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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缀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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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浅稍微愣了一下,指尖在手机壳边缘无意识地摩挲了两下,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犹疑,随后便弯了弯唇角,拿着手机转身朝走廊尽头走了。
宋浅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转角时,离厌哲才抬头看向对面沙发坐着的人。
禾致的鼻尖沾了点奶油,像只偷吃到甜头的小猫,还在傻乎乎地仰头看他,嘴角那抹白渍晃得人眼热。
“吃成这样,”他的声音沉了几分,听不出情绪,“多大的人了。”
禾致眨眨眼,没察觉到他语气里的烦躁,反而凑过来,含糊道:“很甜很甜……哥哥也尝尝?”
离厌哲的喉结滚了滚,猛地别开眼。
窗外的鸟叫声突然变得刺耳,他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宋浅刚才欲言又止的模样,和禾致此刻毫无防备的笑脸,在他脑子里搅成一团乱麻。
“别闹。”他哑着嗓子说“蛋糕吃完了,去洗手。”
…………
凌晨一点左右,离厌哲已经翻来覆去两个小时都没睡。
窗外的城市彻底沉进夜色里,只有零星几盏路灯还亮着,把窗帘映出淡淡的橘色轮廓。
他烦躁地掀开被子一角,指尖碰到床头柜冰凉的玻璃台面,才后知后觉地缓了缓呼吸。
啪嗒一声,床头灯被按亮。
暖黄色的灯光漫出来,堪堪笼罩住床铺周围的一小片区域,在偌大的、沉寂的城市里,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亮点。
他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光影发了会儿呆,脑子里乱糟糟的,周五那场月考,搅得他心口发闷。
终于还是撑着胳膊坐起来,随手捞过枕头边的数学书。
书页被夜风掀得哗啦响,他指尖压住纸页,目光落在密密麻麻的公式上,却半天没看进去一个字。
他突然才发现,书页里面夹了一个不寻常的东西。
视线滑到夹在书里的便签,是禾致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哥哥加油,考试必过”,末尾还画了个歪头笑的小猫脸。
离厌哲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便签边缘,喉结动了动,原本紧绷的下颌线,悄悄柔和了几分。
“傻子……”离厌哲轻声自言自语,嘴角连他都不易察觉的勾了一下。指尖还停留在那张便签上,小猫脸的耳朵被他摩挲得微微发卷。
他抬头看向玻璃窗外,上海还是灯火通明,霓虹车流在远处的高架桥上织成流动的光带,这市井繁华,平日里偶尔也能让人心头泛起些喧嚣的暖意,但现在看看,倒是索然无味。
笔尖在公式旁顿了顿,窗外的车流声忽然被一阵极轻的翻身声盖过。
离厌哲动作一顿,侧耳听了几秒。
那声音是从隔壁房间传过来的,是禾致。
他合上书,没再开灯,借着床头灯残留的暖光,轻手轻脚地拉开房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壁灯亮着一盏,昏黄的光线下,能看见禾致房间虚掩的门缝。
推开门的时候,一股淡淡的牛奶香混着少年身上的清爽气息扑面而来。
禾致缩在被子里,像只不安分的小猫,脸颊蹭着枕头,额前的碎发被蹭得乱糟糟的,嘴角还微微翘着,不知道梦见了什么。
离厌哲放轻脚步走过去,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
指尖无意间碰到少年温热的脸颊,禾致像是被烫到似的,往被子里缩了缩,还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哥哥……甜……”
是梦到下午的蛋糕了。
离厌哲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
他蹲在床边,看着禾致熟睡的脸,眼底的烦躁和紧绷,一点点被温柔取代。
“做梦都还想着吃的,后天的月考,怎么办呀?”离厌哲无奈的摇摇头,指尖又替禾致理了理额前蹭乱的碎发,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一场甜梦。
他盯着少年嘴角那点浅浅的笑意看了几秒,才直起身,脚步放得更轻,几乎是贴着墙根挪出了房间。
关门时特意留了道窄缝,怕锁舌扣合的声响吵醒人。
走回卧室时,床头的数学书还摊在枕畔,暖黄的灯光里,那张写着小猫脸的便签纸,在夜风里轻轻晃了晃。
…………
“老离!”刚踏进教室的前一秒,离厌哲转头望去,有个身影裹挟着风飞奔过来,带起的校服衣角扫过他的胳膊。他眼皮都没抬,身体却极快地往旁边挪了两步。
谢野收不住惯性,踉跄着往前扑了半米,差点以一个标准的狗吃屎姿势摔在走廊地砖上,最后堪堪撑住旁边的墙才稳住。
他扶着墙直起身,龇牙咧嘴地揉着差点磕到的膝盖:“不是几个意思?!老子跑这么快找你,你居然躲?”
