁后觉失敬,太子不比妖王,还是得给个面子,追加道:“两人打了这么久都没分出胜负,武功应该差不多吧。”

      “夜小姐所言有理,”唐明礼扭头朝她示意,“不过在唐某看来,应是姜护卫的武功更胜一筹。”

      “哦?何以见得?”夜繁明知故问。

      武木桐的武功路数刚硬迅猛,为快不破,而姜阙的招式刚中带柔,即能克刚又能硬刚,两者相遇,自然是后者更胜一筹。

      唐明礼道:“只因那小亭年久失修,姜护卫投鼠忌器,每每出招都留有余地,武主事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与他打了个平手。”

      夜繁闻言,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人,随即勾唇道:“竟是如此,多谢唐庄主提点。”

      呵,原来此“故人”非彼“故人”。

      “姜阙身手已试,”尧璞突然出声,“不知夜小姐可还满意?”

      他话音一落,亭中比试的两人同时停手,互道承让,随后飞身返回六角亭。

      “自然满意。”

      姜阙刚到亭中,就听夜繁一顿夸,“姜护卫如此身手不凡,定是妖王费尽心思拉拢,才将其收入麾下的吧。”

      姜阙霎时心头一震,随即又想到什么,无奈释然,微笑道:“夜小姐过奖。是武主事手下留情,才让我得了个平手的便宜。”

      武木桐闻言,耿直道:“姜护卫自谦,这份夸赞我原封不动送回给你。”

      姜阙囧然,对他尴尬一笑。

      亭中氛围再度陷入低迷,恰巧桃石趣招呼下人端上几盘热菜和果切,缓冲间隙,尧曲续很自觉地活跃气氛。

      只见他夹起一块鱼肉,死劲夸道:“此鱼乃是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尝。”

      “太子谬赞,”夜繁会意道,“全当是给妖王的回礼。”

      “那敢情吃了半天,本宫不过是沾妖王的光而已。”尧曲续继续感慨。

      尧璞道:“本王不介意你在沾光的时候多说两句。”

      尧曲续挑眉,还说你不心疼鱼?

      唐明礼道:“我从前尝鱼水院的鱼,入口平淡无味,只觉是鱼的问题,直到今日我才发觉,原来问题是出在厨子身上。此等美味不可多得,两位主事和姜护卫不妨一同入座,尝尝夜小姐的手艺。”

      垂钓庄自建庄起便对外宣称一视同仁,所以三人毫无心理负担,一一落座。

      圆桌宽大,从左到右太子、妖王、庄主依次而坐,江语堂一行三人坐庄主这边,而两位主事和姜阙则坐太子那边。

      如今落座的人多了,身份各有落差,众人从小被规训的‘食不言’,便在此刻贯彻到底——全程安静吃饭。

      待玉盘爬上树枝梢,篝火熄成白烟,碗碟换成茶几时,酒罢烹茶的重点环节才刚刚开始。

      唐明礼开口道:“夜小姐首次光顾垂钓庄,感觉如何?”

      夜繁慢吞吞放下茶杯,抬眼道:“庄主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唐明礼笑道:“不如就听假话。”

      夜繁道:“一般般。”

      听到这个回答,众人都心照不宣,觉得真话肯定是赞语,不必再问,可身为名庄之主的唐明礼又岂会按常理出牌,只听他追问道:“那真话呢?”

      夜繁想也不想就道:“一般。”

      ……

      众人愕然。

      听闻此言,唐明礼脸上笑容似有一瞬间维持不住,他问出众人的心声:“不知这‘一般’和‘一般般’的差在哪里?”

      “显而易见不是吗?”

      夜繁疑惑地看着他,众人疑惑地看着她。

      “差别就在一字不同。”她理所当然道,“‘真话’和‘假话’不正是差之一字么。”

      众人:“……”

      唐明礼轻咳一声,从善如流道:“夜小姐言辞缜密,字斟句酌,在下佩服。”

      众人:这斟词酌句地完全没有分别啊。

      “夜小姐才思敏捷,令本宫刮目眼相看。”见庄主招架不住,尧曲续加入对话。

      “太子殿下抬举。”

      见有人帮腔,唐明礼立马顺水推舟,“太子所言极是,唐某正好也有些疑问想与夜小姐讨教讨教,不知夜小姐可乐意解惑?”

      “庄主客气,聊天尚可,不敢解惑。”

      夜繁半推半就,唐明礼权当她同意。

      “凡是入庄的贵客,皆会通过门前的猜谜题,而夜小姐独具慧眼,午时所答与众不同,如今想来定是另有深意,不妨说来听听。”

      夜繁闻言反问道:“不知庄主设的谜底是几人?”

      唐明礼道:“垂钓庄出题没有唯一的谜底,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自圆其说即是答案。”

      “那庄主可否听过《月下独酌》一诗?”

