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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绝育之争 ...

  •   那只小玳瑁猫最终在温软极致耐心的安抚和美味零食的诱惑下,小心翼翼地从角落阴影里探出了脑袋。

      温软没有急于伸手去抓。

      她只是维持着蹲姿,用轻柔得如同耳语般的声音持续低喃,手掌摊平,上面放着几粒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猫粮。

      林夏屏住呼吸,紧张地盯着那一小团毛茸茸。

      江叙也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仿佛怕自己稍重的呼吸声会再次惊扰到这个敏感的小生命。

      只有沈砚辞,他的注意力似乎更多地停留在江叙刚才扑空时碰倒、现在虽已被扶起但位置略显歪斜的那把椅子上。

      他伸出手,极其精准地将椅子腿与地砖的缝隙重新对齐。

      这个动作完成得一丝不苟,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仪式。

      终于,小玳瑁抵挡不住食物的诱惑,也可能是温软身上那股天然的、让动物安心的气息起了作用。

      它慢慢地、试探性地凑过来,小口而快速地吃掉了温软掌心的猫粮。

      趁着它低头进食的瞬间,温软另一只手极其轻柔且迅速地抚上了它的后背。

      小猫的身体微微一僵,但并没有躲闪。

      温软看准时机,轻轻将它拢住,抱进了怀里。

      “好了,没事了,不怕不怕。”她柔声安慰着,像是在哄一个受惊的孩子。

      林夏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拍着胸口。

      “吓死我了,这小祖宗!”她赶紧上前,检查了一下航空箱的门扣,确认这次锁得牢牢的,“快,快把它放回来。”

      温软小心翼翼地将已经放松下来的小玳瑁放回航空箱,关好门。

      小家伙在里面转了个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卧下了,似乎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逃亡耗尽了它全部的精力。

      危机解除。

      书店里的空气仿佛瞬间流动了起来。

      江叙也彻底放松下来,他揉了揉刚才撑在柜台上有些发酸的手腕,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略带玩味的笑容。

      他看向林夏,试图为自己刚才那不甚优雅的“拦截”找回点场子。

      “这小猫,”他指了指航空箱,语气轻松地说,“看着瘦瘦小小的,劲儿还挺大,动作也敏捷,一看就很健康活泼。”

      他本意是想找个安全的话题,拉近一下距离,顺便展示自己并非对宠物一无所知。

      林夏听到他夸小猫健康,脸色稍霁,点了点头。

      “是啊,恢复得不错,之前有点营养不良,现在好多了。”

      江叙见话题打开,顺势接了下去,带着点闲聊的口吻问道:

      “它这么活泼,应该已经做完绝育了吧?”

      他这句话,就像是一根火柴,丢进了一座看似平静、实则堆满了火药桶的军火库。

      林夏脸上的那点缓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虽然这个比喻在此刻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但确实无比贴切。

      “当然绝育了!”

      她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目光如炬地射向江叙,仿佛他问了一个多么大逆不道的问题。

      “科学养宠第一课就是适龄绝育!这是对它们健康负责,也是对社会负责!可以有效避免生殖系统疾病,减少流浪动物数量!你难道觉得不该做?”

      这一连串的专业术语和反问句,如同机关枪扫射般砸向江叙,把他直接打懵了。

      江叙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完全没料到一句简单的问话会引来如此激烈的反应。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举起双手,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哭笑不得地解释:

      “不是……我……我只是随口问问……我完全赞同绝育啊!我非常支持!百分百拥护!”

      他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

      温软抱着已经关好的航空箱,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针尖对麦芒的一幕,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她轻轻拉了拉林夏的胳膊。

      “夏夏,江先生没有别的意思。”

      林夏显然还处在“职业信仰”被(她认为的)潜在质疑者挑衅的亢奋状态,她没理会温软的劝解,依旧盯着江叙,追问道:

      “那你刚才那语气是什么意思?‘应该已经做完绝育了吧?’,听着就好像觉得绝育是什么可有可无、甚至不太好的事情一样!”

      江叙觉得自己脑门上简直要刻上“冤”字了。

      他努力维持着风度,试图讲道理。

      “林小姐,你误会了,我真的只是确认一下。我知道绝育的重要性,我朋友家的猫……”

      “你朋友家的猫绝育了,不代表你就真正理解绝育的意义!”林夏打断他,双手叉腰,气势十足,“很多人只是跟风,根本不明白背后的科学道理和必要性!甚至还有觉得给宠物绝育残忍的!这种观念才是最可怕的!”

