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丢手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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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许言在家里做了充足的准备，背上了放着食物、水、手电筒和应急药品的背包，跟着江行一起打车到了声音所指示的翠嘴街。
整条街只剩孤零零几家便民小店还在营业，其他的门店招牌都已经破败褪色。
此时正是阳光最盛的时候，即使这条街有着令人发悚的过往，但此时此刻竟显得暖洋洋的。
江行将手搭在许言的肩上，两人并排着慢慢走在这条街上。
忽然，许言感到一阵目眩，脑子里那道声音又出现了——
【已到达指定地点，游戏载入中……时间载入中……】
紧接着便是一片浓稠的漆黑，许言下意识地睁大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光，脚下也变成了从前的翠嘴街的模样。
许言想转头看看江行，却发现自己无法转头，他用了用力想侧身，身体却依然纹丝未动。
于是他试探着喊了几声江行的名字。但不管多少遍，身边除了被吞噬了般的无边黑暗，无边寂静，连回声都没有传来。
他抬起脚，却是先往后跨，但结果依然是无法落下抬起的脚。
无法回头，无法转身，也无法后退。这是一次只能向前的旅程。
如果不是在这样的世界，还真是励志得能炖碗鸡汤。
没有办法，许言只能抬脚往前走。刚走了一步，系统冷冽的声音再次传来：
【目标：完成欢欢的心愿】
看来这就是这次的任务了。
许言慢慢往前走着，周围的黑暗随着他的前进渐渐消失，两边的建筑逐渐显现出来。
这是一条老旧的街道，地砖灰扑扑的，右边的油柏路铺开无数个大大小小的补丁，左边花坛里的矮灌木积了厚厚一层灰垢。
整个世界都相当灰暗，仿佛二十世纪初的黑白电影。
突然，许言的左脚踢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疼得他弯下了腰。
“什么东西？”许言疑惑地低头查看撞上的东西，却发现黑漆漆一大片完全看不清，他伸出手摸了一圈，手感摸起来凉凉的，形状圆圆的，应该是路边的石墩子。
奇怪的是，当他意识到这是石墩子后，又立马能看见它了。
只听见轻叹一声，许言重新站起来，却感受到一只冰凉的手从背后握住了他的右手。
许言猛地一惊，疯狂甩开了手。
他根本没叹气，刚刚是谁发出的声音？！
冰凉的触感还留在指尖，许言只觉得身体发软，他顿时撒开腿便往前面亮光的地方快步走去。
但路上的障碍物他根本看不到，没走出几步，他便被一个花盆绊倒。
“咳咳咳……”许言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扶着路边的花坛站吃力地了起来。
他缓了会儿，也冷静了下来。
既然有任务，那就一定有达成任务的方法，不会有绝对力量的存在，这里的东西至少都该受制于一些规则限制，不然这种世界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许言想通后，总算是控制住了下意识想跑的想法。他弯腰仔细查看了一番，余光发现他右手边的地上有一根棍子似的东西。
他伸手触摸到它的一瞬间，便看清楚了它的真容，是一根细长的木棍。
他试着用棍子敲了敲地面，只见点到之处都亮了起来，变得清晰可见。只不过两秒过去后，又立刻暗了下来。
怎么有点像……导盲杖？
许言于是执着这根木棍，继续朝前走去。
这条直直的路，又黑，又静，又长，一路上再没有看到其他东西，只能听见许言的呼吸声。
不知走了多久，那处亮光始终在不近不远处，仿佛在逗着他玩儿似的。
而声音所提到的“欢欢”就更别提了，连人影都没见着一个。
他正准备停下来再观察观察有没有被他遗漏的地方，忽然，前方不远处一抹红色的身影鬼魅般闪了过去。
“等等！”许言已经顾不上那究竟是什么了，因为这是目前唯一看到的活物，一定就是突破口！
他赶紧往前跑，虽然还是跑不快，但有了这个木棍子已经有如神助。终于，在他跑出一段距离后世界发生了变化，那亮光看起来离他越来越近了。
越往亮的地方看，周围愈发被衬得晦暗，冰凉的晚风中，响起许言急促的脚步声。
前方有声音骤然响起，许言边走边仔细分辨，发现似乎是办白事会用到的丧乐。
