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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新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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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怎么会……?”桃知著双目瞪的浑圆,在见到姜飞雁带回来的三人便怔住了。
姜飞雁将那个被陈掌柜封了口的人嘴上的布带扯开,又为他松了绑。
那人惊魂未定,仍有些发抖,陈掌柜当时过于慌乱,打他的一拳未击中要害,所以他昏迷的时间并不长,在陈掌柜被抓住时他便醒了。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他冷静了一会,张口欲说,才发现嗓子因缺水而哑了,他张嘴只能发出如八旬老人般的声音。
他也算幸运的,陈掌柜想让他带着秘密去死,但老李却是个极其胆小怕事之人,不敢见死人,会私下偷偷喂他水和食物,他才得以活到今日。
桃知著倒了杯水喂给他喝,看着他喝下两杯水后,便开口问道:“为何那日我进门找掌柜,你要将我赶出去?是不是因为陈掌柜……”
“没错,”那人气愤的大喊一声,干涩的嗓子经不住这样大喊,他难受的咳了两声,然后用缓慢低沉的嗓音说道,“我本是桃记钱庄的学徒,学习算账,结果没想到那陈掌柜竟是这样的人!咳咳,我在钱庄夜半醒来,发现掌柜穿着夜行衣出门,我不敢跟上去看,重新在墙角坐下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
“我听到他回来的动静了,我也不敢睁眼,只听到他走远后,我才眯着眼看,发现他背上沾着血迹,我无法克制自己不多想,我想去报官也没有证据,我此后夜夜都睡不着,夜夜都在闭着眼睛听他的动静。”
“因为失眠,我的状态非常不好,这也被他察觉到了,晚上他办完事回来,会凑在我跟前观察我是否睡着,近的我甚至能感受他的呼吸,能感受到他炙热的审视的目光,我快要疯了,他一定发现了我在装睡,却没有拆穿,或许是杀人狂的恶趣味,毕竟我对他没有丝毫威胁。我很懦弱,甚至不敢报官,我在他眼皮下苟延残喘的活着。”他崩溃的说着,声音因剧烈的情绪起伏不定。
“所以我会把你赶出去,”他看向桃知著,“没想到,老李把我这个行为告诉了他,他就把我绑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杀我。”
“我的家人花了钱送我来当学徒,他只怕是在想怎样杀了我才不会让人起疑。”
“所以,这一切都陈……陈掌柜干的。”桃知著叫惯了陈叔,一下改了口。
“大约是他了,等这个人醒了,再问他一遍,对下口供。”姜飞雁踢了脚地下昏睡的老李。
“看来这陈掌柜够忙啊,每天晚上都外出。”谢若安提了一句。
纪疏影在桃知著背上拍了两下,以做安慰,桃知著却回过头摆了摆手,“我无事,其实我与他并不相熟,只是他毕竟是在我家做事的人……”
“他是闻铃阁的人。”只见林涧雨脱下尸体的鞋袜,他的足底烙了一个“从”字。
“这是闻铃阁杀手的印记。”林涧雨说道。
“那他是在我家做事,后倒戈了闻铃阁,还是一开始就是闻铃阁的人?”桃知著呐喃道, “不行,我必须马上修书一封,告诉家里这件事,他待在桃家指不定会对我家做什么坏事,若是我家还有混入的闻铃阁杀手,也要一并给揪出来。”桃知著说干就干,问姜飞雁要回了他的灰马便骑上前往桃记钱庄,桃家的产业下都有传信的信鸽,他拿桃记钱庄的信鸽传信,顺带查查陈掌柜的账本和赃物。
桃知著走后,老李刚好醒了,他还打算装晕,被姜飞雁拆穿了。
姜飞雁让人先把那个学徒带下去看大夫,便开始审问老李。
林涧雨本也想上前帮忙审问,却感到袖口一紧,纪疏影拽住了他的衣袖。
“你是怎么知道那个烙印是闻铃阁的?”纪疏影对着他眨眨眼。
“我就是知道。”林涧雨理直气壮的说道。
“切,不想说算了。”纪疏影别过脸,松开他的袖子,推了他一下,“去吧去吧,你也去审问吧。”
林涧雨却未动,他盯着纪疏影颈窝看去,她本就是轻盈的体型,身形偏瘦,却因习武而显得精瘦有力,她的脖子同样细长,衣服前襟却总是将颈窝处遮得严严实实。
纪疏影被他盯得发毛,她的长命锁便藏在此处。
不过林涧雨却很快收回了目光,走开去审问了,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不是也有秘密吗。”
“老李跟学徒的话都能对上,这件事应当是陈掌柜一个人做的,孙家的事也能给出交代了。”姜飞雁说道。
“我这就派人把陈掌柜的尸体送过去,跟他们交代清楚他家儿子到底死在了谁手里。”姜落晚说道,说完便出去忙了。
“我在桃记钱庄搜了一遍,也查了账,这陈掌柜平时会把私下卖丝绸的钱记在私账上,但是密室里还藏着一批银子,与上面的账都对不上,大概是闻铃阁的。”桃知著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后续的善后孙家的人应当会出马,你们帮也不用担上这杀人的名号了。”纪疏影说道。
“我还是不明白,闻铃阁的这番行为目的是什么?”姜飞雁不解道。
“这样做的后果是,不死帮与桐花镇的矛盾分歧会越来越大,只怕这就是他们的目的,”纪疏影沉思着,“他们应当也有在这边的势力,你们斗的两败俱伤,他们留在这边的势力才好崛起。”
“你猜,不死帮杀死孙家少爷的消息是谁传出来的呢?”
