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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我有解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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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荣在乔灵尤这边,凌文则是禀报了乔弘平。
乔弘平听说梁家二少夫人手上有不器门的毒药,惊愕不已,立时带人前往梁家拿人。
自上次乔灵尤告知乔弘平自己救了齐轩之后,她出门便没有之前那么方便了,去梁家赴宴也是要拉上乔灵犀才能过关。
因此她只能求着乔礼带着她前去别院看望,乔礼不在乎齐轩,却很乐意在公主和少卿面前露脸,是以略板着脸斥了几句,便答应她第二日上午带她去。
乔礼本是想着走个过场便去看看能不能跟听竹轩搭上话,但是进了满屋药味的屋内,他便被齐轩的现状吓到了。
他的症状确实怪异,此刻已经不吐血了,而是昏迷着,头发从发根和指甲处起开始变得灰白,犹如石塑的灰色还在不断蔓延,躺在那里毫无生机。
“这,这果然是奇毒,症状如此怪异,大夫怎么说,可还有救?”
随侍的下人摇了摇头,“吴大夫说,这奇毒的解药需要三味药,其中一味与秦少卿的眼疾的解中一味是一样的,另外两味当今世上已经难寻……”
乔礼难得真心叹息了一声。
听竹轩外,乔灵尤踌躇着跟向寒询问着。
“既然都知道需要什么药,怎会当世难寻?向姑娘,能不能让我见一面吴大夫,我想问问清楚。”
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有些重,忙住了口,歉意地笑笑。
向寒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乔灵尤一番,不明白她怎么如此操心齐轩。齐轩失踪时见她也没有丝毫的情绪过界,不像是喜欢他,又思及她也在奉安待过,心中一动,难道她认得齐轩?
那,情况便有些复杂了。
对于乔灵尤,向寒比对待乔礼更耐心,现下更是起了试探的心思,便将她拉到一旁廊下,叹了口气道“吴大夫的医术很好,此次跟着来洛南,对于不器门的奇毒也有不少的接触,他说找不到那恐怕真的很难找到了。”
乔灵尤害怕在向寒面前再次失态,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向寒歪着头逗她,“乔姑娘,你似乎很在意他?”
乔灵尤先是不知所措,片刻后抬眼笑道:“虽不是亲人朋友,但是一条人命在我面前,若是现在不问清楚,不试着做到最后,总会有些歉疚。”
向寒笑容收敛了些,她的眼神倒开始有些游移。不自然地往旁边一撇,看到了正要向公主复命的吴大夫。
齐轩已毒入骨髓,尽管他尽力减缓毒性,恐怕也活不过两日,之后连药也不必喂了。一路上见路边花草茂盛生长,想到一个年轻人的生命却如死灰般将要湮灭,吴大夫正在暗暗感叹,便听到有人唤他,一转头是向寒。
“吴大夫,劳您移步。”
廊下有轻风微拂,淡淡的栀子花香萦绕满院,但是三人没有一人有心情欣赏这清香。
“解药?”吴大夫诧异。
向寒双手环抱微微斜着身子倚在柱上,点点头,“小姑娘心善,告诉她让她死心也好。”
吴大夫叹口气,耐心解释道:“好吧,这两位药我确实是知道,可是一味是盛川雪山独产的玉蟾兰的根茎,一味是极阳极旱之处才会生长的金乌藤磨成的粉末,且不说盛川据此有千里之遥,在病人毒发身亡之前根本拿不到,就说这金乌藤也不易寻找。之前殿下也是耗费大量人力才找到金乌藤,也没等来那玉……”
叩叩叩!是向寒,她大概听得无聊,所以用脚轻踢栏杆玩。
金乌藤贴地或缠绕于特定岩石生长,叶片细碎如羽,正午阳光直射时,整株植物会泛起一层光泽,状似金羽,并散发极淡的、类似炙烤琥珀的香气,花小如豆,色如熔金,旋即凋谢。
玉蟾兰生长在极阴极潮环境,叶片肥厚如玉,根茎脉络中似有银丝流淌,整株花通体含香,气味清冷如雪后空气。
这两种奇花异草,普通人根本没有听说过。
乔灵尤却不如向寒原本以为地失望,而是若有所思,喃喃自语,“玉蟾兰,金乌藤……”
向寒笑道,“乔姑娘不会还没死心吧?我倒是好奇这人到底是什么人,让你这么上心?”
乔灵尤没有回答,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总觉得有些耳熟,又不太敢相信连皇家都没能找齐的东西她曾经见过。
可是,好像真的在哪听过,在哪呢……
一直听着的梅华,犹豫着开口,“姑娘是不是想说,金兰丸?”
乔灵尤一下子想起了,一把抓住吴大夫的手臂,问道:“根茎和粉末一定要新鲜的吗?如果是已经放了很久的,再,再混合了洛兰花,是否还能用?”