终于接近了那处时，许言却看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灵堂模样的地方，几十个穿着白衣白头巾的人，有的站着，有的坐下，有的背过身子，却都扭过头，静止不动地注视着许言的方向。
音乐声也瞬间变了，四面八方响起甜腻的童声，仿佛无数个小女孩唱起了歌。
“丢，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
“快来快来捉住他，快点快点捉住他……”
【警告：危险！危险！】
这装死的系统终于出声了，一出来就差点没把许言半条命吓没。
仿佛一把极锋利的尖刃悬于他的眉心，许言也立刻感知到了危险。他只看了那一眼，便立即收回目光，把手里的木棍伸出去，开始敲敲打打地前进。
“……”
没错，他要假装看不见，伪装成盲人。
装瞎好啊，装瞎好啊。你看我又怎么样，我又看不见你。
许言不禁有点想笑，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那些东西的视线犹如深海的触须爬上许言的身体，冰凉粘腻又令人窒息，充满了恶意。
许言快要走过灵堂时，忍不住斜过眼，余光瞟到那些怪人都死死盯着他，随着他的离开转动着头颅。
他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挥着棍子探路，缓缓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终于消失了，许言提着的一颗心才终于得以喘息。
看来算是暂时解除危机了。
如果说好不容易遇到关键人物，但却又极其危险，不可靠近，还不可以返回，那到底如何破局呢？
许言一边思索着，一边往前走。
刚刚响起的歌，似乎是《丢手绢》，本来放的是正常的丧乐，为什么会突然发生变化？那平日里温馨可爱的歌词，在这里是显得如此惊悚。
尤其是最后两句，听到“快点快点捉住他”的时候，许言简直要站不住，想要在原地立刻藏起来。
这歌词的内容，会不会有什么深意呢……
想起之前那道红色的身影，许言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远离刚刚那个奇怪的地方后，一切声音都像是被熄灭了，路上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接下来的路和刚刚进来看到的路没有什么区别，仿佛这条街没有尽头，能无限延伸下去。
不过究竟是不是真的没有尽头，还得走了才知道。许言决定先继续往前走，看看还会不会有线索。
他又走了很久很久，久到许言都开始怀疑这个地方只剩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又看到了光。
和之前的光很像，许言有些不确定地眯了眯眼。
他心里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
但他不敢细想，只能加快步伐，准备上前求证。
“丢，丢，丢手绢。轻轻地丢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
熟悉的音乐声再次响起，熟悉的灵堂再次出现。
以及——熟悉的注视。
仍然是那群浑身白的人，他们的目光如同寒冰，空洞而冷冽。但这次不同的是，他们所有人，乃至整个灵堂，都放大了。
不，与其说是放大了，不如说是离许言更近了。
先前的他们距离许言有整整七八米远，而现在似乎只有三四米的距离了。
他们在移动。
面对有如实质的目光，许言只好故技重施，伸着长长的木棍，假装什么也看不见。
“哒、哒、哒。”
仿佛一场无声的对峙，灵堂里所有人都寂然不动，身体如同铜像一般，只有头颅精准锁定许言，随着他的走动缓缓滑动。
“快点快点捉住他，快点快点捉住他……”
许言岿然未变，沉浸在自己的演绎中。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剪一段时光缓缓流淌……
不好意思，歌单不兼容……看不到也听不到，你能拿我怎么办。
许言面不改色地迈着小步，努力朝地上敲着木棍。
不一会儿，等那些人再次被许言甩在了身后时，才终于放弃了似的，一切又没入浓浓的夜色中，重新归于寂静。
听到声音再次消失，许言终于能喘一口气。
没有尽头的长路，无边的黑暗，以及似乎陷入循环的境况，许言判断自己遇到了鬼打墙。如果这里只有这个灵堂，那任务目标“欢欢”在哪里?
