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猫女》璧月银海

14、补考

　　同学们锁定这个坐标上的人后，又笑疯了。

　　老师笑着说：“哎呀，又是你呀。去吧，讲第八题。”

　　“……老师，我没卷子。”文亦敛话语间的平翘舌音很模糊也很自然，说出来却很可爱，又不会给人普通话不标准的感觉。

　　老师的语气像在问一个小朋友：“那你的卷子哩？”

　　“……我那天请假了，没有来考试。”

　　“哦……请假了啊，不是去打架呀？”

　　“……老师您听谁说的呀？”文亦敛不好意思笑着问，声音糯糯的。

　　“你猜咧。”老师说。

　　同学们忍不住又笑成一片，我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们班老师怎么这么会逗学生。

　　不吭声了，文亦敛抿唇低着头，时不时抬眼瞅一下老师，看着格外乖巧。

　　老师倒是不甚在意：“那怎么办？你看一下你同桌的啦。”

　　她同桌是杨映然。

　　前排同学转过来往杨映然桌上一瞄，就有人立马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高声打了报告：“老师！杨映然也没有卷子！”

　　“你怎么也没有卷子捏？”

　　杨映然沉默一瞬，缓缓起身，文亦敛脸偏过头，微不可闻地低笑一声。

　　杨映然木着脸回道：“考试那天我胃疼，请假了。”

　　“哦……那（2，7）旁边隔着条走廊滴，有卷子吗？”

　　跟文亦敛隔着一条走廊的顾哲原本笑的正欢，闻言，笑容一僵。

　　“嗯……”顾哲一下子收敛笑容，低头站了起来，麻溜回答：“没有。”

　　这阵势一出，全班人的目光唰的放到顾哲的同桌，孟凡身上。

　　孟凡也明白了，老班这是来兴师问罪了。没等老班叫他，他很自觉的站起来说：“报告老师，没有。”

　　“你卷子又是怎么搞的哩？”

　　“……家里有事，请假了。”

　　“都请假呀。我还以为你们四个密谋造反呢，找你们找的好辛苦。”说完，话锋一转便恢复班主任气势，也不装了，“你们几个，下课给我去一楼阶梯教室补考，要是考不到及格就别回我A班。”

　　“胆儿肥啊还打架！不像话。”

　　我也记起来了，原来和丁昊他们打架那天下午是考试啊，就说抽屉里怎么有两张新的答案。

　　也难怪他们都坐最后一排来了，因为周考就考数学跟物理两科。

　　我回了本班教室，坐在座位上，一瞬间有一些好笑。

　　[正值这个年纪，一个人受罚也许有点过意不去，但往往人多了难免就生出一种优越感，觉得集体受罚倍儿有面儿。]

　　我问安珉一：“你们知道那天下午有考试吗？”

　　“知道，但当时一时半会儿谁都没想起来吧。”她一点也没觉得担心。

　　“这都能忘啊。”

　　“考试是会麻痹一个人的神经的，我们都是受害者。”

　　“我就从没忘过考试。”

　　“……因为你从来都没注意过什么时候考试，好吗？如果说考试是个病毒的话，你就是百毒不侵的那种。”安珉一无语地笑。

　　反正我的确是无所谓的，我是怕她们纠结这场错过的考试，但好像……无人在意。

　　一节课上完，A班那补考的四个人路过窗口，顾哲手伸进来拍在安珉一肩上：“你们老班还没找你俩？”

　　安珉一以为他说的是操场聚众打架那回事，拍掉他的手撇清关系：“扫地的是A班啊，关我们B班啥事儿啊。”

　　文亦敛：“不是啦，是考试的事。”

　　“什么考试？”她一愣。

　　以往的周考过了就过了，即使没考或是考不及格也无需放在心上。

　　但字母班不是平常班级能比，从今往后学校给字母班的学生安排了补考这一项目，但凡周考没及格的，无论什么理由都得滚回去乖乖补考。

　　[用学校的话来讲，就是：“你周考都考不及格你还待强化班？你好意思我都不好意思！”]

　　[当然，字母班的学生，这种小小周考根本不在话下，向来人均满分。因此这次要补考的，没有别人，就我们几个。]

　　“小向好像没给我俩提补考这事儿。”安珉一回忆片刻，又看向我，我摇摇头。

　　顾哲不淡定了：“那凭啥我们就要补考？？”

　　安珉一：“你们现在就要去啊？”

　　顾哲眨了眨眼：“不然呢。”

　　安珉一幸灾乐祸笑起来。

　　“别笑，这卷子能吊打你，懂吗？”顾哲忍不住也笑了。

　　“真的假的呀。”安珉一还是笑。

　　杨映然：“反正听老宋的意思，估计这两张卷子要考及格都没那么容易。”

　　“哎？那我也去看看。”

　　安珉一问我去不去，我懒得跑，而且我对那些卷子什么的也实在提不起兴趣。“不了吧。”我打了个哈欠，就要趴桌上睡觉。

　　“那我们走啦。”

　　我朝他们挥了挥手，脸埋在胳膊里，闭上眼。

　　刚趴下去没一会儿，班上几个女生就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笑嘻嘻问：“哎，赵揽彬。安珉一她们干嘛去了？”

　　我第一反应是觉得离谱，心中些许不爽，特意把我吵醒就为了问这种问题。

　　也不太想搭理她们，但出于礼貌，我还是坐直身子，面带微笑地骗说：“她们去上厕所了。”

　　“和A班那俩男的结伴去厕所？”

　　……不是还有A班俩女的吗？怎么你眼里只见得到A班那俩男的。我没说话。

　　我带着玩笑的口吻，看了她们一眼：“不能去厕所啊？”

　　“不是……我们就问问。”