离厌哲慢条斯理地抬脚跨进教室门,顺手把肩上的书包甩到桌肚里,声音淡得没什么起伏:“字面意思。”
谢野追上来,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说真的,你昨天晚上给禾致买蛋糕,白婧还有点愣神,不过更多的是八卦,谁知道,我们的语文课代表的心理是什么样的?……”阴阳怪气。
“白婧?”离厌哲微微皱眉,昨天晚上陪他们去甜品店,已经算个破例了。
他想起白婧当时频频看向自己的眼神,眉头皱得更紧,“别瞎说。”
“我瞎说?”谢野搓了搓手,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凑得更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你说我们的语文课代表该不会喜欢你吧?上次分组她死活要跟你一组,这次又特意喊你去甜品店,眼神黏在你身上都快扯不下来了。”
离厌哲没吭声,抬手拍开谢野凑过来的脑袋,目光下意识扫过教室门口。
不知道在等什么,他心里莫名空了一下,刚想开口怼回去,就听见走廊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下一秒,穿着初中部蓝白校服的禾致就出现在门口,怀里揣着个还冒着热气的牛奶盒,额角沾着点薄汗,显然是跑着过来的。
他一眼就看见靠在一起的两人,脚步顿了顿,刚要喊“哥哥”,就听见谢野那句“语文课代表该不会喜欢你吧”。
禾致的指尖猛地收紧,牛奶盒的边角硌得掌心发疼。他没再往前走,也没出声,就那么站在门口,看着离厌哲的侧脸。
走廊的风灌进来,吹得他校服的衣角轻轻晃,怀里的牛奶好像也没那么热了。
离厌哲察觉到门口的动静,猛地转头。看见禾致的瞬间,他眉头皱得更紧,一把推开谢野:“你来高中部干嘛?站那儿干嘛?”
禾致没说话,只是低着头,把牛奶往他怀里塞。
手忙脚乱的间隙,牛奶盒没拿稳,“啪”一声掉在地上,温热的牛奶溅出来,沾湿了离厌哲的鞋尖,也沾湿了禾致的裤脚。
离厌哲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黏在了禾致被溅湿的裤脚上,眉头拧得更紧。
他甚至没低头看一眼自己沾了奶渍的鞋尖,弯腰就去捡地上的空牛奶盒,另一只手扯过校服下摆,伸手就要去擦禾致的裤腿。
“慌什么?”他的声音沉得厉害,听不出是气是急,指尖擦过少年裤料上的湿痕时,动作却轻得不像话,“跑过来的?冒冒失失的。”
禾致猛地往后缩了缩脚,垂着头没吭声,长长的睫毛耷拉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谢野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刚想开口调侃两句,就见离厌哲抬眼扫过来,那眼神冷飕飕的,瞬间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杵着干嘛?”离厌哲冲谢野甩了句,“去教室拿包纸巾。”
谢野啧了一声,识趣地溜了。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个,风卷着远处的读书声飘过来,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牛奶味。
离厌哲蹲在原地,看着禾致攥得发白的手指,心里那点烦躁又涌了上来,却偏偏发不出火。
!离厌哲攥着纸巾,半拉半拽地把禾致往卫生间带,脚步放得不算快,怕扯疼了他。
走廊里零星有几个路过的学生,好奇地往这边瞥,他皱着眉把人护在身后,挡住那些打量的目光。
进了卫生间,他拧开水龙头接了点温水沾湿纸巾,蹲下身替禾致擦裤脚上的奶渍,动作比刚才还要轻。
“说了多少次,送东西不用跑,”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无奈,“初中部离高中部这么远,你就不怕上课迟到?”
禾致的脚尖往里勾了勾,盯着离厌哲低垂的发顶,声音闷闷的:“我……我怕来晚了,你就去吃早饭了。”
离厌哲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他。少年的眼眶有点红,长长的睫毛上好像沾了点水汽,看得他心口一紧。
他把纸巾丢进垃圾桶,起身时顺手揉了揉禾致的头发,语气软了几分:“刚才在门口,是不是听见谢野说的那些话了?”