每次都得假装盲人，因为害怕露馅而导致严重的后果，所以每次许言都是目不斜视走开的，只能大致看几眼。
他努力搜索着有限的记忆片段：变化的丧乐，红衣的影子，白衣的人，灵堂，棺材……
这些东西，究竟有什么联系？
起初将他往前引的那个红色身影，仔细想来和正常人比较的话会更加娇小。没错，娇小，许言拼命回忆着，将那个身影在脑中不断放大。
红色，红色的裙子……女性……娇小。欢欢……
如果在一个黑白世界出现了一抹红色，那她有极大的概率是那个世界的主角。但如果那个身影便是欢欢，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的葬礼，又是为谁举办的呢？
这个只有一场葬礼的世界，究竟需要他来实现一个怎样的心愿呢？
仿佛有什么关键的信息被许言遗漏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横梗在他的心头。
但眼下实在没有更多信息供他解读，要想破局，还得前进。按刚刚的情形来推断，或许下一次遇到那场葬礼，那些人就会出现在他的身旁了。
许言抬头往前看，前方漆黑一片，仿佛真的是盲人的世界，伸手五指不见。
但他只犹豫了一瞬，便毅然决然地抬脚往前出发。
不管前方是什么，他都得走。
他一定会出去的，他一定能出去，外面还有人在等他。
人只有面对未知时才最恐惧，或许是已经对这个世界有了一定的了解，又或许是别的原因，相比于第一次的走走停停，第二次的不熟悉，这一次他走得更快、更坚定。
又走过长长、长长的一段路，他又看到了亮光。
他放慢了脚步，小心地观察这次的变化。
随着许言的走进，他惊讶地发现，这次的葬礼已经不只是在他的身边，灵堂穿过了他的必经之路，挡在了许言前面。
不对，不是葬礼的位置在变，是许言走的路在变。起初许言进来的时候，花坛在他的左边，而此时此刻，花坛已经在许言的右侧了。
葬礼的位置没变，是世界在移动，仿佛是在和许言这个看不见也听不见的人较劲，势必要让他注意到这场播放着欢快的童谣歌曲的葬礼。
许言没有也不能因此变化慢下脚步，他敲着木棍，放空眼神，保持着微微垂头的姿势慢慢往前走着。
“哒、哒、哒。”
一步，又一步。随着他的前进，他离那个灵堂也越来越近。
许言发现前方他要走过的地方，停放着一具小小的棺材。如果他就照现在这么走下去，一定会撞上那具棺材，但如果绕开，也就表明了他先前的看不到都是装的。
他已经渐渐走进人群，四周一动不动的人像一杆杆枯枝，直刺向漆黑的天空。
“哒、哒、哒。”
近在咫尺的一张张脸，在晦暗的环境里，五官都糊作一滩扭曲的重色。随着距离的变近，那些明明只是虚无的视线，本该轻如羽毛，此刻一层层堆积，也压得许言喘不上气，仿佛就要窒息。
为什么要看着他，为什么整个世界全是注视。
为什么要挡住他。
这个世界，在极为安静的环境举行葬礼，在沉重的葬礼上放着欢快的歌，在黑白的环境里跑着红色的影子，在他的必经之路用棺材挡路。
发现许言看不到，就用歌声吸引，发现他听不到，就用棺材挡路。
仿佛所有的事物，都在叫嚣着它的存在感，所有的存在，都在努力引起他的注意。
他想起那个娇小的身影，又想起那个小小的棺材。
以及那首歌。
“丢，丢，丢手绢，轻轻地丢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捉住他，快点快点捉住他。”
突然，许言想到了什么，脑子立刻灵光一现。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眼看离棺材越来越近，许言的心跳一次比一次更重。
不管是不是这样，他都只能试试了。周围怪物一般的东西正虎视眈眈盯着他，仿佛他但凡露出一点马脚，就会立刻围上来将他撕裂粉碎。
他控制住想要大喘气的生理反应，缓缓地说：“我来陪你玩，欢欢。”
一瞬间，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一切的一切，都仿佛被河水冲走了一般，极其汹涌地消失了。
音乐声停止了，葬礼不见了，灵堂和棺材没有了，连脚下的路都看不到了。
又是一声极低的轻叹。
这次许言听清楚了，这叹息分明是小女孩儿的音色，但不同的是，这声本该哀伤的叹息，此刻却让他听出了一丝忍不住的欣喜。
