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闹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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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用过早餐后，我和奥特维斯塔便向着特列克区中心的高塔出发。
弥燊星上的人称其为“卡希亚”，无论是外星游客还是弥燊星本地人，都说那是必打卡的旅游地点。他们谈起这地方时，脸上的血管因兴奋而突显，更有甚者激动得手舞足蹈。那些目光里的痴迷和疯狂让我感到困惑，担忧和好奇的种子同时在我心里萌芽。
早晨雾气浓重，路边的摊贩、简陋的店铺、行色匆匆的旅客都被笼罩在一片血色朦胧之中，深红和浅紫色的云层里不时闪过电光。四周很安静，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异常清晰。
风里夹杂着似有若无的低吟，那声音总是在我未注意它时响起，像在吟唱一首古老的颂歌，而当我试图辨识风里的语句时，耳边却徒留呼啸的风声。
此时天色还早，但气温早已升上来了，酝酿在空气中的水汽正发挥前所未有的威力，将空间变成闷热的蒸笼。
透过猩红的雾气能看见多数人表情僵硬，宛如一具具没有灵魂的空壳，还有一些过客总爱机敏地环顾四周，露出或是凶狠或是狡黠的神情。
我曾向五位打我衣兜主意的过客报以和善的微笑，他们识趣地没有继续打扰我游览的兴致，在奥特维斯塔折断某位不知来处的外星客的脏手后，我们前行的道路更是畅通无阻。
“你听到风里的声音了吗？”我问他。
“很古怪的语调，像是歌唱，又像是某种诅咒——或是审判。”
我没想到奥特维斯塔能从这怪异的声音里解读出这么多意味，转头看他时发现他的表情很认真，他正在凝神沉思。
“你有没有觉得，在我们前行的过程中，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了？”他问。
“我完全听不清它在说什么，我越想仔细聆听，那个声音就消失得越快。”
“真有意思。”
奥特维斯塔的眼里闪过一道亮光，他笑了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新奇玩意儿，对未知的好奇完全压制了此时应有的警惕和忧虑。
他两手插兜，哼着陌生的曲调，气定神闲地向前方的高塔走去，完全无视周边那些面露惊愕和惶惑的弥燊星人。
那座耀眼的高塔还未演奏乐曲，也许我们会是今天第一波进去参观的旅客。
这座塔的造型类似皇后棋，外墙呈闪亮的银白色，上面蜿蜒蛇行的浮雕被涂上了金粉，许多六角星形的蓝紫色水晶镶嵌其上。
白石基座上刻有扭曲复杂的红色荧光字符，我不知那来自哪个文明，却觉得那些陌生字符有些诡异悚然，注意力一而再再而三被其吸引。
黄金铸成的塔顶呈王冠形，顶部浮空一颗巨大的莫比乌斯环形透明晶体，不分昼夜地折射出无数令人眼花缭乱的彩色光芒，仿佛无数星星在其间碎裂。
墙上嵌着形态大小各异、镶着金框的窗口，从外面无法看清高塔内灯火辉煌的景象，色彩各异的光线在窗面上晕开成重叠的模糊光圈，宛如水中漾开的墨色。
一座巨大的喷泉伫立在高塔前，喷泉中央是用白玉雕刻的鲸鱼，透明的水柱从喷气孔喷出，形成晶莹的穹顶，而后鲸鱼四周的水柱接连升起，与穹顶一起构成封闭的水亭，将白玉鲸鱼禁锢在这座璀璨夺目的牢笼里。
高塔入口处的白色石阶上铺着柔软的红丝绒地毯，两侧深绿色的灌木丛中，缀满闪耀的缨状花朵，银色的花穗随风轻轻摇曳，坠在花穗顶端的小小玫瑰金圆珠发出微弱的叮当声，狂风过境之时，金色的花蕊会发出浅淡温和的柔光。