      这时一直沉默的江语堂开口了。

      “可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那首?”那副画作的熟悉之感他后知后觉,只是当时无心纠结,完全没往诗歌上想。

      夜繁微笑点点头,眼睛却没有看他。

      “寻常人都以为谜底就在谜面上,只有夜小姐联想到了诗词,看来夜小姐这两年苦读诗书颇有成效。”唐明礼眉眼含笑,宛如桃花绽开。

      在一旁旁听的项碧荷不禁看红了脸,连忙喝茶掩饰。

      夜繁谦虚道:“最近正好背到此诗,印象较深罢了,若不是与江公子同行,我怕是连垂钓庄的门都进不来。”

      “夜小姐此言差矣,若没有江侍郎在场,你也能在垂钓庄出入自由。”唐明礼话中有话。

      江语堂:“……”这算是在含沙射影吗?

      “那还得是贵庄规矩立得好。”

      夜繁心知他暗示什么,扯开话题道:“垂钓庄是世人瞻仰之地,以谜题作为门槛,正好可拦截那些闻风而来,却品行不端之人,贵庄的独门妙计,既不折腰,也不失其客气,夜某受教了。”

      如此美言,两位主事听来舒心非常。

      往年慕名而来的人不少,鱼龙混杂,时不时就将垂钓庄弄得乌烟瘴气,而庄主又不管事,头疼的就是三位主事。

      武木桐认同之余,忍不住开口道:“恕在下冒昧,敢问夜小姐今日是否在弓山亭中试过箭?”

      夜繁不着痕迹道:“只是路过而已。”

      武木桐又道:“今日午后时分,我曾在君临楼上观测到一百丈高箭,该箭笔直从闭窗射出,一箭双雕,原路坠回天窗。”

      尧曲续附和道:“本宫也注意到了这百丈高箭,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其他人闻言也都纷纷点头表示见过此箭。

      于是夜繁也跟着点头,道:“听你们说得这么夸张,我也觉着叹为观止。”

      众人:“……”

      “箭射出后不久,我便亲自前去察看。该箭洞闭窗后才显现,边缘平整,周围无裂缝,可见着力控劲之精准。而这惊世之箭,”武木桐说着,炯炯有神地望向夜繁道,“想必是您射出来的吧?”

      “不是啊。”夜繁否认得极快,她身边的项碧荷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只听她接下去道:“此箭是项小姐射的,你看错人了。”

      项碧荷:“……”谁承想还她人情无异于承受灾难,她终归还是太年轻了。

      “不可能。”耿直如武木桐,当下直言道,“我曾观察项小姐箭术多年,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增长这么多。”

      项碧荷突然有股拍桌离去的冲动。

      “这位主事……”

      “在下武木桐。”

      “这位武主事,莫要急着下定论。”夜繁不慌不忙道,“你可听过砍树的道理?”

      “砍树有什么道理?”

      夜繁慢悠悠道:“工匠伐木,抡刀数十下,大树分毫未动,抡刀数百下,大树依然未倒,待最后一刀下去,大树才轰然倒塌。”

      “夜小姐是想意指什么?”武木桐懒得猜这其中弯弯绕绕。

      “我的意思是,”她笑眯眯道,“项小姐的箭术短时间内突飞猛进并非毫不可能,实则有迹可循。”

      众人闻言若有所思。此等寻常道理,确是有令人信服的地方。

      但武木桐却冷哼一声,不客气道:“夜小姐莫要一头扎进那些圣贤书里,出不来了。”

      “哦?此话怎讲。”夜繁对他的直言尤为欣赏,甚至虚心倾听。

      “我虽才疏学浅,道理上争不过你,但论武学,单凭你这一说法,糊弄得了别人却无法说服我。”

      只听武木桐正经道:“一个人的箭术练到某种程度,确实是会突飞猛进,但发箭方式,角度力度却不会突然转变。更何况那一箭射出之后,还在半空中自行推进两次,此等高难技法,坦白讲,我还从未见有人做到过。”

      啊,原来武木桐是指武痴中的木头啊。

      夜繁心中感慨,嘴上却狡辩道:“或许是项小姐在家偷偷练习多年,才在今日达到这一鸣惊人的效果呢。”

      武木桐看向项碧荷,只见她漠然的脸上全是稚嫩……他实在难以相信,“此等技法我自认没有二十年是练不成的。”

      年满十七的项碧荷:“……”

      她就是再早生两年,也练不成这破技法。

      “武主事真幽默。”夜繁优雅举起茶杯,语气轻嘲道,“恐怕我打娘胎起就练箭,也练不成这需要二十年功力的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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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今年的冬天怎么那么凉,凉到了我的榜单。 稳定没榜,三天一更,苟着好,苟着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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