忽然，之前本来放着棺材的地方，出现了一个身着红裙的女孩。
这女孩看身体是面向许言的，但浓密的黑发又表明了这俨然是女孩的后脑勺。
许言谨慎地在原地站了片刻，思索后决定继续假装看不到。
他敲着木棍，走到小女孩跟前，装作不小心敲到她的样子，疑惑地站定了，伸出一只手假装试探地伸向小女孩的肩膀。
就在他碰到她肩膀那一刻，许言的肩膀也被一只手拍了拍。
许言睁大了眼，惊恐地想要回头，下意识用力后却想起自己没法转过头去。
他克制住身体的战栗。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试探了。
许言举起握着木棍的手，然后用力地朝后一扔——
只听见木棍坠地的声音，紧接着，一道咯咯的笑声在她身后响起：
“快跑，快跑。”
许言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然而就是这一动，他立刻发现头可以转了，那就意味着他可以转身了！
但还没等他反应，眼前的小女孩便仿佛脱了骨头般瘫软下去，化为一滩肉，黏在黑漆漆的地上。
一瞬间，所有的黑都开始扭曲，仿佛要凝出实体，疯狂地晃动着。
许言立刻转过身子，疯狂朝之前相反的方向跑起来。
他迈开双腿，使出全身力气，仿佛要把自己蹬离地面。
忽然，他用力的撞进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脚下的触感变了，那种虚无的感觉消失了。
“言言哥？你还好吗？”他听到头顶上传来关切的声音。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许言知道，他成功了，他真的靠自己回来了。
许言用力抱住江行，埋着头点了点。
“我没事，让我抱一下。腿有点软。”
江行回抱着他，支撑着许言发软的身体。他柔声道：“没事了，都没事了。你回来了，言言哥。”
许言喘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了正常的呼吸，这会儿眼前都还有些白点闪烁。
精神持续地高度紧张过后，此刻他只想什么都不想，倒在地上睡一觉。
看看，这就是四肢不勤的后果，逃命都差点逃不赢。
他这样暗自想着，却发现抱着的人身体越来越僵硬。
瞬间，许言腰也不酸了腿也不软了，一下子起了逗弄的心思，两手攀上江行的脖子，更用力地抱住了他。
意料之中的，江行的身体更僵硬了，仿佛化身一块钢铁，一动也不敢动。
许言忍不住咯咯地偷笑了起来，江行终于发现了不对劲，无奈地伸出一只手从许言手臂下穿过，准备把他扶到路边的矮花坛坐下。
许言正好笑着，突然看到江行红透了的耳朵和脸，一下就笑不出来了。
完了。玩笑开大了。
许言也不敢笑了，他呆坐在原地，无助地揉自己的腿。两个人就这么无声地吹了好一会儿风。
“我消失了多久？”
“你在里面遇到了什么？”
许言准备开口说点什么打破这个奇怪的氛围，没想到江行也开口了。
两个人又安静了十多秒，仿佛都在等对方先说。
许言忍不住笑了笑，太傻了。
江行似乎也觉得有些好笑，他幽幽开口道：“咱们还真是有默契，言言哥。”
紧接着他又道：“你大概消失了半个小时。”
许言若有所思，加上上次的时间一起可以推断，世界内外的时间流动是不一样的，应该大多数世界外，也就是许言所在的正常世界时间流速更慢，但具体是按几比几，似乎根据世界不同，比例有所不同。
也不排除有这种世界时间流速更慢的情况，但目前还没碰到，他只能暂且这样假定。
“我碰到了一个找朋友的小女孩。”许言将世界里看到的东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江行。
江行听着许言的叙述，眉头皱的越来越深，直到许言讲完，他深深看向许言。
“言言哥，辛苦了。”
许言爽朗一笑：“出来了就好了，今晚咱们去好好吃一顿，我得补补心肝，可给我吓惨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丢手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