禾致被他问得一僵,指尖下意识地抠着校服裤缝,半天没吭声,只把下巴埋得更低。
耳尖却红得快要滴血,连带着脖颈的皮肤都泛起淡淡的粉色。
离厌哲看着他这副别扭的样子,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忽然就散了。
他根据自己心中的想法,伸手捏住禾致的下巴,轻轻把人抬起来,逼着他看向自己。
“听见了就听见了,躲什么?”他的声音放得很柔,带着点哄人的意味,“我跟她没什么。昨天去甜品店是谢野硬拽着我去的,我连她点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韩言辞。”
禾致的睫毛颤了颤,视线落在离厌哲的领口,小声嘟囔:“我又没问……”
“没问也得说。”离厌哲拇指蹭了蹭他泛红的耳尖,眼底漾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省得某些小傻子胡思乱想,连牛奶都拿不稳。”
禾致被戳中心事,猛地拍开他的手,转身就要往外走:“谁胡思乱想了!”
离厌哲看见他要走,便无奈的开口,“我答应你,在你不让我谈恋爱的时候,我不谈……”
禾致的脚步猛地顿住,后背僵得像块石头。
他攥着衣角的手指用力到泛白,耳廓的红意一路蔓延到脖颈,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离厌哲声音放得更软,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听见没?”
禾致没回头,也没应声,只是蹲下身,把脸埋进臂弯里,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
暖烘烘的阳光从窗户斜斜照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
卫生间门口的拐角处,两道身影鬼鬼祟祟地探出来,正是去拿纸巾却半路被韩言辞截住的谢野。
两人刚凑到门口,就听见离厌哲那句带着纵容的承诺,韩言辞挑了挑眉,伸手捅了捅旁边憋笑憋得肩膀发抖的谢野。
谢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声动静不大,却在安静的卫生间里格外清晰。
离厌哲猛地抬头,眼神冷飕飕地扫过去,那气势吓得谢野瞬间噤声,下意识往韩言辞身后缩了缩。
韩言辞却不怕,慢悠悠地晃出来,双手插着裤兜,嘴角噙着戏谑的笑:“可以啊厌哲,这是在哄小朋友呢?”
谢野也跟着探出脑袋,挤眉弄眼地接话:“就是就是,刚才是谁对着我冷脸的?转头就对我们小致致这么温柔,偏心也太明显了吧!”
小致致是怎么来的?谢野的回答只是说乱想的。
禾致被这突如其来的调侃闹得满脸通红,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低着头往门口跑,路过两人时甚至不敢看他们,只留下一句含混的“我、我先走了”,就一溜烟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离厌哲看着他跑远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瞪向门口两个看热闹的人,眼神里却没什么真的怒意:“闲的?”
韩言辞耸耸肩,一脸无辜地晃了晃手里的纸巾:“本来是来送这个的,谁知道撞见了大场面。
谢野从他身后钻出来,挤眉弄眼地凑到离厌哲跟前:“老离,你跟小致致这叫什么?口是心非天花板啊!以前讨厌的要命,转头就许人家……”
话没说完,就被离厌哲一记眼刀剜了回去。离厌哲接过纸巾,随手丢进垃圾桶,声音冷了几分:“再多说一句,下次月考你数学别想让我给你划重点。话没说完,就被离厌哲一记眼刀剜了回去。离厌哲接过纸巾,随手丢进垃圾桶,声音冷了几分:“再多说一句,下次月考你数学别想让我给你划重点。”
他又补充了一句“他只是我弟弟……”这句话极轻,他俩都没听到。
谢野瞬间噤声,苦着脸哀嚎:“别啊哥!我错了我错了!”
韩言辞在旁边低笑出声,抬脚踹了踹谢野的屁股:“行了,别惹他。人家现在是有软肋的人,跟以前不一样了。”
离厌哲没反驳,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走廊尽头,禾致跑走的方向,耳尖悄悄泛起一点红。
阳光越过栏杆,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风里好像还残留着一点牛奶的甜香。
上课铃忽然响了,尖锐的铃声划破走廊的宁静。离厌哲收回目光,转身往教室走,走了两步又顿住,回头瞥了眼还在原地的两人:“还愣着?想被记迟到?”
