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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今夜盟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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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箭直直射中十一娘的心脏,鲜血很快就洇到了她的短襦上。
陈绿卿少时多于内室读书,不喜舞刀动枪,唯二学的两个防身之术,一是骑马,二是射箭。
若遇歹人,打得过便一箭射穿她的头颅,打不过便骑马逃之夭夭。
后来她有了自己的暗卫,但骑射练习仍未断绝。多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而非他人,这样睡觉也能安稳几分。
今日她乔装混入古医师的医馆,为的就是赶在谢伯都之前先了解完本案信息。因为根据她的判断,这两起医师被杀案间定然有逃不了的干系。
至于她为何有此判断,理由不方便与谢伯都说。
陈绿卿决定自己去调查。
她一早就得知这十一娘是个喜欢俊美男子的老姑娘,是以男子打扮,还调整了声线,冒雨前去投宿。
一见面,她便知这十一娘不简单,手上的老茧可以看出她是习武之人。
谢伯都很显然也看出来了,所以去后山古夫人坟墓时并未让她同行,而是派了两个好手看着十一娘。
只可惜他们都没想到医馆居然还有同往那座地宫的暗道。
十一娘居然假借在闺房休息将那二人赶至门外,而后悄悄顺着房间内的暗道来到地宫,启动机关,利用软骨散叫所有人都不得动弹。
陈绿卿猜测,其实医馆内的那条暗道才是地宫真正的入口,古医师每次研究“百面书生”都是直接从医馆下到地宫,待研究完后,或是医馆有客人便可立马回到医馆。
至于古夫人墓旁的那个,应当是以防万一所备的逃生通道。若医馆有事,医馆内的人可借墓旁暗门而出,逃入后山,踪迹难寻。
这十一娘煞费苦心引他们去后山,不仅仅是想让他们又来无回,更重要的是,她要利用“百面书生”成功获得当今太子的面皮。
算算日子已经敷了古医师给他特制的毒膏四日了,只需今日再用一次,古医师的诡计便可大功告成。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今日下大雨,谢伯都遵循医嘱,喝的汤药,并未涂药膏。
十一娘见他没死,便想将他们通通药倒后再行计划,等给谢伯都涂上最后一次药膏,再一举杀光地宫内所有的人。
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陈清。
十一娘已是将死之躯,她感受着自己的血液争先恐后的流出,身体一点点凉了下去。
扯着满是血腥味的嗓子,她问出了那个让她牵肠挂肚的问题:“他们那么壮的汉子都被我药倒了,陈清,你为什么还有力气?”
“为什么!”
声音在空荡的地宫中不断回响,显得凄厉又瘆人。
陈绿卿晃了晃藏在袖中的袖箭,声音缓缓,一双眸子冷冷扫过地上气若游丝的女子:“因为老天看不惯恶人逍遥,而好人蒙冤。十一娘,怎么只许你能提前服下克制软骨散的药剂,不允许我也服下吗?知你医术了得,我孤身前来恐中埋伏,是以特地服下可解世间百种毒的避毒丹。
我说过,灵堂太冷,小姐若害怕,我可——
送你同你父作伴,父女俩一起去地狱,不孤单。”
说罢,陈绿卿亲眼看她断了气,这才转过身来去看谢伯都一行人。
实话实说,她其实不想让他这么早就发现自己狠戾决绝的一面。
自己的本领越大,谢伯都对她神志失常一事就会越加怀疑。
好不容易演了一出苦肉计,打消了谢伯都对自己的怀疑,这下子全白费了,只能从头再来。
从和谢伯都一同进入这个地宫后,他们今夜的命运就绑在一起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若陈绿卿刚才选择袖手旁观或者独自逃跑都是死路一条。
选择袖手旁观,十一娘在杀了谢伯都一行人后定不会放过知道“百面书生”隐情的她。
选择独自逃跑,两条腿跑得再快又怎么跑得过会武功的?被抓到后还是一死。
唯有主动反击,趁十一娘不备,一箭将其射杀,方可博得一条生路。
其实她本可以不一箭射中十一娘的心脏的。
陈绿卿箭法高超,百发百中,十一娘身上的任何一个位置她都能射中。
但如若为了留下活口当古医师被杀案的人证,而不射十一娘要害的话,难保她不会拖着伤拼死一搏。
十步之外,箭快;十步之内,刀快。
如若因为贪功冒进而错失良机,反被十一娘钻了空子反杀,那可就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正所谓,有舍才有得。
是否要因为杀了十一娘会引起谢伯都怀疑而摇摆不定,也是同样的道理。
在生死面前,这些都无足轻重。毕竟她骗的了谢伯都一次,自然也可以再骗他第二次,不过是得多费些心思,耍点手段罢了。
这些都是后话了,当下陈绿卿要做的,是赶紧把谢伯都送去医治。
虽说涂抹药膏五天后才会脱落一张人脸面皮,但谢伯都已经涂了四天了,为了早日恢复,他甚至还多抹了一些,眼下这种情况必须马上去找医师。
陈绿卿慢慢蹲下,和轮椅上的人视线齐平,望着他,问:
“谢伯都,你愿不愿意信我一回?
