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剑骨之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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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元拱手向众人致歉，目光扫过席间，在司长安脸上停顿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走向司长安右侧的空位落座。
他的视线依旧时不时瞟向司长安，眉头微蹙，仿佛在审视一件极其费解的器物。
封明远见宋朝元到场后时不时看向司长安，眼神古怪，忍不住出言缓和：“宋丹师来得正好，菜肴刚上齐。不过宋丹师方才一直看着楚公子，可是有事？”
宋朝元也不遮掩，转头看向司长安，眉头微蹙：“这位楚珩楚公子，昨日刚接了二境修士一剑，今天就敢去剑庐寻杀伐剑器。”
“这般不爱惜自身的病人，在灵枢苑是要被封了修为、出不了屋子的。断无出门招惹是非之理。”
封明远被噎得一愣。
一旁的楚越虽与“楚珩”并不相熟，但既然顶着楚家名头，自当维护。
“宋丹师多虑了。楚珩公子身具剑心通明，自与他人不同。剑修寻剑，乃修行常事。”
宋朝元明显不赞同，但总算还记得自己是客，没有继续纠缠，只摇头道：“剑心通明也非金刚不坏之躯。”
林小满深以为然：“他这话在理，若是我遇上你这样的病人，定要先下一剂药放倒了，拘在静室，免得出去招惹是非，平白耽误我治伤的功夫。”
司长安心头的沉重散开些许。林小满肯搭宋朝元的话，想来已不再沉寂于自身来历的谜团。
思索着林小满的话，司长安心中莞尔，暗道那引地火淬剑骨的法子可是你亲自出的。他面上不动声色，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鱼脍，恰好掩住了唇角那无奈又纵容的笑意。
随即慢悠悠地回敬了他的小丹师：“我这等病人，自然是不听话的。那如你这般，教唆尚未大好的病人去地火室以自身炼丹的丹师，又该如何论处？”
林小满并未如他所料般沉默，反而理直气壮：“丹师手段各有不同，宋朝元只能给你开静养的方子，我又不是只能让你静养。”
他话锋一转，带上几分认真，“好了，说正事，这个宋朝元我看过了。周身气息清正，只有精纯的草木清气，夹杂着些许金石火炼之气。”
“此刻气息略显浮躁，想必是来之前正在炼丹，嗯……丹火气息不稳，应是尝试以金石入丹失败，炉气反冲，所以才会来迟。至少以我此刻观之，不像身负血孽的魔修。”
司长安听着林小满条理清晰的分析，心中戒备又卸去几分。他抬眼看向宋朝元，见对方已不再盯着自己，转而与陆放低声交谈，便端起酒盏，朝宋朝元方向示意。
宋朝元注意到他的动作，举盏回礼。
司长安饮了一口酒，放下酒盏，缓缓开口：“多谢宋丹师关怀。楚某确实是个难缠的病患，只是身为剑修，灵剑当前，不得不取。”
他顿了顿，语气诚恳：“楚某在此谢过宋丹师昨日的诊治与今日关怀。昨日服用宋丹师所留丹药后，楚某虽伤势不浅，却能成功破境。可见宋丹师丹道高玄。”
宋朝元眼睛微亮，显然对“丹道高玄”四字颇为受用。
司长安继续道：“楚某在出东海后，曾受过经脉之伤，绵延日久。想必昨日宋丹师也看出来了。既然今日与宋丹师再会，楚某想请教，灵枢苑对此等难缠的伤势，可有研究？”
席间微微一静。
严氏兄弟、四位执事都看向宋朝元。经脉之伤最是棘手，若楚珩真有旧伤，却能接下赵承一剑，其剑心通明的天赋恐怕比传言更惊人。
宋朝元愣了片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试探着开口，语气有些不确定：“两年前，我曾在一处小镇上，看过一位养气少年。那少年自出生时便受经脉之伤困扰，但我许久未曾想起，已经忘了脉案细节……楚公子若要参考，我可去取来？”
司长安听明白了话中之意。
宋朝元记得他，也认出了他，却并未打算在众人面前点破，反而配合地给出了一个模糊的说法——若他愿意接话，便可顺理成章谈论青田镇的伤势；若不愿，也可推说伤势不同。其意坦荡，并无遮掩。
司长安心中一定，面上却显出几分疏离：“原来如此。不过楚某之伤与那养气少年不同，并非先天之症。既然宋丹师也无良策，那便待楚某回转东海后，再寻家族供奉的丹师调理吧。”
宋朝元见司长安不愿再提青田镇，便也点点头，揭过了这个话题。
眼见席间气氛稍缓，众人又开始交谈，雪思鲈羹，八宝胡芦鸭，醉泥螺，三丝敲鱼……一道道滋味鲜美的八珍阁招牌随水流飘来。
