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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   重开医馆后,何观拿出自己的医案开始写,又问胡掌柜女儿的具体情况,但胡掌柜一男人,对女儿虽上心,此类问题却是不好回答,日常他也没怎么注意到,便只能干巴巴又将方才给何观说的话拓展一点,重复说出。
      何观便问看诊过胡掌柜女儿的余愿得,上次见胡掌柜之女是什么情况?
      余愿得回忆了一下便说:“我上次看胡令令,她是消瘦、面白、唇红、舌红、苔白、脉细略数,自说自去年入冬至今,只来过五次月事,但每次都是血崩不止,且愈发严重,行经时间也愈长。她说自己也曾偷偷找稳婆些看过,稳婆叫她寻专治女科的大夫。可咱这倒是也有一两名女大夫,我们馆中的那位主看跌打创伤,至于另一位则是更擅长于针灸之法,对其崩漏之症皆无效果。”
      何观听过,又问了问来月事前胡令令的身体状况及性格如何,考虑一番便写下三个药方,挨个抓了,还又单独包了几味药材,再跟着胡掌柜去了。
      到他家中果真见着一消瘦女子平卧于床,说话时都有气无力了。
      胡掌柜看见女儿虚弱成这样,方才没有落下的眼泪这会如泉涌,哽咽地念道起天地无眼,害得自己妻子早去,现在女儿又如此,是要逼得他也跟着去了一类的话。
      何观皱眉,她向来讨厌病患家属在治病时说这类的丧气话,转头便严肃叫胡掌柜莫要出声,自己要看病人了。又是仔细查看了一番胡令令的身体状况,又细细问起近些日子可曾发生过什么让她见气的事?
      床榻上的胡令令抿嘴,这也是如她父亲一样止不住的落着眼泪,她身子虚弱到说上一句话都得喘上许久,何观倒也有的是时间在脑中细细整理究竟发生了何事?
      “何大夫…这一街上的两间铺子,是我爹娘当年从家中分得的家产。两人合伙,潜心经营,也算是在乡亲中挣了份口碑,日子也是越过越好。只是两人操持太过劳累,我母亲便在我小时就去了。后面父亲花钱请了个伙计,日子倒也能过下去。可几年前,伙计跟着当今圣上一同打拼江山去了。父亲料理不过来,我便顶上,又当货郎,又当账房。因父亲不愿生事,我有时还得闹到那些赊欠了多次货款的人家去讨钱。他却不体谅自己女儿的苦!自去年开始,便有长舌的婆子,在我们铺子前晃荡。在我忙时便支走父亲,说一通‘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歪理!说想给我爹牵线,找个合适的姑爷。他背着我去看了那些男人,次次回来便是对我一通说教,竟也嫌弃起他干事的女儿年纪大了!也念叨起那一套‘男主外,女主内’、‘女子要少抛头露面’的荒唐理言论!忘了我娘是怎么和他撑起这两间铺子的!而那些男的,不是未出五服!便是除了年纪适当,其余什么都差的!我每次拒绝,他反倒委屈!觉得我自视过高!何大夫,我本以为我年幼便操劳,此生可能都不会来月事,更莫说未来生儿育女了。但被他这么一气,月事倒是来了!还是止不住地来!“
      说罢,胡令令一脸怨怼地伸手指着一脸愁容,抹着眼泪的胡掌柜,“好!你这会儿知道哭了?前年、去年我哭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你可曾想过我那时的感受?你可曾料到你那些话对我有如此影响?”
