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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过量的任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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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
门被突然拉开。
五条悟苍蓝色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扫过——最终定格在他们仍交握的手上。
“……啊,悟。”夏油杰猛地回过神,几乎是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禅院瞬自然地放开了。他轻咳一声,努力维持平时的语调:“怎么了?不是说要回去打新游戏吗?”
五条悟的视线从杰微微发红的耳根移开。
“自己玩太无聊了,还以为你早就收拾完了——”他拖长了语调,像是根本没注意到任何异常,“结果你们还在吃啊?”
“正好,我也来帮忙,早点收拾完,我们接着打上次没打完的副本吧。”他说着,没等回应就走了进来,顺手拿起桌上的空碗,语气如常:“快点快点。”
三人一起动手,效率高了不少。很快清理完毕,禅院瞬将最后一只擦干的杯子放回架子上:“那我先回去了。”
“不来一起玩吗?杰还有一个没拆封的手柄呢。”
“下次吧,”她摇摇头,语气温和,“我也得回去收拾了。”
她走向门口,夏油杰下意识跟在她身后。
“瞬。”他停顿了片刻,声音比平时低一些:“关于刚才的问题……”
禅院瞬的目光轻轻拂过他的脸,随即弯起眼睛,“啊,”她轻声说,“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门轻轻合上。夏油杰站在原地一时未动。
而五条悟罕见地没有像往常一样兴致盎然地追问,也没有调侃他明显的走神。他只是沉默地等着,直到夏油杰转过身,才用下巴指了指另一个手柄:“这里这里。”
“……嗯。”
五条悟初见面时是误会了夏油杰的身份,可他焦急的语气和敌意的眼神,傻子才看不出他的心意。
他对夺人所爱不感兴趣,更何况两人都是他发自内心认同的挚友。
而且,禅院瞬,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她其实是个笨蛋,除了杰——另一个笨蛋,谁会像他一样喜欢上笨蛋啊?
五条悟压下心头的不愉快,他将这点不愉快归结于夏油杰,他的单恋让三人的友谊变得尴尬。
可五条悟很大度,既没有责怪他,还来陪他一起打游戏。
“啊!”五条悟大叫一声,“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么好的人啊!”
夏油杰被他突然抽风吓得摁错了一个按键,他斜睨五条悟一眼,“你发什么神经?”
“啧。”五条悟咂舌。
“……惹你了?”
……
禅院瞬早就将要就读高专的事告诉了羂索,高专在多重结界保护之下,除非羂索也在结界之中,否则她们无法再进入表里之间见面。
羂索没有用自己的真身和禅院瞬碰面的打算,至少目前没有。对禅院瞬来说,此前羂索的教导,她还没有完全消化,将“课外补习”暂时停止一段时间也没有坏处。
于是禅院瞬在宿舍久违地睡了一个好觉,醒来时正好是上午七点,她伸了个懒腰,起身活动活动身体,而后进卫生间洗漱,刷牙时撇过桌上的手机,顺手拿起看了一眼,瞬时清醒了——来自未知号码的26个未接电话。
刚把嘴里的牙膏沫吐掉,第27个电话打来了。
她接起电话,“喂——”
电话对面只传来一阵浅浅的呼吸声。
禅院瞬耐心地等着。
“我要去东京。”电话那头传来禅院直哉压抑着不快的声音,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直哉。”她叫出这个名字时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叹息。
考虑到禅院家有给他配专车和司机,所以他的意思应该是要来东京的咒术高专上学?
禅院直哉和她一样,没有经过高专的等级考核,是高层直接审批通过的“特别”术师,区别在于她是特级,而直哉是一级。他这时候想要入学并不难,只需要禅院家家主同意就行了,估计是一大早先骚扰了禅院直毘人,而后又被老头把决定权甩到自己这来了吧。
“京都高专更适合你。”
“适不适合由我决定。”他的声音陡然拔高,“让你这种女人代表禅院家在外行动,本身就是个错误。我需要亲自监督。”
“禅院家的名誉确实需要重视。所以我才更需要你留在本家。”她稍作停顿,在禅院直哉发怒前一秒补充道,“有一些事情,直哉,只有你能做到。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电话那端安静了,只能听到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你最好不是在敷衍我。”他的声音依旧强硬,却少了几分尖锐。
“当然不是,你不相信我吗,直哉。”
“……别那样叫我!”