我知道今夜你的心中定有许多疑惑,但我们没有时间了。今日我问了父亲,明日早朝陛下就会过问这两个案子。
但此时此刻,想要害你我二人的幕后主使还未现身。如若我不杀十一娘,你就会死在地宫之中,那人再戴上你的面皮鸠占鹊巢。此人阴险狡诈,我们不得不防啊。
但你的脸现在真的必须去看医师,不然你还是活不过今日。如若你愿意信我,把你手上能调动的部下给我,我对这两个案子已有头绪,天亮之前定勘破。而且我已找到线索,定能逼那幕后之人现身。”
长久的沉默……
陈绿卿在沉默中等待着他的回复。等待之余,她望着悬挂着古医师制作的一大堆人皮面具的墙壁,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一面墙的面具似乎有些…不和谐?
陈绿卿又仔细看了看,终于发现了端倪。
这一墙的人皮面具少了一个!
因为墙上的面具数量太多,所以起初很难让人发觉。但从医馆内近乎完美主义的布置,所有药材一丝不苟的摆放,陈绿卿可以笃定,这面墙上原本的面具摆放理应也是完美的才对,但现在,右上角的位置实实在在缺了一个面具。
陈绿卿在那张唯一的书桌上逐一翻找,终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行医记录。
可以说,只要是开医馆的医师,基本上都会有这个东西,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古医师既然是医师,又会复制人脸之术,为了分清每个病人的药膏涂抹次数和时间,肯定会按照行医习惯也记录一本特殊的“行医记录”。
陈绿卿快速翻阅着那本行医记录,将书中的人的编号和墙上的人皮面具上的编号一一比对。
……
居然是他!
陈绿卿心下一惊,确认了好几遍没有认错人后,在心里暗暗紧张了起来,眼下的情形可不妙啊。而且谢伯都又迟迟没做出决定。
正犹豫着要不要将丢失的人皮面具这一发现告诉他,陈绿卿突然感觉手中一凉。
她下意识低头去看,就发现谢伯都将太子令牌塞到她手中了。
那人中了软骨散,嗓子发不出什么声音,注意到她探究的眼神,只能用力将令牌往她的方向又递了递。
陈绿卿知道这是今夜信任自己一次的意思。
“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医治,我可不想守寡,”她抱了抱轮椅上的男子,纵他握住了自己的手。
谢伯都好似是恢复了一点力气,哑着嗓子很慢很慢的说:“此案告一段落后,我们去寺院里拜拜吧。”
“你不是不信神佛吗?”
“我信你。”
之前用于搪塞谢伯都的话被他又还给了自己,但这次,陈绿卿听得出他但话里还真有几分真心。
至于为什么说是几分而非全部,因为谢伯都将魏明留下了。说是保护,但也有监督之意。
不过陈绿卿倒不介意,若换作是她在太子那个位置,遇此情况也会这么做的。像他们这样的人,能交出几分真心便不错了。
派人将谢伯都一行人送去了终南山中专攻解毒的医圣乔老,陈绿卿将谢伯都留给她的人马分成了两批。
一队潜入城中,去找人。
一队随她留在地宫之中,等待猎物上门。
子时末,下了一整夜的雨终于停了。
皎皎明月,徐徐清风,好一个宁静的夜晚。
泥土里的水汽记录着曾经落下过的暴雨,
躲在地宫中的无数双眼睛正透过暗门,目不转睛的盯着古夫人墓前的风吹草动。
一个穿着钱十一娘同款服饰的女子在墓前坐着,似是在等着什么人。
过了许久,一个人影终于从暗处走来。
“十一娘好功夫!怎么样东西拿到了吗?”
姜山人两步并作一步走到“十一娘”身旁,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陈绿卿轻笑了一声,“先生这是什么眼力,我们明明昨日还见过,怎还能将我认成他人?”
姜山人连连摆手,语气中带着他自己都未觉察的紧张:“不不不,娘子定是认错人了,我昨日闭门未出,怎可能见过你呢?”
“昨日傍晚,陈相府中,李太医可曾想起啊?”
陈绿卿面上还是笑意吟吟,但说出的话却让“姜山人”杀心顿起。
一道寒光闪过,“姜山人”藏在袖中的匕首被打落,魏明的剑已经架在他脖子上了。
“说!真正的姜山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