      她的声音在安静的书店里显得格外响亮。

      连柜台后一直致力于将自己置身事外的沈砚辞,都忍不住从账本上抬起了头。

      他扶了扶眼镜,目光在脸色涨红、据理力争的林夏和一脸无奈、有口难辩的江叙之间扫了一个来回。

      然后,他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重新低下头,继续核对他的账目。

      仿佛在说:愚蠢的凡人争吵,勿扰。

      年糕不知何时又溜达了过来,这次它跳上了柜台,蹲在沈砚辞手边,优哉游哉地舔着爪子,金色的猫眼饶有兴致地看着下面那两个情绪激动的人类。

      那眼神,仿佛在观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滑稽戏。

      江叙被林夏怼得几乎要举手对天发誓了。

      “林小姐,我发誓,我绝对没有觉得绝育残忍,也绝对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宠物主人观念!我理解,我明白,我深刻认同!”

      他试图用重复和加重语气来强调自己的立场。

      “你明白什么?”林夏显然进入了“兽医教学模式”,不依不饶,“你说说看,适龄绝育具体有哪些好处?能降低哪些疾病的发病率?”

      江叙:“……”

      他一个建筑设计师,虽然赞同绝育理念,但哪里背得出这么具体的专业数据?

      他张了张嘴,卡壳了。

      看着他被问住的窘迫样子,林夏像是赢得了辩论赛的关键一分,微微扬起了下巴。

      “看吧,就知道你只是嘴上说说。”

      温软实在看不下去了,再次出声打圆场。

      “夏夏,江先生是建筑师,不是兽医。他能有这个意识已经很好了。”

      她转向江叙,投去一个带着歉意的眼神。

      “江先生,你别介意,夏夏她……对这方面特别认真,有点职业病。”

      江叙终于找到了台阶,连忙顺着下来。

      “理解,理解,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嘛,林医生这么认真负责,是宠物们的福气。”

      他这话说得漂亮,带着明显的恭维。

      林夏听了,紧绷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嘴上还是不肯轻易放过。

      “光会说好听话没用,要用行动支持。以后你养宠物,记得一定要科学喂养,按时免疫,适龄绝育。”

      “一定,一定!”江叙点头如捣蒜,感觉自己额头都快冒汗了。

      他偷偷瞥了一眼柜台后面无表情的沈砚辞,用眼神传递着求救信号:兄弟,帮我说句话啊!

      沈砚辞感受到了他灼热的视线,再次抬起头。

      他看了看一脸“我这是为科学和真理而战”表情的林夏,又看了看一脸“我比窦娥还冤我只想快点结束这场战斗”表情的江叙。

      他沉默了两秒,然后用他那特有的、平静无波的语调,淡淡地开了金口:

      “他的专业是计算承重墙和设计下水道。”

      这句话听起来没头没脑。

      但潜在意思很明显:别用你的兽医专业去考核一个建筑师了,隔行如隔山。

      林夏愣了一下。

      江叙则是如蒙大赦,赶紧接话:“对对对!让我画建筑图纸没问题,让我背兽医手册,那真是为难我了。”

      温软也适时地将航空箱往林夏手里塞了塞。

      “夏夏,时间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带它回去了?它可能需要休息。”

      林夏看了看航空箱里似乎真的开始打盹的小玳瑁,又看了看一脸诚恳(至少看起来是)的江叙,终于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好吧。”她拎起航空箱,算是暂时休战。

      但她临走前,还是没忘记又瞪了江叙一眼,留下了一句警告:

      “记住你说的话啊,科学喂养,适龄绝育!”

      江叙立刻挺直腰板,表情严肃,如同接受上级指示。

      “牢记于心!”

      看着林夏和温软终于走向后院,准备离开,江叙这才彻底放松下来,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抬手抹了把并不存在的虚汗,心有余悸地低声对沈砚辞说:

      “我的天……你这书店最近是风水变了吗?怎么来的客人……一个比一个生猛?”

      沈砚辞头也不抬,继续翻着账本,语气平淡地回应:

      “看来你不仅需要加强应对受惊猫咪的训练,还需要进修一下如何与‘特别认真’的兽医进行有效沟通。”

      江叙被噎得说不出话。

      他回想起林夏那双瞪得圆溜溜的、充满“杀气”的眼睛,以及那连珠炮似的专业质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但同时,不知为何,那张因为坚持“科学真理”而显得格外生动鲜活的脸,又莫名地在他脑海里清晰了起来。

      他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去。

      一定是刚才太紧张了,产生了幻觉。

      他决定不再纠结这个危险的话题,重新拿起被他冷落了好一会儿的建筑图纸,凑到沈砚辞面前。

      “来来来,别看账本了,帮我看看这个立面设计……”

      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投入到了专业讨论中。

      只是偶尔,他的目光会不自觉地瞟向通往后院的那扇门,眼神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难辨的情绪。

      而书店的另一端,年糕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个懒腰,似乎觉得这场由“绝育”引发的争论,远不如阳光下发呆来得有趣。

      它换了个姿势,把自己团成一个更圆的毛球,在沈砚辞手边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书店终于恢复了它往日的宁静。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一些微妙的种子,或许已经在刚才那场充满火药味的、关于绝育的争论中,悄然埋下。

      只待合适的时机,破土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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