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停》偏偏红茶

19、第 19 章

　　才下山，张简霖就蹦跳着过来，“哥哥，我们去过云山房吃饭，下午去游船。”

　　“过云山房？”

　　陈然走过来，指着街道口的两辆摆渡车，“老板，刚才在山上看到的那片荷塘原来是有人承包的，里面有个民宿叫过云山房，有吃的有住的，这个季节还能乘船游玩，正好适合咱们去歇歇脚。”

　　林雨顺着陈然指的方向看去，那两辆摆渡车就停在一棵老槐树下，树荫正好遮住车身，师傅正坐在驾驶座上扇着扇子，见他们看过来，还笑着挥了挥手。张简霖早就按捺不住，拉着林雨的手就往摆渡车跑，嘴里还念叨着：“快走吧快走吧！我要去坐船！”

　　简玉章看着弟弟雀跃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只能跟着走了过去。他们一行七人，正好分坐两辆摆渡车。

　　“师傅，麻烦开快点呀！”张简霖刚坐稳，就趴在车窗边，对着驾驶座的师傅喊道。

　　师傅笑着应道：“放心吧小朋友，很快就到，也就二十分钟的路，一路上的风景也不错哩，你瞅着瞅着就到了。”

　　摆渡车缓缓启动，沿着山脚下的小路往前开。路边栽满了梧桐树，枝叶繁茂，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路面上投下斑驳的光斑。偶尔能看到路边有村民在自家门口晾晒农作物，还有几只土鸡在路边悠闲地踱步，见了车子也不躲闪，慢悠悠地往旁边挪了挪。

　　“你看你看！”张简霖突然指着窗外，“那是不是刚才的荷塘？”

　　林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刚才下山时见到的那片荷塘，只是这会儿从低处看，视野更开阔了。荷塘边还修着木质的栈道，偶尔能看到几个穿着休闲装的游客在栈道上散步，手里拿着手机拍照。远处隐约能看到几座白墙黛瓦的房子，藏在荷塘尽头的竹林里，想必就是陈然说的过云山房了。

　　摆渡车继续往前开，很快就驶进了一条林间小道。两边的树长得又高又密，几乎把天空都遮住了，只留下零星的缝隙。风一吹，叶子簌簌作响，刚才爬山的燥热很快变成清爽。

　　没过多久，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开阔的荷塘全景出现在眼前，荷塘中央修建着几座木质的小亭子，还有一条蜿蜒的木桥连接着岸边和更深处的民宿。过云山房就坐落在荷塘尽头，白墙黛瓦的建筑被竹林环绕着，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上面写着“过云山房”四个墨色大字，古韵十足。

　　“到啦！”师傅把车停在民宿门口的空地上，笑着说道，“你们进去吧，里面有人招呼。”

　　众人陆续下车，张简霖第一个跳下来，直奔民宿门口，还不忘回头喊林雨：“哥哥快过来！”

　　林雨他们刚走到门口，里面就走出来个半大小子，精瘦的身材手长脚长的，穿着工字背心还有点空荡，精神头十足，嘻笑着迎上来，“欢迎欢迎！客人是吃饭还是住宿？吃饭、住宿都免费送荷塘游览，划算！”

　　张简霖抢答道：“我们要游览荷塘。”

　　那小子瞪大了眼睛，又问了一遍，“只游览荷塘？不吃饭住宿啊？”

　　林雨强忍住笑意，反问道：“不行吗？游览荷塘多少钱？”

　　小伙子肉眼可见地沮丧了，脸上带着不敢直说的委屈，不过还是老实说：“游览荷塘...免费。”话音刚落，马上又再次问了一遍，“真的不吃饭住宿啊？我们这里饭菜很好吃，住的地方也很好的哇！”

　　简玉章看着小伙子垮下来的肩膀，也强忍着笑意，故意拖长了语调反问：“怎么，只游览荷塘还不欢迎啊？”

　　那小子连忙摆手，脸都涨红了，手长脚长地站在门口，倒显得有些局促：“不是不是！欢迎的！就是...就是我们这儿饭菜真的不错，荷塘里刚捞的鱼，早上现摘的荷花做的炒蛋，还有莲子羹，甜滋滋的，好多客人都专门来吃呢！”他说着，还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像是在回味那味道，“住宿也舒服，都是临水的房间，早上能听着鸟叫起床，还能看到荷塘的雾呢！”

　　张简霖本来满脑子都是坐船，听到“莲子羹”三个字，耳朵瞬间竖了起来，拉着简玉章的衣角晃了晃：“哥哥，莲子羹！我们吃了饭再坐船好不好？”

　　简玉章低头看了眼弟弟亮晶晶的眼睛，像只等待投喂的小狗，也决心放过这个实诚的小迎宾，嘴角噙着点笑意：“既然饭菜这么好，那就先吃饭，正好也歇歇脚。”