纪疏影的声音平静,却仿佛有穿透力般,姜飞雁不禁冷汗涔涔,她一细想,不死帮甚至都不知道打劫过的孙家少爷死了,这些消息都是怎么在桐花镇传开的呢,而不死帮却一点都不知道外面在盛传这样的谣言,若是真这样发展下去……姜飞雁一怔,不敢想下去。
“还好你们及时拦住了那天的我,多谢,算我姜飞雁欠你们一次。”姜飞雁正了神色。
“你们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桃知著还记得在桃记钱庄时奇怪的氛围。
“没有,在钱庄时我们不过是看他有些古怪,既然他要为我们安排马车,那便任由他安排,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纪疏影说道。
“我们不死帮在桐花镇不受待见,便是那几任官员的作用,没想到这次并不是他们。”姜飞雁有些感慨,“你是叫桃知著是吧,那次劫了你全部钱财的两个土匪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我会安排把你的钱财还给你。我们帮对过路百姓只是象征性劫取,商人会劫一成,而官府人员与张扬的有钱人都会被大劫一批钱财,但是也不会全部拿走。”
“真的假的?你们不是劫商人劫七成吗?”
“若是真如此,那桐花镇的贸易又是如何兴盛的?为何对我们口诛笔伐的只有圻州官府?”
姜飞雁话音刚落,便听外面“砰”地一声,天色已经渐暗,外面却是火光缭绕,吵闹声不断。
纪疏影出去一看,便见门口的大院内聚集了一群土匪,为首的是钱大虎三兄弟,那天见过的那个瘦小的后勤土匪瑟缩的站在最后,被钱三虎一把带出来,钱二虎肩上趴着一只野猫,眯着眼睛睡的正香。
院长中间是一处火堆,暖色的火焰灼烧着木柴,溅出几点火星,天空绽开的烟花还未消散,绚丽的色彩在天空散开。
众人都从屋内走出,纪疏影回头看去,姜飞雁脸上带着爽朗的笑,“你们吃过晚饭再走吧。”
“好嘞。”谢若安最兴奋,大步流星的走到了院子中央,对着钱大虎肩上一锤,二人便聊了起来。
其余几人也不再矜持,笑着加入了篝火晚会。热闹的笑声持续不断。
曾经的清水村在烟火中遇害,热心的村民没能等来他们的烟花大会,这片土地上的后人默默祭奠着他们,用新燃起的火焰替代痛苦的过往,这何尝不算一种新生呢?
谢若安早就不知道在哪浪了,桃知著眉飞色舞的跟一圈的土匪讲着自己在游历的经历,篝火旁,几个穿着大胆的女土匪热情的跳着舞,她们精炼的手臂上肌肉线条优美,大方又美丽,几个男土匪也上前共舞,因跳的不好被众人笑着赶下来。
姜飞雁本就性格直爽,跟纪疏影交过手后也佩服她的实力,二人一拍即合,纪疏影靠在姜飞雁的身上,姜飞雁看着火堆旁的表演,大声喝彩,纪疏影也跟着鼓掌。
纪疏影忽然注意到一旁的林涧雨独自坐着,除了土匪中找他比试一番的,他便一直坐在那里。
因着纪疏影头靠在姜飞雁肩上,看到的林涧雨也是斜的,不禁笑了一声。
她发现林涧雨这人平时看着话少又冷淡,实际上心里憋着坏,在嘲笑桃知著的时候也没少他的份。
纪疏影起身坐在了他旁边,“在干什么?”
林涧雨扭过头看她,她的脸型线条流畅,在火光下染上一层温暖的颜色,睫毛浓密的翘起,眨动间像是蝴蝶的翅膀。
“我很向往这样的生活。”他忽然说道。
“什么?”
林涧雨看着篝火中央闹着的男男女女,眼神中有几分寂寥,“自由的,无拘无束的,”他又看了眼燃烧的火焰,“热烈的,沸腾的。”
“现在你不也在其中吗?”
“还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想,就去做。”
林涧雨却笑了,笑的很淡,甚至有点苦涩,“只要我还是他的孩子,我便做不了。”他又重新把目光移向她,她的容貌在火光下显得更为动人,她的脸上是火光跳动的投影,如她一般灿烂。
“曾经有一个小孩,他生活在围墙里,他以为他很幸福,他的父亲为他安排了最好的资源与老师,他需要完成父亲的要求,以不辜负那些资源。”
“然而有一天,他走出了围墙外,他很奇怪,那些人穿着破洞的衣服,甚至吃不饱饭,为什么那么开心,他们不用每日拼命的做功课和习武,困扰他们的只有吃穿。”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小孩明明有富足的生活,却很向往他们的笑容,然而,最后的结局是,那个小孩又回到了围墙里。”
纪疏影怔怔的看着他,“我不知道什么样的生活最好,我只知道,我想,我就去做。”她想,所以她在还是孤儿时在街上拼命的活着,她想,所以她求那时刚丧妻的纪白收养她,她想,所以她要上京寻找纪白的踪迹,哪怕遇到千磨万击。
“没有什么不能的,想要就要去做。”
“飞雁在喊我们了,我们过去玩吧。”纪疏影看着火堆旁姜飞雁招手的身影,抓起林涧雨的手便跑过去。
林涧雨失神的看着二人交叠的手,抬头看向前方纪疏影的侧脸,看着她将自己牵入火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