吴大夫和向寒不明所以地望着她,她这是什么意思?
“也,也能用吧,洛兰花性温平,不会破坏平衡,药效或许会减弱,恢复的会慢些。”吴大夫顺口答道。
乔灵尤哈哈笑出声,转过身来又抓着向寒,兴奋道:“向姑娘,我有解药!”
说罢觉得解释太浪费时间,顾不得许多,她拉上梅华跑去取那香丸。
少女蹁跹的裙摆渐渐远去,徒留吴大夫和向寒怔在原地。
“乔,乔姑娘的意思是她有玉蟾兰和金乌藤??”吴大夫的脸色不太好看。
向寒更是面色如纸,乔灵尤的神色如此真实欣喜,难道她真的有?
怎么可能?二殿下青阳中毒时,公主殿下竭尽人力物力也只是帮他拖延了些许时日,怎么可能两种药都在她手里?怎么可能齐轩就能轻而易举地获救?
这绝不可能!
金兰丸这个名字并不准确,这是盛国前朝宫廷御用的香丸,当时称作阴阳玉露丸。
做法是于日光最烈时采下金乌藤心最金黄的一段,随即用向阳坡的赤土密封于陶罐,埋于沙中暴晒九日,取其“纯阳之气”,取出后研磨成粉,将整株玉蟾兰和洛兰花的花叶放入捣成膏泥,成型后可放入香囊贴身佩戴,缓慢散发微香,可定魂魄、安神思、驱秽气,抵御寻常毒瘴。
此香原料来之不易,耗费财力,所以如今连盛国皇室都少有此香,所以将此丸赠与乔灵尤之人也不知道它原本的名字是什么,只胡乱起了个名字向她示好。
乔灵尤将香囊中的香丸取出来递给吴大夫的时候,额间都有着细汗,呼吸都厚重了些,但是眼睛晶亮亮的,盛满了希望。
见他没有立刻接去,乔灵尤又举高了手,保证道:“真的是金乌藤和玉蟾兰做的,我表哥常在盛川做生意,这是他专门买来送我的及笄礼,他不会骗我的!”
又是一阵沉默,吴大夫的身子都僵直了。
乔灵尤这才发现场面有些不对,她无措地来回看着向寒和吴大夫。梅华上前低着头小声道,“姑娘,公主殿下来了,看您身后。”
乔灵尤回身看去,只见玉颂公主站在檐下阴影里,一身素净的月白裙裳,更衬得她面容苍白剔透,唇色淡得近乎没有,唯有一双眸子,漆黑深幽,此刻正死死锁在香丸上,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着袖口,骨节绷出青白的颜色,整个人似乎是僵在了原地。
乔灵尤忘了行礼,也怔怔的看着她。
意识到自己失态,玉颂松了指尖,努力忍住几乎喷涌而出的情绪,化成一种深重的、近乎麻木的悲哀。
极轻地、仿佛怕惊动尘埃一般,向后挪了一步,又一步,在转身的一霎那,仿佛不经意地留下一句,“去救他吧。”
有一颗,也仅有一颗,极大的、晶莹的泪珠,毫无征兆地从她眼眶滚落,划过苍白的脸颊,悄无声息地砸在她的衣襟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静如朽木的齐轩第一次服药花费了大半个时辰,不久后,他灰白的指节,竟微微动弹了一下,只是当时无人发现。
又服了两次药,紧接着是他肤色的回归,那死灰之下,隐约透出一点极淡的、属于活人的微黄底色。这个变化比较明显,立时就有人报告给玉颂。
渐渐地,齐轩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枯槁如尘土的气息,逐渐被一种清新生机所取代。
并非汹涌澎湃的生机勃发,而是像一口枯井,终于等到了地底深处渗出的、第一丝冰凉而真实的活水。他的胸膛开始有了明显的起伏,虽然微弱,却稳定而绵长。
吴大夫只是知道了解药需要的原料和大致比例,具体药效并不敢保证,但这药效似乎比吴大夫预想地要快得多。
又过了一天,齐轩已经开始有些意识了,把药放在他嘴边,他已经可以自主吞咽了。
他的皮肤上最后一点不自然的灰白彻底消散,被一种大病初愈的、脆弱的苍白所取代,但这苍白之下,血脉重新开始安静地流淌。
一道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眼睑上那层仿佛蒙尘的灰色彻底褪去,睫毛剧烈地颤抖了几下,然后,缓缓睁开。
瞳孔起初是涣散的,映着屋顶的承尘,仿佛还在某个漫长的噩梦中徘徊。他缓缓地、极其费力地,转动脖颈,看向窗外那片逐渐明亮的天空。目光久久停驻,仿佛第一次认识这光。
恍惚中齐轩仿佛回到了几个月前刚被乔灵尤就回来的日子,这次,又是得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