事实上称呼没有改变,但女人的音色透过话筒传进耳朵时,既让他反胃,又觉得身体发麻。禅院直哉猛地挂了电话。
电话被挂断的忙音响起。
禅院瞬放下手机,洗漱完,穿上高专量身定做的制服,坐在床边给禅院直毘人发了封邮件,对面几乎在下一秒就显示了“已读”的状态。
她等了一会,对面似乎没有打算回复她,于是合起手机,出门上课去了。
教室门被轻轻推开,禅院瞬走进来时,清晨的阳光正透过窗户在地板上切出斜斜的光斑。室内只有家入硝子一人,她正靠在窗边翻阅一本杂志,见瞬进来,懒懒地抬了下手算是打招呼。
“早。”
“早上好,硝子。”
瞬在自己的座位坐下,还没来得及取出课本,教室门再次被拉开。出现的是夜蛾正道,他眉头紧锁,手里拿着一叠厚重的文件。
“早上好。”他的声音低沉,扫了一眼教室,“……果然,只有你们两个啊。”
家入硝子打了个哈欠:“睡过头了?”
“恐怕是。”禅院瞬平静地接话,“昨晚我走的时候他们刚开始游戏。”
夜蛾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真是……偏偏是今天。”他将那叠厚厚的任务单放在讲台上,“咒术界正在全面改革,人手严重不足,上面决定——东京和京都两所高专的所有学生,即刻起以任务优先,课业全部延后。”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这些……就是急需处理的任务。”
因为东京高专目前有三位名义上的特级术师,所以大部分危险级别较高的任务都派到了这里。
禅院瞬起身走到讲台前,拿起那叠任务单快速浏览。她的目光扫过一行行简短到近乎敷衍的任务描述以及语焉不详的地点情报。纸张在她指尖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教室内的空气仿佛逐渐凝固。
她一份接一份地看下去,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连呼吸的频率都未曾改变。但坐在窗边的家入硝子却悄悄坐直了身体,将杂志合上了。一种无形却令人脊背发凉的低气压以禅院瞬为中心缓缓弥漫开来,窗外的鸟鸣似乎也随之远去。
夜蛾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禅院瞬从任务单里抽出了一摞,几乎拿走了总数的四分之三。
“这些,我来处理。”
“等等!”夜蛾出声阻止,“这个量太多了!让悟和杰他们——”
“没关系,这是我考虑过后可以独自完成的量。”她打断他,将任务单整齐地叠好,握在手中,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家入硝子和夜蛾正道站在原地,听着她清晰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直到彻底消失。
教室里安静得可怕。
夜蛾正道没有回答,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他看向讲台上剩下的那叠任务单,依然数量惊人。
禅院瞬快步穿过走廊,手中的纸张边缘被她捏得微微变形。
她径直朝着校门外走去。
那些高层们人前一副恭敬从命的姿态,背地里绞尽脑汁,恨不得她明日就死。
这异常繁重的任务清单,固然有一部分源于近期人手不足,可还有一部分却是刻意翻出的、蒙尘已久且风险难料的积压旧案——偏偏全挤在她入学之后一股脑地砸下来。
这般穷途末路式的刁难简直像走进死胡同的野犬龇出的獠牙,手段既拙劣又难看。
不过他们的急切也不难理解,毕竟也没有几天时间可以留给他们得意了。
禅院瞬唇角无声地勾起一道弧度。
教室门再一次被推开时,已是二十分钟后。
五条悟一边打着夸张的哈欠一边揉着他那头醒目的白发,制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哟——早啊。”他拖长了调子,没什么精神地晃了进来。紧跟在他身后的夏油杰虽然看上去整齐些,但眼底也带着一丝熬夜后的倦意,对硝子点了点头:“早上好……瞬还没来吗?”
教室里空荡得过分,只有硝子一人坐在位置上,心不在焉地翻着刚才没有看完的杂志。
五条悟拉开自己的椅子,长腿一伸,懒散地瘫坐下去,“该不会今天是翘课日吧?”
硝子从书本上抬起眼,“老师来过了。禅院也来过了,又走了。”
“哈?”
“夜蛾老师来安排任务的,剩下的在桌上,”硝子指指讲台上的任务单,“她看完以后,脸色阴沉得吓人,然后拿着大部分走了。”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看起来,相当生气。”
“生气?”
这句话让两个刚刚还睡眼惺忪的少年同时愣住了。
“可能是没想到开学第一天高专会这么压榨学生吧。”家入硝子语气淡淡地开了个玩笑。
她跟禅院瞬才认识不到二十四小时。这位同期相处时总一副好好小姐的模样,见谁都眉眼弯弯,没想到冷下脸来这么吓人。
所以……到底为什么发这么大火?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任务太多?
嗯,好像也挺合理的。
五条悟甚至把墨镜往下拉了点,苍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瞬?生气?”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扭头看向夏油杰,“杰,你见过她生气吗?”
夏油杰皱起眉,摇了摇头:“从来没有。”
心情不好的样子他倒是见过,但怎么说都和生气搭不上边,他甚至很难想象禅院瞬生气时的表情。
短暂的沉默后,五条悟忽然“啧”了一声,脸上浮现出极大的遗憾,“好想看看她生气的表情啊……你俩什么眼神,难道杰你不好奇吗?”
