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先生，请入局》四月菲菲

13、第 13 章

　　周末。

　　叶安然还是来了周家。

　　车子驶入熟悉的别墅区，停在母亲苏静姝那栋华丽的房子前，她却迟迟没有下车。

　　这是母亲的家，继父的家，妹妹的家。唯独不是她的。

　　每一次过来，她都像一个需要提前预约、按时到访的客人。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静姝发来的消息，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催促：“到了吗？就等你了。”

　　叶安然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

　　一进门，苏静姝就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仿佛前几天的争执从未发生过。

　　“安然，你可算来了。快进来，妈妈让厨房给你炖了你最爱喝的汤。”

　　客厅的沙发上，放着好几个崭新的奢侈品购物袋。苏静姝拉着她坐下，献宝似的从里面拿出一件剪裁优雅的香槟色连衣裙。

　　“你看，这是妈妈特意给你选的，下周和陆家见面的时候穿，保证让他们眼前一亮。”她将裙子在叶安然身上比划着，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喜悦和得意，“陆家那边我已经都说好了，下周三晚上，就在君悦府，你陆伯伯亲自订的位置，说是要好好商量一下你们订婚的细节。”

　　叶安然看着那件漂亮的裙子，只觉得刺眼。

　　她没有去接，只是垂着眼，声音很轻：“我公司那天晚上可能要加班。”

　　苏静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立刻堆起笑，不以为意地拍了拍她的手：“什么班有你的终身大事重要？我已经跟你师兄打过招呼了，他很通情达理，准了你的假。”

　　叶安然的心一寸寸沉下去。

　　原来，她连最后一点推脱的借口，都被母亲提前堵死了。

　　她沉默地坐在那里，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苏静姝兴致勃勃地展示着为她准备的各种“行头”，每一件都价值不菲，每一件都在提醒她这场交易的价码。

　　“姐姐回来了？”

　　一个略带慵懒和挑衅的声音从楼梯处传来。

　　周梦瑶穿着一身粉色的居家服，抱着手臂，正慢悠悠地从二楼走下来。她的目光在沙发上的那些购物袋上扫过，最后落在叶安然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叶安然不想和她有任何交流，只是微微侧过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周梦瑶却不打算放过她。她走到沙发旁，一屁股坐下，挨着叶安然，然后拿起那件香槟色的连衣裙，故作惊讶地说：“哇，这是C家的高定吧？妈，你可真偏心，我上次求了你那么久，你都舍不得给我买。”

　　苏静姝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胡说什么。这是给你姐姐见未来公婆穿的，能一样吗？”

　　“哦，也对。”周梦瑶拖长了语调，目光转向叶安然，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好奇和讥讽，“姐姐，你可真有本事。我还在发愁怎么让妈给我买个包，你都直接给自己找好了下半辈子的饭票。对方还是陆承安那种级别的，听说年纪比爸爸还大几岁呢？你快教教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番话，刻薄又直接，让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苏静姝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低声呵斥道：“梦瑶！怎么跟你姐姐说话的？”

　　叶安然的身体僵住了。她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她抬起头，迎上周梦瑶探究的目光，第一次没有选择躲避。

　　“你想学？”她问，声音冷得像冰。

　　周梦瑶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反问弄得一愣。

　　叶安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苍白的、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很简单。只要你不是妈妈亲生的，从小在乡下长大，被奶奶打骂，被爸爸无视。等长大了，家里一出事，妈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把你卖掉。你就能学会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这间屋子里所有虚伪的温情。

　　周梦瑶的脸“刷”地一下白了，她没想到叶安然会把话说得这么难听，这么直白。她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你……你胡说什么！”周梦瑶恼羞成怒地站起来，“谁要把你卖掉了？说得那么难听！妈还不是为了你好！陆家有什么不好的？多少人想嫁进去都找不到门路！”

　　“是吗？”叶安然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那这个好机会，让给你，你要不要？”

　　“我……”周梦瑶被噎得说不出话。让她去嫁给一个年纪可以当自己父亲的男人？她才不要。

　　“你看，你也不愿意。”叶安然的语气很平静，“那你又凭什么觉得，我就应该愿意？”

　　她站起身，不再看这对母女，拿起自己的包：“我突然想起来公司还有点急事，就先走了。”

　　“安然！”苏静姝急了，也跟着站起来，想去拉她，“你这孩子，怎么说走就走？饭都还没吃呢！梦瑶她就是不懂事，你跟她计较什么？”

　　“她不懂事？”叶安然回头，看着自己的母亲，眼神里是彻骨的失望，“她说的哪一句，不是你心里想的？你觉得我嫁给陆承安是高攀，是我的福气。觉得我能用自己换来周家的安稳，是我的荣幸。所以你根本不在乎我愿不愿意，你只在乎这场交易能不能成功。”

　　“我没有……”苏静姝被她看得有些心虚，声音也弱了下去，“我……我也是为你好啊。女孩子，终究是要嫁人的。陆先生人品、条件都是顶尖的，你嫁过去，一辈子吃穿不愁，谁敢小看你？”

　　“是吗？”叶安然自嘲地笑了笑，“那我应该谢谢你了？”

　　她不想再争辩下去，这场对话没有任何意义。她转过身，快步走向门口。

　　就在她的手搭上门把手的那一刻，书房的门半开着，继父周明轩打电话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他的语气是她从未听过的轻松和愉快，甚至带着几分抑制不住的兴奋。

　　“……老李，你放心！危机已经解除了！银行那边的贷款，陆董已经帮我打过招呼了，没问题了！……哈哈，是啊，我和陆董马上就是亲家了，以后在南城，还有谁敢不给我们周家面子？”

　　叶安然的手，僵在了门把手上。

　　“危机解除了。”

　　“马上就是亲家了。”

　　这些字眼，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将她最后一丝幻想和挣扎，彻底击得粉碎。

　　原来，她真的只是一个被明码标价，用来换取家族利益的商品。

　　而她的牺牲，在他们看来，是如此的理所当然，甚至是值得庆贺。

　　她拉开门，没有回头，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外面的阳光有些晃眼，她却觉得全世界都是一片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