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长夜将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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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渡捧着那杯凉透的粗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粗糙的釉面，视线低垂，盯着裙摆上一小块焦黑的污迹。
她能感受到陆烬的目光就落在自己身上，像是带有重量一般，压得她难以抬头。
害怕是肯定的，林渡没有忘记在归墟之境时逃亡的惨象，作为整个系统的管理者，陆烬捏死自己就像捏死只蚂蚁一样简单。
即使他现在换了身接地气的装扮，即使他接连救下自己两回，也不代表她可以完全信任对方。
说到底，最开始也许是出于对玩家的保护，这很好理解。
但如果之后自己表现得不好，或者惹了什么麻烦，系统是不是也会像清理多余的莎琳娜公主那样，把她也给清理掉？
“那个......”林渡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涩，“你为什么会来这里？还有李青莲......你们......”
问题太多，堵在喉咙口，反而问得断断续续。
陆烬并未立刻回答，他踱步至窗前，看向窗外简陋的街景，那些低矮的屋舍，晾晒出来的粗布麻衣，还有慢吞吞推着板车走过的老人。
“每个支线世界，在设计时，我都为自己预留了一个后门。”
晨光熹微，将他的侧脸线条又柔和了几分，陆烬转过身，背靠着窗框，双臂环抱在胸前。
“一个合法的、被系统承认的NPC身份，这方便我在必要时进入支线，进行维护或观察。”
林渡悟了。
所以，在长安这个支线里，李青莲口中的“陆兄”，那个侠肝义胆，武功深不可测的友人，其实就是游戏设计者本人披的一层马甲？
和自己设计的NPC处成了朋友......这有点太超前了......
“你......一直利用这个机制，在各个世界活动？”她艰难地消化着这个信息。
“必要之时，”陆烬颔首，看向林渡的眼睛，“你是方舟接入的第一位玩家，系统尚在调试，平衡机制还不完善，经过观察，你的处境比预期中更危险。”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剔除了所有没必要的情感，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基于风险管控逻辑，接下来的所有支线，我都会以NPC身份陪同你行动。”
陪同？
那岂不是相当于天降人形外挂！！！
陆烬看着林渡一脸赚大发了的表情，都不用去听她的心声都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于是适时地泼了盆冷水。
“这么做的代价是，我绑定了双重协议。”
“【存在锁链】，确保我的存在形态不会被识别为管理者，从而引发支线世界排斥。”
“【权限代偿】，则意味着在此形态下，我的管理员权限被暂时冻结或转嫁，除非遭遇定义内的紧急情况，且需评估对世界稳定性的冲击等级，否则无法直接调用。”
他十分贴心地补充道：“简而言之，我无法使用权限了。”
林渡听着这一连串的陌生名词，以及最后干脆利落的总结，嘴角没忍住抽了抽。
靠......靠她？？？
这算什么？
这不就相当于数学考试前买通了课代表坐旁边，以为买来了作弊器，结果来的却是语文课代表，反而还指望着抄自己的。
罢了罢了......
起码陆烬现在没了权限，也就没法在意识层和她无障碍交流了。
之前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除了星宝，她真不习惯让别人进自己的脑子里。
而且就算没有权限，对于剧情发展什么的他肯定再清楚不过了，还是可以抱上大腿的嘛！
陆烬歪着头欣赏了一会林渡如同走马灯般变化纷呈的脸色，在心里算了算时间，抬手打了个响指。
“行了，来看新任务。”
话音落下的刹那，熟悉的系统提示屏在眼前徐徐展开。
【系统提示】
·当前坐标『长安城外·青石镇』
·任务更新：协助目标人物『李青莲』完成一首诗作
林渡：“......”
她瞪着屏幕上的几行字，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让诗仙写诗？还要她协助？
这算什么任务？这难道不是像呼吸一样理所当然的事吗？
林渡抬起头，一脸荒谬地看向陆烬：“这......这也太容易了吧......”
陆烬没有过多解释，而是从怀里取出一个朴素的白瓷小盒，递到她面前。
“特效药膏，”他说，“游戏内留给玩家的医疗道具，对扭伤挫伤有即时恢复效果。”
林渡接过，盒子触手温润，约莫胭脂盒大小，揭开盖子，里面是乳白色半透明膏体，散发着清冽的草药香气。
她正低头研究着，陆烬却忽然上前一步，屈膝半蹲在她面前。
“你——”林渡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躲了躲。
“脚踝。”陆烬言简意赅，伸手就要去碰她肿起的伤处。
“我自己来！”林渡几乎是弹起来的，她一把抢过药盒，低下头匆匆旋开盒盖，胡乱挖了一坨药膏：“我、我自己涂就好了！”
面前的人动作顿住，没再说什么，维持着半蹲的姿势，仰头看她。
林渡将药膏囫囵抹在红肿的脚踝上，清凉感瞬间渗透皮肤，火辣辣的疼痛像是退潮般迅速消散，只剩下血肉在愈合的麻痒。
不出两三分钟，她惊讶地活动了下脚腕，发现原本一动就钻心的疼，此刻只剩下些许酸胀，几乎不影响行动了。
“真神奇......”她小声嘟囔，眼睛死死盯着脚踝，没敢抬起来分毫，生怕看到陆烬那张凑得过近的脸。
......