“确实……难得一见的情景,没看到真是损失。”夏油杰也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
硝子的目光从书页上方扫过,而后沉默地收回了视线。
没一个正常人——她做下结论。
……
禅院瞬步入了任务指定的那家小型加工厂。由于疑似诅咒作祟,这里已被暂时封锁,生产线彻底停转,寂静得令人不适。照明系统多半也已切断,只有安全出口的幽绿标识和从高窗渗入的稀薄天光,勉强勾勒出庞大设备的冰冷轮廓。
根据窗报,这里应当盘踞着一只三级诅咒。但此刻,厂区内却弥漫着一种过分的死寂,连寻常该有的、最低等的咒力残留都稀薄得反常。
就在她准备进一步探查时,一阵突兀而慌乱的脚步声从侧面的通道传来——
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朝她直奔而来。
没有杀意。动作破绽百出,甚至称得上是狼狈。
因此,在那人踉跄着停在她身前几米时,禅院瞬并未出手,只是沉默地看着对方。待到那人喘着粗气抬起头,她才认出这张有点眼熟的脸。
是之前被她“说服”立下束缚,目前就职于“幽灵急乐园”的诅咒师之一。
“社长!”对方脸上写满了惊慌,“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您,您现在已经就读高专了吗?真是年少有为啊、哈、哈哈哈。”
“谁让你来这的?”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显得格外清晰,诅咒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不知道!真的!”男人急急忙忙地解释,“是通过中间人匿名联系的,预付了一大笔钱,只说……只说目标是今天在这片区域活动的高专学生。”他咽了口唾沫,偷偷瞥了一眼禅院瞬毫无变化的表情,才继续小心翼翼地说道:“……除了五条悟,其他只要扣子上有那种特殊漩涡花纹的——尽可能全部处理掉。”说完他全身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目前他还是一名隶属于乐园的勤勤恳恳的上班族,只是贪图钱财在休息日出来赚外快,没想到遭此横祸,不过好在他和禅院瞬之前立下的束缚是双向的,他为她卖命,她就不能要他的命,不管怎么说,得亏自己眼神好,当下认出了顶头上司,保住了小命。
“尽可能全部处理掉……吗?”
禅院瞬重复道,她以为刚刚的愤怒便是自己能感受的上限了,没想到当下的愤怒更是高涨,身体像身处在火焰之中,有些难以思考起来。
为什么这么生气呢?自己应该是被这帮看不清现实的蠢货高层激怒了,他们除了想要杀掉她,还想要其他人的命,简直毫无逻辑可言,为什么还要伤害其他人?
咒术界不一直这么不讲道理么?
禅院瞬停顿片刻,愤怒渐渐地随着一个个想法的出现散去了,又可以重新思考了。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快速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头传来一个恭敬而干练的女声:“社长。”
禅院瞬暂停了乐园的营业。
公司内所有诅咒师,即刻起工作内容临时调整:按区域就近拔除咒灵,按完成数量和等级计算绩效,奖金当日结清。
同时,她下达了一条明确指令:禁止所有员工在司就职期间接取任何私活、副业,违者一律辞退。
禅院瞬在诅咒师圈内是公认的好老板——提供整洁宿舍与餐食,缴纳齐全的保险与年金,从不强行加班、开会,更重要的是,她从不会将私人恩怨发泄在下属身上。
禅院瞬打完电话时,面前的诅咒师已经维持土下座的姿势好一会儿了。
“社长大人我在乐园工作期间认识了现在的妻子今年孩子刚刚出生开销比较大于是接了私活我深感歉意自知罪该万死——”诅咒师察觉到头顶上冰冷的视线,一时之间大脑空白忘记了刚才打好的腹稿,哆嗦地开口,“请不要辞退我。”
从自不量力刺杀五条悟失败起,他早已金盆洗手,没想到为了孩子重操旧业后,这一次他暗杀的对象是自家社长,一共两起,如果被辞退,算上这两起私人恩怨,不知道够他死几次的。
禅院瞬收起手机,俯视着他。
如果碰上的是其他人,他或许早就动手了。
自己其实是想杀掉他的,但他还什么都没有做。如果更早些,她就会连束缚也不管,要了他的性命。可最近律法要出台了,她作为掌权者,暂且不想留下可以被高层咬紧不放的把柄。
“既然你已经听清楚我刚才的话了,现在就抓紧时间工作去吧。这里的咒灵也是你拔除的吧,下次记得自己做好工作证明,不然不算进绩效。”
“是、是!感激不尽!”男人如蒙大赦,一边激动得痛哭流涕心想社长大人我一辈子追随您,一边出于生理恐惧几乎手脚并用地逃离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