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员的梦想是杀光所有异鬼》无尽飞羽

8、【焚毁】

　　凌几真靠墙而坐，房内的气氛沉闷压抑，她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好像心口被压了某种重物。
　　“我为什么会许下这种承诺？我不是杀人犯。”她扯了把领口，闷声道，“我对杀人没兴趣。”

　　凯娜很轻地“嗯”了声，“你就当这是在成全我吧。”

　　凌几真有些不可思议：“成全？”
　　她打量着凯娜此刻的模样，面色枯槁，唇边和领口还挂着血渍，气息奄奄，已经有将死之人的模样了。
　　“你现在情况很糟，如果不尽快就医，可能……也会死。”后面的话凌几真说得很艰难，一股莫名的悲伤涌了上来。
　　这很奇怪，她不认为自己是同情心泛滥的人。难道她以前真的和凯娜是很好的朋友？

　　凯娜的闷咳愈发频繁，她的指尖开始颤抖，很快传遍全身，好像在冷得发抖。

　　凌几真犹豫片刻，把被子拿下来裹在凯娜身上，但她的颤抖并没有停止，连眼球也开始不自觉地震颤。

　　很快，凯娜的发色隐隐发生了变化，枯白中泛起了一些金黄。

　　“啪！”凯娜猛地攥住了凌几真的手腕。
　　她的喉头嗬嗬作响，口齿不清道：“没、没时间！快！动、动手！”

　　凌几真有些吃惊凯娜手劲之大，和她虚弱的模样完全不符。

　　“凌！动手！他、他要回来了！”凯娜大吼道，最后几个字的声线完全变了，像是个男声。

　　凌几真看着凯娜的变化，亲耳听到她女性的身体里传来男人的声音，震惊之余感到了一阵恶心，好像这是某件她非常反感、无法接受的事，是刻在她本能里的一种反应。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使用异能，我现在要怎么做？”凌几真单手固定住凯娜的脸，强迫她的双眼看向自己。

　　凯娜的模样十分诡异，她的两颗眼球各自朝相反的两侧移动，其中一颗眼球的瞳色从褐色变成了蓝色，她的口中还在含糊说着听不清的话。
　　紧接着，凯娜褐色的那颗眼球瞥到了那个放在床尾的黑色丝绒盒子。

　　那个装着银色钢笔的黑色丝绒盒子。

　　凌几真也注意到了凯娜的视线，还没等她意识到凯娜想做什么，虎口传来一阵剧痛——凯娜狠狠咬了凌几真固定自己下巴的那只手。

　　凌几真吃痛松手之际，凯娜迅速用空的那只手捞过那支钢笔，接着侧头用带血的牙咬开笔盖——
　　这一幕竟与办公室时的“贾斯敏”高度重合了！凌几真瞬间侧身想躲开。

　　但是凯娜接下来的动作令她完全反应不过来。

　　只见凯娜单手将银色钢笔笔尖对准自己的心口处，接着她猛地攥着凌几真的手靠向笔身。
　　下一刻，她双手用力裹住凌几真的手，狠狠压向心脏！

　　*

　　什么？

　　凌几真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三只手掌的交握中，露出一根银色的金属笔杆。
　　从手底传来的湿意和溢出的刺眼猩红让她不禁轻轻颤抖。

　　从头到尾，凯娜都将凌几真的手抓得很紧。

　　那支被她放在床尾的银色钢笔。
　　一把完美的利刃。

　　银色尖刀深深刺进了凯娜的心脏，鲜血顺着刀柄蔓延，被拢进了精美的银色鸟笼中，无数只死亡的红雀坠落在地。

　　一切发生得那样快，这场仓促的被动式谋杀的每一个动作，如同在凯娜心里排演了上千遍。
　　没有一丝犹豫。

　　空气变得无比粘稠，血腥气混合了酒店房间地毯的霉气，形成了古怪的味道，让凌几真快要呼吸不过来。
　　她哑声道：“什么意思？”
　　这几个字说出口后，凌几真好像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是承诺？这是承诺？刚刚……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了？”

　　凯娜头发上的金黄如同死了一般，慢慢转为枯白，眼瞳的蓝色霎时散了，重新恢复成褐色。
　　她没有吭声，只是牢牢地抓着凌几真的手，咬牙往里又推了几寸。

　　从笔尖传来的触感让凌几真打了个颤。
　　她张了张嘴，无声道：为什么？

　　凯娜毫无征兆地松开了手，凌几真全身都高度紧绷，被拉扯的力道松了后，她不由得向后摔去，跌坐在地。
　　凯娜倚在床尾，银色钢笔深深的插在她的心脏上，闪着动人的光晕。

　　一种陌生的感觉席卷了凌几真的全身，听不清的轰鸣声冲刷着她的大脑，她的胃忽然疼得厉害，还伴随着强烈的作呕感。
　　她看见凯娜的嘴无声地张合，愣了一瞬后，急忙往前爬了几步，将耳朵贴向凯娜。