多年前，这是一种叫“赫利尔”的珍稀植物，在弥燊语里意为“晨星”。
进入卡希亚之塔需要用十枚凯特尔金币购买入场券，这里的外星游客居多，偶尔会出现几个惹眼的弥燊星人，他们精致的衣装和特列克区那些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本地人对比鲜明。
他们有的从口袋里掏出金光闪闪的钱币，然后像着了魔一般连滚带爬地疯跑进高塔内；有的并未支付任何费用却能直接穿过熙攘的人群，闲庭信步进入高塔不受任何阻拦；有的试图蒙混过关，被面无表情的守卫毫不留情地拎着扔了出来。
“抱歉，瓦伦汀，我没料到会让你的游览以这种景象开场。”
蓝色的血液浸透了红丝绒地毯，顺着台阶一路延伸到喷泉下方，一颗还带着稚气、面露不甘与愤怒的头颅，在众人的惊呼中滚到了我的脚边。
我沉默地看着那颗过于年轻的弥燊星人头颅，等待进入高塔的外星人群纷纷将目光投向我，他们面露惊诧或是玩味的表情，似乎认为我的反应很不可思议。
奥特维斯塔冷着脸，他拉了拉我的衣袖，然后两臂交抱，冷笑着看向那些窃窃私语的游客，以优雅克制的方式展现了他的敌意。
“抱歉，这位先生。”执械的守卫在嘈杂的议论中匆匆忙忙跑向我，他急忙抓起那颗头颅藏到身后，对我深深地鞠躬，“对不起，因为我的工作失误影响了您的体验。”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滴落，他低着头，惴惴不安地偷偷望着我，话语因胆怯而颤抖，蓝色的粘稠血线正从他藏在身后的手里坠向地面。
这是一张很年轻的诺玛亚特星人面孔，此时他的紫色眼眸里满是惶恐，但他向那个哭喊着要找哥哥的弥燊星小孩举刀相向时，眼里流露的却是服从命令和维护秩序的正义感。
想到这里，我勾起了嘴角。
他战栗了片刻，冷静后露出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直挺挺地站在我面前，不再言语。
一分钟后，一位像是他上司的诺玛亚特星人来到我面前，摆手示意他退下。
“对不起，先生。很抱歉让您看到这样的场面，请您移步至卡希亚内休息片刻，商谈我方应给您的补偿。”
年轻守卫踉跄跑开，这位老成的诺玛亚特人举止得体，他一直保持着右手放在胸前、弯腰行礼的姿势，直至奥特维斯塔应允，他才起身为我们带路。
“再次向您表示歉意，尊敬的先生。”
在一楼的贵宾接待室里，他恭恭敬敬地替我和奥特维斯塔倒好诺玛亚特特产的摩多洛宁花露，请我们落座之后，合手站在墙边。
金刚石茶桌上放着数十枚凯特尔金币和一个镶着红宝石的金匣子，旋转水晶花灯的光线落在四周的透亮坦桑石柜上，紫蓝与黄绿相交变换的梦幻光芒融化在屋子里，墙上的红白珊瑚和颜色各异的珍珠熠熠生辉。
“真是出乎意料的待客礼节呢。”奥特维斯塔笑道，他两手搭在沙发上，悠闲地翘着腿，饶有兴致地望着站在墙边的诺玛亚特人。
“那位年轻人初来乍到，行事鲁莽冲动，我们会依规处罚他，还请二位谅解。”
他说着，又从坦桑石柜里拿出一个绒面小盒，里面是一颗鸡蛋大小的碧玺。
“我知道很难消除二位心理层面受到的不良影响，二位今日游玩卡希亚内的项目全部免费，桌上的这些东西是我们给二位的微不足道的补偿，希望二位的心情能好些，若二位有其他需求，也尽可提出。”
“得理不饶人也不是我的作风。”我看向姿态谦卑的诺玛亚特人，缓缓说：“但我真诚地建议阁下不要让这种闹剧再次上演，观感实在奇差。”
“非常感谢您的建议，我们一定会严肃对待，再次向您致歉。”
他依旧是那副逆来顺受的虚伪模样。
奥特维斯塔低低地笑了两声，他摆出一副上位者的姿态，不屑地扫了一眼诺玛亚特人，然后收起桌上的物件，搂着我的肩膀出了门。
“走吧，卡希亚有三十二层，在这里浪费时间可不明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