谢野和韩言辞对视一眼,赶紧跟上。
三人的脚步声在走廊里渐行渐远,只有那道落在地面的、带着奶渍的痕迹,还在阳光里泛着淡淡的湿意。
数学课的铃声响了三遍,离厌哲才慢吞吞地翻开课本。
黑板上的函数图像一笔一划地拓印在纸页上,他盯着那道抛物线看了半天,脑子里却全是刚才在卫生间的画面。
禾致泛红的耳尖,攥得发白的指尖,还有跑走时慌乱的背影,像被按下了循环播放键,在他脑海里转个不停。
连老陈点他的名字,喊了三遍“厌哲”,他都没听见。
直到旁边的同学用胳膊肘捅了捅他,他才猛地回神,站起身时还带翻了桌肚里的笔袋。
金属笔尖滚落一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引得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聚了过来。
“这道题的极值点是多少?”老陈推了推眼镜,语气里带着点无奈。
离厌哲的视线扫过黑板,目光却落在窗外——初中部的教学楼就在不远处,他甚至能想象出禾致此刻坐在教室里,低着头认真记笔记的样子。
他顿了顿,报了个答案,声音有点飘。
老陈点了点头,没再多问,挥挥手让他坐下。
坐下的瞬间,他的指尖又触到了那张夹在数学书里的便签。
小猫脸的轮廓被摩挲得有些模糊,他盯着那歪歪扭扭的“哥哥加油”,嘴角不受控地往上扬了扬。
窗外的风卷着梧桐叶沙沙作响,他忽然觉得,后天的月考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午休铃刚响,离厌哲就拎着袋热牛奶往初中部跑。走廊里挤满了嬉闹的学生,蓝白相间的校服晃得人眼晕,他却一眼就看见蹲在花坛边喂猫的禾致。
少年背着光,侧脸的轮廓软乎乎的,指尖捏着碎面包,逗得那只橘猫直往他脚边蹭。
听见脚步声,禾致抬头,看见是他,耳朵瞬间红了,手里的面包差点掉在地上。
“哥?你怎么来了?”他站起身,手足无措地拍了拍校服裤上的灰。
离厌哲没说话,把温热的牛奶塞进他手里,指尖刻意避开了触碰,语气却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早上的洒了,这个补上。”
禾致攥着牛奶盒,指尖传来的温度烫得他心慌,小声嘟囔:“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没说你是小孩子。”离厌哲瞥了眼他怀里还在蹭裤腿的橘猫,弯腰揪了揪猫耳朵,声音放轻了些,“下午有课?”
禾致点点头,低头盯着牛奶盒上的图案,没敢看他的眼睛。
阳光穿过梧桐叶,在两人脚下投下细碎的光斑,橘猫懒洋洋地打了个滚,蹭过离厌哲的鞋尖,像在给这对别扭的兄弟做着无声的见证。
橘猫蜷在离厌哲脚边,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响,他伸手挠了挠猫下巴,余光瞥见禾致攥着牛奶盒,指尖都快把包装捏皱了。
安静了半晌,就听见少年的声音轻轻飘过来,带着点故作随意的含糊:“那个……白婧学姐,真的跟你没关系吗?”
离厌哲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他。
禾致的脑袋垂得很低,视线黏在橘猫的尾巴尖上,耳尖却红得通透,连带着后颈的皮肤都泛着浅粉色。
他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心软,弯腰捡起一片落在地上的梧桐叶,轻轻敲了敲禾致的额头:“怎么?还在想这事?”
禾致被敲得缩了缩脖子,没吭声,只是更用力地抿住了嘴角。离厌哲看着他这副别扭又藏不住心事的样子,喉结滚了滚,声音放得比刚才更柔:“没关系。除了……”
他故意顿了顿,看见禾致猛地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点紧张的期待,才慢悠悠地补完后半句:“除了知道她是语文课代表,平时有那么一点交集,昨天基本上都是谢野求的,所以才去……”
离厌哲没有把白婧拉他手的事情说出去,说句实话,因为这件事情,他早上在厕所洗了半个小时左右的手。
橘猫像是听懂了似的,蹭着他的脚踝又喵呜了一声,阳光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落在花坛的青草上,软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