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笔的回声》刘开开

55、第 55 章

　　倒计时的指针，在两人之间划出了无形的沟壑。程星遥满怀对未来的憧憬与离愁，忙碌地准备着远行；而陆东珉，则在他沉默的世界里，一步步执行着那个早已注定、却令他痛彻心扉的“放手计划”。

　　这天，他回到宿舍，看到程星遥又在为他整理房间，心头那根紧绷的弦几乎要断裂。他操控轮椅停在书桌旁，目光扫过桌面，语气刻意带上了明显的不悦与质问：“我那张写满了推导公式的草稿纸呢？”

　　程星遥抬起头，脸上还带着为他忙碌的温柔笑意，闻言愣了一下，连忙解释：“什么草稿纸？桌上的东西我都没动啊，你再仔细找找看？”
　　“早上就放在这里了！”陆东珉的手指重重敲在桌面上，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一种罕见的烦躁，“跟你说过好多次了，不需要你整理！不需要！你为什么就是不听？”他必须把这场戏演下去，必须让她觉得，他变了，变得不可理喻。

　　程星遥被他突如其来的火气吓到了，也着急起来：“不可能啊，我真的没有动！是什么样子的纸？你再想想？” 她一边说，一边慌忙地在桌上翻找，手指都有些发颤，“会不会是不小心被风吹到地上了？” 她说着，竟毫不犹豫地蹲下身，钻到了书桌底下仔细搜寻，灰尘沾上了她的衣服也浑然不觉。没找到，她又急切地爬到床边，探头往床底下张望，“你别急，别急啊，我来找，肯定能找到的！”

　　看着她为了那张根本不存在的纸，如此狼狈、焦急地在地上寻找，陆东珉的心像被无数根针同时刺穿。他逼着自己硬起心肠，用更冷硬、更伤人的语气说道：“不要找了！肯定是被你当垃圾扔掉了！” 他必须把“过错”安在她身上，必须让她感到委屈和失望。

　　“不会的！我真的没有动桌上的东西！”程星遥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和难以置信，她被他严厉的指责弄得又委屈又慌乱，甚至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在不经意间犯了大错。看着他因“焦急”而紧绷的脸，她咬着嘴唇，像是下定了决心，“你别急，我……我这就去垃圾房找！” 说着就要往外冲。

　　陆东珉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怎么可能让她去翻垃圾堆？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不能再让她受更多的苦。他猛地出声，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不耐烦和驱赶：“没了就没了吧！我再重写一份！你……你先回家吧。”

　　程星遥像是被定住了，站在原地，脸上写满了无措和受伤。她看着他，怯怯地提醒，声音轻得像羽毛：“我们……不是约好一起吃饭的么……”

　　陆东珉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他狠下心肠，用力转动轮椅，将自己背对着她，面向书桌，随手拿起一本书，做出开始工作的样子。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用自己的冷漠，一刀刀割裂他们之间曾经亲密无间的联系。

　　程星遥尴尬地站在屋子中央，看着他那决绝的背影，鼻子一酸，眼圈瞬间红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张纸会让他发这么大的火，为什么他会用这样陌生的态度对待她。她只觉得无比委屈，又因为可能“弄丢”了他重要的东西而内疚。
　　“那我……先走了。”她声音哽咽，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你忙完了……给我打电话。”
　　房门被轻轻地、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带上了，隔绝了她离去时那伤心无助的身影。

　　当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时，陆东珉强撑的坚硬外壳瞬间崩塌。他猛地俯下身，用手死死按住胸口，那里传来一阵尖锐的、几乎让他无法呼吸的绞痛。他张大嘴巴，像离水的鱼一样艰难地喘息着，额头上渗出冷汗，好不容易才勉强压下这阵生理与心理双重折磨带来的剧烈痛苦。

　　空荡的宿舍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和那无边无际、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悔恨与孤独。他亲手推开了他最爱的女孩，用最伤人的方式。而这，仅仅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