　　我就无奈地笑：“哎，你们觉得不妥的话，我把她叫回来就是了。 ”

　　“不不不！不用的不用的！”她们反应过来，连忙拒绝我的好意。

　　“用的。”说着，我起身准备去厕所，“班级形象最重要嘛。”

　　“真的不用啦赵揽彬！我们只是问问！”

　　“其实我也觉得她一女的跟俩男的去厕所不合适，我怕有人说她闲话，我还是把她喊回来吧。”

　　“……”

　　我径直离开。

　　我也不知道对她们的敌意来自哪里。可能是明看见我在睡觉，还用这无关紧要的事情打扰我；可能是她们出于一些原因，偷摸打探安珉一消息的模样让我反感；也可能是听她们那句“和A班俩男的去厕所”让我觉得不舒服。

　　而且我也是真的要去厕所一趟。

　　还没进厕所，老远就注意到厕所方向很热闹了。

　　这是又在查躲厕所玩手机的呢？我不禁好笑，还好最近被安珉一带着学习，都没间往厕所跑了。

　　走近一看，不是查手机，是查抽烟。

　　想起刚开学那晚，文亦敛从烟雾缭绕中走出来时的侧脸，冷清又惊艳。我心里猛的一跳：文亦敛现在不会在里头抽烟吧？

　　赶紧上前仔细一看，厕所门口走廊整齐站了一排学生，有男生有女生，一位主任站在前面正在发脾气。

　　“躲厕所里抽烟，又是屎味又是烟味，很好闻吗？一个个怎么都喜欢把自己搞这么臭呢，啥癖好！”

　　“就喜欢在厕所闻臭气，是吧？还比赛喷烟圈，搞得乌烟瘴气的，别人还怎么上厕所！想过他人的感受没有？！”

　　“都给我滚去阶梯教室蹲马步！”

　　周围有的人笑得癫狂，那排学生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精彩纷呈。

　　舒服啊，终于有正义之士来惩戒这群厕所里抽烟的人了。

　　正义虽迟，但到。

　　厕所和这排人里没见着文亦敛。

　　我上完厕所出来直到上课，也没见安珉一回教室。

　　这是干什么去了？

　　我给她发了条消息，10分钟都没有回，脑子灵光一闪，伸手往她桌洞里掏，果不其然，把她的手机掏了出来。

　　下课了，安珉一还没回来。

　　实在好奇，我还是打算出去去找找她。路过那个阶梯教室时，我故意停下脚步，想看看A班那几个考的如何了。

　　这一瞟，瞟见坐在里头靠近门口的安珉一。

　　？？？我又疑惑又意外，不是说看一眼吗，你可没说你要考啊。

　　安珉一正撑着下巴，看着门口地上的大片阳光发呆，我这一路过被她看见了，她立刻大喊：“赵揽彬！”

　　我马上路过门口，躲在门侧。正思考她喊那一嗓子的目的是什么，一片阴影忽然覆下来，盖住我自己的影子。

　　我偏过头，监考老师从门口探出半个身子，正无声盯着我看，面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但是眼睛睁得很圆很大。

　　陡然看见这么一幕，我确实是吓了一跳的。

　　他朝我招了招手，我一头雾水地跟他进去。他拿了张卷子，找到我的条形码贴好，递给我。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张空桌，扫了眼我的双手，体贴地递给我一支黑笔。

　　他带着很官方的笑，眼神诚恳，尽管他本人也许并没有这个意思，但我心里还是给他自动配了音：亲爱的，请滚去考试叭。

　　我木着脸来到那张桌子后坐下，看着卷子上那些由认识的或不认识的字或符号组装起来的不认识的句子。

　　还有各种或模糊或扭曲的图。

　　脑子里在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混乱不堪。

　　安珉一脸埋在胳膊间“咯咯咯”地笑；文亦敛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弧度，垂眸，满眼笑意；顾哲额头抵在桌面上，后脑勺对着我，肩膀在一抖一抖。

　　我听见周身一阵窸窸窣窣的低笑。

　　只有杨映然犹豫开口，问我：“……你成绩怎么样？”

　　我扯着嘴角配合的笑了笑，心道不怎么样。反倒是安珉一替我胡乱回答：“她初中没学。小学六年级跳级上来的，刚插进来。”

　　牛逼。我真是c了。

　　我抬眼，发现教室前方有一排贴着墙扎马步的学生，是刚在厕所抽烟被抓到的那批。

　　这安排真有意思，火箭班的在这儿补考，抽烟的被逮到补考考场前面扎马步，都不知道该谁嘲笑谁了。

　　一抬头就能随便跟对面一个人对视，然后两眼对望。

　　唉，谁懂我这莫名其妙的笑点。

　　卷子是做不下去的。

　　我看了一眼补考的另外五人，不是在发呆，就是在卷子上面乱涂乱画，要么跟那群扎马步的大眼瞪小眼，总之没一个在正儿八经看题目的。

　　……你们真的是火箭班的学生吗？

　　看监考老师在前面打盹儿，我给安珉一打手势：“你们写完了吗？”

　　安珉一稍稍弯下身子，侧着头：“没有，超纲的太多了。”

　　“摆烂了？”

　　安珉一：“没办法，真不会写啊。”

　　一问才知道，我们的进度很快，高一下学期的课程内容这周就可以结束。

　　才几个月都快干高二来了，不愧是火箭班。

　　安珉一：“顾哲很厉害的，他高中数学已经自学完了，这张卷子估摸着也就刚及格。”

　　“你呢？”

　　“大概只有六七十分吧。不过下场考物理，文亦敛可是物理小公主，她能带我们飞。”

　　“她物理很好？”

　　“人家可是物理组省竞赛生，之前数字班平均分37分、字母班平均分65分的物理卷，她考了92呢。”

　　好像是有点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