　　这话一出，小伙子的眼睛瞬间亮了，刚才的沮丧一扫而空，手脚都麻利起来，连忙侧身让开道：“哎！好嘞！里面请里面请！我给你们找最好的位置，临水的，能看见满池荷花！” 一连串广告词说完，随后便扯开嗓子朝里间喊道：“立哥儿，立哥儿，快来啊！有大客户，要吃饭哩。”

　　那嗓门中气十足，“大客户”三个字还特意加重了语气，引得林雨、简玉章一行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众人跟着他往里走，穿过一个铺着青石板的前厅小院子，院子里种着几株石榴树，枝头挂着小小的石榴，绿油油的还没成熟；其间还夹杂着几棵高挑的枫树，林雨还认出角落里几株已经开始挂果的桑树。

　　再往里走，就看到了小伙子说的临水区域——几张三脚木桌摆在木质平台上，平台边缘围着矮矮的木栏杆，下面就是荷塘，风一吹，荷叶的清香就飘了过来，还能听到荷叶摩擦的“沙沙”声。

　　全景开阔的平台，远能观山近能赏水，绝对是吃饭饮茶抑或发呆的宝地。众人还在欣赏美景，两条狗从角门跑过来，停在不远处警惕望着众人。

　　简玉章一看，忍不住开口赞叹，“好狗，这杜宾养的好，精神也野性，没少放出去咬兔子吧？”

　　“哈哈，客人好眼力。”从旁边走进来一个壮汉，同样穿着工字背心，全身肌肉鼓鼓囊囊，面色黢黑，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张嘴却是纯正京片子，“不过我这杜宾可不如旁边那条黑虎，那可是我开车在池州挨家挨户寻来的，纯正五黑犬，护主的很，别说咬兔子了，碰上野猪它都敢往上冲。”

　　“立哥儿，立哥儿，客人要吃饭。”刚才还强装大人的小子，一看到来人，立马显出孩子心性，凑过去，语气还带着邀功的意思。

　　立哥儿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些宠溺，“荷花羹做好了，去吃吧，我来招呼客人。”边说还不忘伸手挨个摸了摸凑过来的两只狗头，两条毛色油亮的狗瞬间温顺下来，尾巴轻轻晃着。

　　立哥儿转头看向简玉章一行人，笑容更热情了：“各位客人，快坐快坐！想吃点啥？咱们这儿的招牌菜，全是就地取材——鸡鸭鱼肉，都是今早送来的，新鲜得很！”

　　简玉章笑着指了指临水的那张桌子：“就坐那儿吧，菜的话，老板你看着上就好，都是大男人正饿着，分量要足些。”张简霖凑在旁边，嘴里不停念叨：“哥哥，要莲子羹，还要莲子羹！”

　　立哥儿在旁边笑着应道：“没问题！这莲子羹是咱们这儿的招牌，用的都是早上刚剥的新鲜莲子，炖得软烂，甜而不腻，小朋友都爱喝！”说完，径直走到不远处拉开一片竹帘，后面俨然就是个全开放厨房！

　　不锈钢的灶台擦得锃亮，旁边的木架上摆着刚摘的荷花、荷叶，还有几条活蹦乱跳的鱼，装在一口大缸里。立哥儿手脚麻利地系上围裙，先从木盆里捞起一条鱼，“啪”地一声摔在案板上，刮鳞、开膛、去内脏，动作一气呵成，没一会儿就处理干净，切成块放进碗里腌制。

　　林雨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位好师傅，站在旁边就看了起来。那立哥儿也不惧人围观，随手拿出两只青皮鸭子放在火上紧皮，几刀下去剁开扔到旁边硕大的砂锅里，又抓了把姜片葱段丢进去，不一会儿砂锅就开始咕嘟咕嘟冒起热气。

　　立哥儿看林雨感兴趣，随口搭茬，“这是正宗青岏青头鸭，这山里水边潮气大，喝汤消气祛湿，等会儿可以多喝两碗。”

　　林雨看着他忙活不停的样子，笑了笑，“兄弟技术不错啊，我也是厨师，不过我其他技术一般，现在在餐厅做白案，比不上你。”

　　柯立申抽空抬头瞅了林雨一眼，眼睛扫过他的衣着，明显是私人订制的款式，不过有些粗糙的手倒确实不是养尊处优的样子，咧嘴一笑，“过奖了，我确实跟了个老师傅，这家民宿开了四年多，也就这几年自己做，这手才开始熟练起来。”

　　“你是老板？”林雨听出眼前男人的画外音，忍不住脱口而出。

　　“哈哈，不像吗？”柯立申爽朗一笑，引得旁边蹲坐的两条狗歪着脑袋望过来，谈话间，他手跟钳子似的从水缸里摸出几条黄鳝，那黄鳝疯狂扭动一看就野性十足，可是他手稳稳捏着，去骨切段一气呵成。

　　“在偷师吗？”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简玉章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双手插在裤兜里，眼神里满是打趣。