又磨蹭了一会，两人一前一后地下了楼。
客栈一楼大堂比楼上热闹不少，几张粗糙的木桌旁坐满了南来北往的旅人，吆喝声、谈笑声、碗碟碰撞声混作一团。
李青莲独占了一张靠窗的方桌，桌上已经摆了好几样小菜，他正拿着一个馍馍，就着咸菜，吃得慢条斯理。
见他们下楼，他眼睛一亮，招手道：“这边！”
林渡走过去挨着李青莲坐下，陆烬则坐在对面。
“如何？”李青莲咽下食物，笑眯眯地问，“二位叙完旧了？”
林渡含糊地“嗯”了一声，埋头舀着碗里的小米粥。
面对李青莲的打趣，陆烬面不改色地拿起筷子夹了一箸青菜，动作自然得像他本就该坐在这里，与好友共进一顿平凡的早餐。
“接下来有何打算？”他看向李青莲。
“假死脱身，是个好机会，”李青莲啜了口酒，将酒杯敲在桌面上，“如今皇城内外都当我已经葬身火海，正好借此机会，离开长安。”
“这些年困在牢笼里，看够了虚妄的繁华，是时候......去外面看看了。”
林渡心中微动。
万国天枢的滤镜覆盖强度是根据距离来决定的，照理说，只要离长安足够远，就有更多机会发现这个世界的真相。
那会是李青莲想要看到的吗？
她正要开口，邻桌方向却传来不小的动静。
“掌柜的！你这酒里掺了多少水？当爷爷们是傻子不成？！”
三个彪形大汉拍案而起，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络腮胡子的壮汉，一脚踹翻了凳子，指着柜台后瑟瑟发抖的掌柜破口大骂。
大堂里瞬间安静下来，其他食客纷纷低下头，默不作声，生怕惹祸上身。
掌柜的是个五十来岁、面容憨厚的老汉，赔着笑脸哆哆嗦嗦地解释：“几位爷息怒、息怒……小店的酒都是自家酿的，绝不敢掺水……”
“放屁！”络腮胡一把揪住掌柜的衣领，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这寡淡的味儿，喂狗都不喝！今日不给个说法，爷爷砸了你这破店！”
他身后的两个同伙也跟着起哄，撸起袖子就要动手。
李青莲叹了口气，放下酒杯。
“真是……扰人清静。”
话音未落，那络腮胡大约是看他们这桌人少，想找茬立威，于是骂骂咧咧地朝这边走来。
“看什么看？！”络腮胡瞪向李青莲，“小白脸，爷爷教训人，有你什么事？！”
小......小白脸？
林渡被嘴里的粥呛到，捂着嘴咳嗽了几声，默默把碗往里推了推。
打架归打架，别碰翻了她的早餐。
眼见对方伸手就要去掀桌子，李青莲眼皮都没抬，只是轻轻侧身，络腮胡便扑了个空，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你——”他勃然大怒，抡起拳头就要砸下。
可惜下一秒，手腕就被另一人扣住了。
陆烬不知何时已站起身，那只扣着对方手腕的手指修长有力，看似轻松，却让那壮汉挣得满脸通红也动弹不得。
“放手！”络腮胡怒吼，另一只手挥拳砸来。
陆烬甚至没有看他，手腕一拧，一推，络腮胡庞大的身躯就像个破布口袋似的被甩了出去，砰地一声撞在墙上，滑落在地，半晌爬不起来。
另外两个同伙见状，嚎叫着扑上来。
三秒后。
一个撞翻了邻桌的菜盘，汤汁淋了满头满脸，另一个被按着肩膀跪倒在地，膝盖砸在青砖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大堂里死一般寂静。
陆烬松开手，冷眼瞧着那跪地的汉子瘫软在地，呻吟着爬不起来，对吓傻的掌柜淡声道：“报官吧。”
说罢，他坐回原位，重新拿起筷子。
李青莲笑着给他斟满酒：“陆兄身手，还是这般利落。”
掌柜的这才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地去后院喊人，地上三个汉子互相搀扶着爬起来，撂下几句狠话，狼狈地逃出了客栈。
一场闹剧，草草收场。
大堂里渐渐恢复了嘈杂，但仍有许多目光时不时偷偷瞟向他们这里。
然而三人都浑不在意，李青莲夹了块牛肉，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柜台后惊魂未定的伙计：“方才那几人，为何无故寻衅？”
伙计苦着脸，压低声音道：“客官有所不知……这几日是咱们镇上的禳岁节，那几位爷是从县里来的混混，专挑这个时候过来讹钱。”
“说是替人驱邪镇煞，其实就是找茬要保护费……”
“禳岁节？”林渡好奇地问。
“是啊，”伙计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咱们这青石镇啊，靠山近，老辈人都说阴气重，山里头不太平......”
“每到春夏之交，月晦阴重的晚上，镇子外头，特别是靠近老林子、废井那块儿，总有些……不干净的动静。”
他顿了顿，似乎回忆着什么，声音更低了：“有人瞧见过没头的影子在林子里晃，有老人说深夜听到过女人的哭声从枯井里飘出来，还有更邪乎的，说看见过河沟里的水自个儿倒着流……吓人得很哩！”
正低头干饭的李青莲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他挑了挑眉，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哦？竟有此事？那这禳岁节……”
“就是为这个！” 伙计解释道，“每年这个时候，镇上都要请道士来做做法事，镇民们也凑钱扎些纸人纸马，送到镇外特定的地方烧了，算是给那些东西送点香火，求个平安，让它们莫要进镇子扰人。”
“听起来倒是有趣。”李青莲没心没肺地评价了一句，摆明了不信什么鬼神之说。
伙计听后干笑了两声，眼神却飘忽了一下，习惯性地往门外望了望。
而那里的天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暗下来。
黄昏悄然而至。
林渡跟着看过去，手中的筷子骤然掉落在地。
没记错的话......
现在不是辰时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