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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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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木没有心情继续待在桥上,那篇散文的丢失让本来就空落落的心情继续低落下去。跟随着记忆的脚步下了桥,马路的西南角是职工澡堂,桥的东南方向有一条巷子,巷子里布满了大小不一的饭店,方便工人们出井后吃饭。巷子通往联合办公楼,许木没有选择走这条路,顺着大路朝家的方向走去,想着能见到家人低落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进家后并没有看见母亲,只见奶奶在屋子里搅拌着肉馅,看见许木进屋唠叨着“安顿让你和点儿面也没活,下学饭也吃不上。”
许木问道“奶奶,我妈呢?”
奶奶答道“不是回你姥姥家了,你姥姥那身体估计也太好。”
许木哦了一声,姥姥在村里身体一直很好,他也没有辩解,奶奶的耳朵很背,说起话来声调要比别人高几度,一起包饺子的时候奶奶擀面皮,许木负责包,效率很高,不一会儿便吃道了热乎乎的饺子。刚出锅的饺子很烫,许木囫囵在唇齿间感受着烟火的气息。奶奶溺爱的说“慢点儿吃,注意烧嘴。”
这记忆中的味道让许木欲罢不能“好吃,今天的肉馅真香。”吃完午饭帮着洗锅奶奶还笑着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陪奶奶打了会儿牌,解了两卦两人午休,许木不敢睡觉,怕闭上眼睛这个梦里的一切都会消失,奶奶睡着后他轻轻抚摸着奶奶的稀疏花白的头发,真想一直待这么跟亲人待在一起,平淡而美好。
奶奶睡着后许木轻手轻脚的站起身来,这个熟悉而陌生的世界带来的人情和冷暖无论是现实世界的许木还是心底的那个木羽都感觉到眷恋,但是那份责任感让他没有理由不去寻找原因。木羽突然想起佛字弯,迫不及待的夺门而出,走出小巷才想起没有拿笔记本,本子里还夹在几树叶呢,木羽的潜意识里觉得树叶跟整个事件肯定有关联。
再一次返回屋内取笔记本的一霎那仿佛时间被冻结了,木羽竟然看到了许木的手保持着触摸奶奶发丝的画面,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明亮,像一个切片定格在这个特定的时间,不真实的感觉又一次袭来,又好似灵魂被抽离。一阵刺眼的光照过后眼前的一切又全变了模样。家的模样没有变化,只是奶奶的面庞仿佛衰老了许多,现在的自己是木羽还是许木,难道之前的片段只是为了纠错记忆,但到底哪段记忆是真实的。再看到怀里的笔记本,木羽彻底迷茫了。再一次悄悄的走出房门,这一次他的脚步很急,拿着笔记本的手紧紧的夹着封面生怕把里面的树叶和信笺掉出来,他突然想起在天桥上飞走的那篇散文,一段模糊的记忆闪现,像是展开胶卷看到的一帧画面,画面中的自己用写的文字叠成了纸飞机,在火车即将驶过的时候奋力飞出,想让火车将那张信笺带去有目标的远方,那个远方叫秦皇岛。
去车站的时候木羽没有走铁路桥,而是选择走近道穿越铁路,下坡的时候因为走的急竟然摔了一跤,蓝色的裤子粘了黄土使劲拍都拍不掉,留下一片浅浅的灰白色印记。木羽觉得身体沉重了不少,记得小时候走了几年这条路只有下雪天摔过跤,排水渠上垫了一块马路上断裂的护栏石,已经磨的很光滑,木羽没有踩而是跳跃过那道沟,他不清楚现在的自己究竟是哪具身体,只是想从跳跃的宽度来尝试着体会,结果却很是失望。水渠不宽,过去的时候轻而易举。铁路上并排着条铁路线,最近的那条因为装车不多,维护的也少,只见泥土已经快要和铁道齐平,铁道的内部也锈迹斑斑,铁道中央依旧是旧式的枕木;中间的那条是装煤专线,用钢筋混凝土的石条铺就的枕木石子垫的整整齐齐,铁轨上方磨的又黑又亮;最北面的铁路是快速线,绿皮火车在我们这还有个小站,火车可以通往姥姥家所在的县,下面的车道和上面两条略有高度差,需要下两级大台阶。木羽尝试着在轨道上走了几步,滑滑的走不了几米,小学时候在铁轨上跟同学比赛谁走的远。