　　“简总，”林雨指了指案板上的鳝段，“等下咱们都有口福了，老板这可是纯野生黄鳝。”

　　简玉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案板上的鳝段肉质紧实，泛着新鲜的光泽。他看向立哥儿，笑着点头：“看来今天来对地方了，倒要好好尝尝老板的手艺。”

　　立哥儿哈哈一笑，拿起锅铲敲了敲灶台：“放心！保准让你们吃了还想再来！”

　　桌上摆了六菜一汤，青头鸭汤、蒜爆鳝段、荷叶五花肉、荠菜千张卷、荷塘藕尖滑蛋、椒盐鱼排、臭干野藜蒿，每端上桌一样，都馋的张简霖和林桐哇声一片，最后上桌的是一大海碗荷花羹，专门放在张简霖面前。

　　柯立申拍了拍手，“好了，菜全上齐了，大米饭是本地新米，管饱，各位自便。有事便喊一声，我就在隔壁院子里。”说完，一声口哨，两条狗猛地窜过来，拱卫着他走了出去。

　　鳝段肉嫩多汁，鸭汤清甜可口...食材固然新鲜，厨子也确实技艺了得。一顿饭吃的各个都撑了个肚圆，就连两个一直不苟言笑的保镖都难得放松了姿态。

　　不等人召唤，柯立申就带着刚才那个少年走了过来，手上端了两竹筐冒尖的莲蓬。那少年快步走上前兴冲冲地将莲蓬放上桌，“快吃，刚摘下来的，苦芯还没长出来呢。”说完，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桌上的餐盘，看到几乎光盘的桌面，他咯咯笑起来，“嘿嘿，我就说我家饭菜好吃吧？！”

　　立哥儿走过来放下两壶茶，脸上也尽是满意之色，对厨子最大的尊重莫过于吃光盘中餐。“吃吧！新鲜莲蓬，我这边儿专门引进的热带品种，熟的早，这时候最适合生吃。这是自己做的荷叶茶，山上的老茶树，没啥名头，就是味重，最适合饱餐一顿后解腻消渴。”

　　简玉章总觉得眼前的立哥儿有种非同一般的气质，兴致大起，“老板还真是多才多艺，菜做的好，还会做茶，一个人撑起这么大的摊子。”

　　众人吃饱喝足一时半会儿也不想动，立哥儿也看出来了，索性搬了个凳子过来，“还行吧，老是挣钱也没啥意思。我这民宿全都是我自己设计，自己买材料，自己监工甚至上手干的，忙的时候挣钱水电费，闲的时候自己做饭自己吃，也不错。”手上一使劲，快速挤出几个青白莲子，递到一直眼巴巴瞅着的张简霖面前。

　　“好吃！还吃！”张简霖和林桐一脸吃货样子围坐在老板两边，林雨看着好玩儿也拿过一个空碗开始剥莲子。

　　简玉章气笑了，拿起桌上一片空壳就扔到张简霖头上，“吃货，刚不是吃的饱饱的吗？你就这么吃下去，等下干脆直接在这里开房睡觉好了，也别想着去游荷塘了。”

　　林雨倒是听的眸光闪动，“这里全是你自己设计的？好厉害...”他回想着从门口到厨房，虽然他还不懂设计风格，但是进门就能让人心旷神怡的地方，绝对是好设计。

　　“呵呵，厉害吧？！哥可是得过设计大奖的人。”柯立申往凳上靠了靠，语气里带着点自得，随后又叹了口气，“为了这过云山房我算是江郎才尽了，下半辈子就打算在这儿养老，种种荷塘做做菜。”

　　简玉章看到林雨脸上的倾慕之情，挑了挑眉，“还真是巧了，林雨考大学就想着读建筑设计呢。”

　　林雨闻言面色涨红，连忙挥了挥手，“我，我还没考上大学呢，我连画画都不会，就，就瞎想的。”

　　柯立申望着林雨笑了笑，“没事儿，想想又不犯法。你要是有朝一日真成了设计师，就记住我师父曾经给我的忠告，做建筑设计，最重要的就是把自己当主人，什么样的房子都是要住人的，人住进去舒不舒服才是最重要的，别的都是扯淡。”

　　简玉章若有所思，开口道：“听着简单，实则很难，天人合一才能内外和谐，看来立哥你的师父是个了不起的建筑师啊？”

　　柯立申笑了笑，没再开口，显然不想谈及太多。

　　简玉章也没生气，只默默拿起桌上的茶杯，一时间桌上只听到闷闷的“噗嗤噗嗤”，一颗颗圆润的莲子被挤到碗里。

　　“我碗洗好了，你们要去游湖不？”刚才的半大少年甩着手就走了过来，眉毛皱皱巴巴的，“不过你们人多哩，要两艘船哩。”

　　柯立申拍拍手，站了起来，“那我也去，小福撑一艘，我撑一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