　　“让你做这种事情，对不起，凌……”凯娜的声音低不可闻，她的意识逐渐涣散，强撑着精神继续说着，“我的情况，等你、等你恢复记忆，会知道的……都是些讨人、讨人厌的过去，不提了……”
　　凯娜脸上短暂地浮现出厌恶的神情，接着自嘲般勾勾嘴角，轻声说：“我很羡慕你，很羡慕……要是，要是我的……能像你一样，就好了。”她温柔地注视着凌几真，好像在透过她看着某个人，接着道：“凌，记得去找芙尼，她的处境很危险，帮帮她。你要记得、记得——”

　　凯娜快说不下去了，她努力睁着眼，但只能看见些形状不一的光晕，胸前的血已经染开了一大片。
　　她的声音越来越强，几乎要在空气中消散：“异能……【焚毁】，我的尸体不能留下，你、你再帮我个忙吧……”

　　凌几真声音也很轻：“你说。”
　　凯娜好像在笑，她用气音道：“把百花洲，3号楼，烧了……【焚毁】吧，什么都别留下……”

　　凌几真听不见了，她怔了一会儿，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凯娜。
　　凯娜的嘴角挂着一丝温柔的笑意，她的表情平静，眼眸微阖，瞳孔已经散了。

　　凯娜死了。

　　*

　　凌几真安静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看见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每一粒都在无意识地飘动，它们的轨迹杂乱无章，随着呼吸的气流或高或低，或远或近。

　　直到双目酸胀难耐，凌几真才轻轻的眨了眨眼。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无数的碎片从她记忆中不断闪过，好像一个个无法停留的梦。
　　她依旧什么也想不起来。

　　忽然，她发现那些漂浮的尘埃好像一齐动了。

　　无数的尘粒像是得到了某种命令，汇聚在一起，流向了凯娜的方向。
　　凯娜的尸体被附上了一层淡淡的蓝色，她周围的空气发生了轻微的扭曲，像是高温造成了光线的折射。

　　凌几真愣神片刻，抬了抬手，发现自己的皮肤也同样有一层蓝色，但是它们更纯、更明亮。
　　这些蓝色在她身上跳跃、长大，如同一团团火苗。

　　火苗。
　　凌几真想到了那个异能的名字：【焚毁】。

　　她脑海中的念头如同一个信号，那些火苗猛地窜高了，几次摇曳后颜色开始变纯。它们争先恐后地从她身上涌出，潮水一般地蔓延至凯娜的尸体上。

　　凌几真感觉不到热度，她跪坐在地，看着蓝色的焰火极快地吞噬了凯娜的尸体，那一头白发在眨眼间就成了灰。
　　下一个眨眼间，她已经认不出凯娜的原貌了。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是静静地看着。一团冰蓝色的亲密无间地裹着她，陪同她一起执行完这场孤独的火化仪式。

　　很快，凯娜消失了。

　　【焚毁】后，尸体的位置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与物质，连同渗在床尾和地毯的血迹都一同消失了。
　　周围的一切完好无损，这个房间仿佛没有第二人存在过。

　　凌几真试图站起，她脚底发麻，踉跄了两下才勉强站稳。
　　她有些茫然地原地转了两圈，今晚发生太多事，她来不及静下心好好思考，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了她的面前。
　　这个人自称是她很好的朋友。

　　凌几真揉了揉胃，这个器官依旧非常疼，有异样的难受。她的心空茫茫的，眼眶干涩得厉害。
　　我该干什么？她发了会儿呆。

　　很快，她想起来了。
　　“把百花洲3号楼烧了，用【焚毁】，什么都别留下。”凌几真低声自言自语，她最后扫了一眼房间的全貌，在床尾缝隙处看到了一道不明显的银光。

　　凌几真愣了愣，想起了什么。
　　她将手伸进里面，摸出了那支钢笔，笔身的血迹已经消失了。接着她又掏了掏，摸到了笔盖。

　　银色钢笔依旧美丽无暇，看不出任何使用痕迹。
　　凌几真默默把它放在口袋，然后去浴室，把小黑重新穿回脚上。

　　最后看一眼房间后，她推门出去。

　　门口摆放着凯娜搬来的巨大包裹，上面搭着一件衣服。
　　凌几真脚尖踢了踢，发现包裹异样的轻，她简单拆了破了一角的左侧，发现里面只放着些泡沫纸。
　　凌几真拿起衣服，认出这是凯娜扮演接待员时穿着的工作制服。她默了默，将衣服搭在手肘处，缓慢地向前走去。

　　在凌几真的身后，大片冰蓝铺天盖地般覆满了走廊、天花板、墙壁，紧接着沿着每扇门的门缝爬进了房间里。
　　这些火焰犹如她的眼睛，她的视野越来越大，能够清楚的看清每一层楼，每一个房间。
　　火焰从窗缝往外涌，爬满了整栋楼的墙面。

　　凌几真看清了百花洲的3号楼，整栋楼在她的视野里，没有任何秘密。

　　3号楼，竟然是栋空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