铁道旁的自建房都在,跟记忆里的一模一样,高低错落的分布着,上面的房屋和下面的房屋落差有差不多两米,幽暗的通道从前到后连接着五六户人家。夏天道路上漫着水,从踩的硬实的土路一直流过楼梯直到马路,木羽一路上走的很快,路过高层、班车点、路桥和学校,十几分钟的路程才走到了车站,3路车是分段结算,木羽都不知道该从沿途的哪个矿下车,沿途分布著大大小小四五个其他矿区,大矿以数字命名,小矿倒是都有个正式的名字,多和地名有关颇有几个好听的名字。
等车等了很半天,这边公交车只有两趟,但是路上中巴车特别多,路过的跟车员探出身子喊着,西门外、火车站,到人多的地方没等车停住就跳下车来,惯性的往后蹬蹬蹬跑几步拉人。票员基本都是年轻的小后生,精瘦身材,灵活的像个猴子。木羽等了十几分钟才等到3路公交车,公交车分段售票,从皱巴巴的一把钞票中找出一张5角的,票员坐在门口的位置,问去哪儿。木羽说去佛字弯从哪儿下车。
“佛字弯?啥佛字弯,师傅听说过么?”票员回答木羽的同时问司机,
“没听说过。”
木羽赶忙说“一个挺大的急转弯,据说经常出事儿。”
“哦,那还有名字,只能从青矿或者青瓷窑矿下了,走一段。”司机回道。
票价3毛,说着撕给木羽一张纸质的车票,顺便找零。那个时候物价可真低,木羽心里嘀咕着。
车上很空,3路车是两节车厢并联的公交,可以乘坐100人左右,可见那个时候矿区的繁华。只是冬天用胶布链接的部分冷风嗖嗖的往车里窜。木羽习惯性的走到车位的一个空位,每次坐公交车都喜欢坐到最后,因为总是从起点到终点,车厢里人多的时候后面倒是很宽敞,可能很多人为了下车方便都不愿意往后坐吧。路过云冈的时候木羽甚至看到了云冈大佛,那个时候景区连个像样点儿的大门都没有,小时候身子能穿过墙外的排水洞,再就是很多人也不愿意花一两块钱去看这个单调的景区。景区后面的工人村也有一站,未来的这里将规划成一个超大的5A级景区,依稀记得工人村有一处泉眼,水很甜。
“青瓷窑要到了,下车的乘客准备好物品停稳下车。”票员喊道。
木羽慌忙走到后门扶手的位置扶好。下车后公交车卷起一段黑雾渐行渐远,拐过弯就看不到了,望山跑瘦马,看起来不远的一段距离沿着路边竟然走了那么久。
拐弯处根本没看到佛像,只有几颗树稀稀拉拉的小树,疲倦的他抱着笔记本在树下休憩,不自觉的翻开一页笔记,里面是一首诗
三色堇
犹记得年少,似锦年华虚度,几多轻狂、几许闲愁。知岁月悠长,沧笙踏歌;觉离合尚浅,露立风宵。
一指流沙,一场浮华,散落满地沧沙却拾不起一缕年华。
终是风轻云淡,如花落苍霞。枯荣一现,问苍天此生何必。
一首歌,唱不断的悠悠年华,道不尽的恋恋红尘。
轻许了誓言,看淡了流年。
繁华尽处笙歌舞,一壶离殇向玉泉。
独醉,湮没一夕风涟;酒醒,断却几许痴缠。
经梦回流年看夜晴月缺。尘缘似水,今夕何夕。
三生烟火,换得一世情缘,奈何情己远,物亦非,往日不可追。
醉相忘,青笛渐远,浮生未歇,堪怜长空寂夜。
泪空流,情惆意浅,只影自怜,唱罢月冷香远。
在不经意的生年,不经意的留恋。突然看懂了纳兰的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天涯仗剑,抛却思念,剪瘦明月,拨琴弦,心似雪。
落款用钢笔写着两个字,许木。
木羽拿起一块尖尖的页岩,情不自禁的想在树上刻下自己的名字,许木写到最后一个羽字的时候石尖生生断裂,带着毛刺的石块刺破皮肤,木羽竟再也无力写下最后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