司长安却未曾在意。他心思一半在林小满身上，一半在观察席间众人。
但身处他右侧的宋朝元看似安然啜饮，却还是时不时看一眼司长安的方向，他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没忍住。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些：“咳，城中传言，楚公子接下二境剑修一剑，必然身具剑心通明。我有一位好友，兼具剑心通明与剑骨。剑骨之说也是一等一的剑道天赋，且每块剑骨之能各不相同……不知楚公子对此可有了解？”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问得太直白，又补了一句：“尤其楚公子刚刚得剑。而我那位好友，以剑心通明沟通剑灵后，再以剑骨御使灵剑，便是在天禄峰同代弟子中，也可一争魁首。”
席间再度安静。
四位执事交换眼神，严氏兄弟也看向司长安，目光灼灼。
剑骨？
楚珩还可能身具剑骨？
我有一个朋友？——司长安执盏的手停在半空，宋朝元这拙劣的的说辞，只怕在场诸人也只能瞒过金不换了。
但此刻不是腹诽的时候。
眼见四姓执事眼神交流，司长安心知，若“楚珩身具剑骨”的传闻也流传开，麻烦就大了。
楚珩是楚家人，楚家自然能护住他，可自己只是冒名，若万一暴露了身份，再以身具剑骨之资离开临渊城，必然会引来觊觎。
宋朝元这几乎明晃晃的对剑骨的好奇，到底是当真如陆放所言那般是丹痴心性，还是故意在众人面前点出？
司长安心中疑窦再生，但眼下最要紧的，是移开众人对“楚珩”的关注。
将心中被窥探的薄怒放大至十二分，他放下酒盏，盏底与玉案相触，发出清脆一响。
司长安抬眼看向宋朝元，语气依旧平静，眼底却渐渐凝起寒意，“宋丹师此言何意？楚某是否身负剑骨，与玄天宗高徒孰强孰弱，莫非还需宋丹师品评？”
“即便楚某身无剑骨，寒泉亦非灵性之剑，也未必就逊色于丹师口中那位身负剑骨、惊才绝艳的玄天宗高徒！”
话音落，寒泉剑出鞘半寸。
幽蓝水光映亮榭内，凛冽剑意如潮水漫开，桌案上杯盏轻颤，水流中锦鲤惊散。
司长安目光扫过宋朝元，语气冷淡：“既然宋丹师认为楚某不如你那玄天宗挚友，那也不必多留。楚某自与东海好友相聚便是。”
陆放一直在旁听着，此刻见司长安动怒，宋朝元还愣愣的似乎没反应过来自己哪里说错了话，急得差点以手扶额。
他忙不迭地给宋朝元传音：“我的宋师兄啊！剑骨这等隐秘也是能当着东海诸人的面随便问的？！快走！赶紧走！”
宋朝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那借口找得实在不好。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得干巴巴道：“是在下失言……楚公子莫怪。”
他朝司长安拱手一礼，又向席间众人致歉，转身匆匆离去。
只是离开前，他到底没忍住，又给陆放丢下一道带着郁闷与威胁的传音：“等事情结束，带他来给我诊脉。不然你欠的那半斛月露，翻十倍！不！二十倍！”
陆放听得嘴角一抽，心中哀叹，面上却还得维持笑容，起身朝宋朝元背影略一拱手，算是送别，旋即坐回，笑着打圆场：“宋师兄性子直，醉心丹道，不通人情世故，诸位莫要见怪。楚公子也消消气，他绝无轻视之意。”
待宋朝元身影消失在门外，司长安才缓缓收剑归鞘。
榭内气氛有些凝滞。
封明远笑着举盏：“楚公子莫要动气，宋丹师性子直，并无恶意。来，封某敬楚公子一杯，贺楚公子今日得剑。”
众人纷纷举盏附和。
司长安执盏回礼，饮尽盏中酒后，忽然开口：“此处有酒无曲，不免单调。陆兄，可否请一位乐师来？”
陆放立刻明白，司长安这是要支开自己，好与东海四姓私下密谈。
按计划，司长安该以“楚珩”身份提出调用东海探子人手搜寻灵剑，借此诱使所有东海探子来见。
陆放笑着应下：“楚公子说得是，我这就去请。”
他走了两步，又似想起什么，转头看向金老爷子，笑道：“金老，不换方才偷喝了两杯云涧春，小脸都红了。要不您先带他回去歇着？小孩子喝多了伤身。”
金老爷子虽非陆放那般心思玲珑，但看宋朝元被“请”走，陆放又被支开，也知是楚珩要与东海家族商议要事。
他本就不太适应这种场合，闻言便顺势起身，一把拎起还在咂摸酒味、脸蛋红扑扑的金不换，对着司长安和众人拱了拱手：“楚公子，诸位，老夫带这皮猴儿先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剑骨之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