      胡掌柜哭红的脸变得紫红,何观冷眼扫过去,他只能悻悻缩起头来。
      前因后果也了解,再一推算,何观心中大致了然。
      出门就叫胡掌柜寻了个陶锅,并捡出自己配的一方中药煎起来。
      她再同胡掌柜讲理道:“你女儿说的应当也听见了,可以说是连心声这次也给你说了,皆是句句在理。胡掌柜,胡令令是你血脉相连的骨肉,更是知道你开设的两间铺子,是自己的家产,所以才做得到尽心尽责。你若将女儿嫁了,招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姑爷进来,你这两间铺子不是他的家产,他便不会上心。而这也算是好的结果了。如果是那男的再沾上吃喝嫖赌的恶习,你可能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银钱供他还如此挥霍?你若不给,他便故意对你女儿不好,你又该如何?生生看着女儿受苦?就算是那男的对你女儿上心,也勤奋愿意操持你这铺子,你女儿这同月事一起的崩漏之症,可不只是流血不止那么简单。就是幸运有可能还调理得好,未来你也许能见着女儿招婿上门生孙子孙女。但若是不幸运,就算这崩漏之症控制得好,她是也不能做生育的打算。不然届时…可能不是保大保小的问题了。”
      胡掌柜一句句听下来,脸色都有些发青灰,局促地原地走了走,突然大喊一声,便左右开弓,扇起自己的耳光。
      “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
      他哭得比方才还大声,一边自扇自己耳光,一边嚎道:“怪我年少时不读书!怪我识人不清!尽遭人哄骗!怪我猪油蒙了心!还真信起那婆子说的女儿不嫁,便是败坏我家名声的话。我失悔呀!真心悔呀!”
      何观不语,只冷冷看着何掌柜那副失态的样子。
      待药煎好,趁热喂胡令令喝下后,一边的何观嘱托道:“且看明日血止不止得住,若是止得住,后日你便来医馆中找我。然后七日为一程,给你调整药方,除去喝药外还得加上食补。若是有条件,莫要亏了自己。但若是止不住,明日叫你父亲再来医馆,我便重新为你煎药。这些止血之药性猛,最多服三天,若还是不行,只能做最坏打算。”
      何观缓了下,又把方才在外面提醒胡掌柜的话,对胡令令说了一番。
      年岁也尚小的胡令令,也是被吓得眼神发愣,良久才恢复神采,喘息时说:“好,无缘子嗣,便无缘子嗣吧。大不了多去城外的村里转转,看谁家有不要的孩子,领一个回来,我也当他是我亲生的。”
      这一趟折腾下来,也是到了常人该入睡的时候。
      归家时,何观却见着一路左右邻居的门都没有关上,甚至有一两个人就站在门口,夸了她几句,何大夫真是个负责的好大夫一类的话。
      何观也礼貌谦让了回去,回到自己的住处,屋里却是黑漆漆的。
      何观先疑谢慎已睡,但进到屋里却模糊能见着小孩没换衣服,只是抱着鸟坐在床上。
      “阿姐,你回来了?”
      何观点头,顺着记忆去找放油灯的位置,问道:“屋里这么暗,怎么不点灯?”
      谢慎也颇委屈,“我同姑妄言没找到折子在哪儿。”
      何观想了想,这事也是自己的错,有些懊悔地说:“怪我给带走了,明儿再去多买一个吧。”
      那屋子小,一盏灯也便都照亮了。
      被谢慎抱在怀中的黑鸟也颇安静,一双黑色的眼睛瞧着不精明,倒是有几分呆傻。
      何观一边收拾一边说:“你那鸟今儿可没吃什么,方才你喂过没有?”
      “喂过了。墙根儿抓到三两条小蛇,它都给吃了。还在余大夫那边抓到两只大老鼠。”
      “那还算是有用的。明日可要继续上学?”
      “要。”
      但谢慎的声音随即又低了下去,颇为小心的说:“今日课堂上,我犯了错处。”
      “什么错处?”一向觉得谢慎是个听话孩子的何观,听他这么说可以说十分意外。
      谢慎则是越发小声了,“有人说我是父母都不要的野种。”
      “哦?”何观随意应了声,愈发觉得自个儿是脱离人世太久了,怎么连这事都给忘了。自个小时候也被说过类似的话,应对方式也简单。
      “可打回去了?”
      “打回去了。”谢慎颇为自豪地点起头,但说话依旧细声细语,“可被他们告在夫子那里了。夫子下学时训了许奶奶,还说明日阿姐有空也跟着去一趟。”
      “我跟着去一趟?别人招惹你,你回击这不天经地义,居然还要找我去,这是什么理?”
      何观颇不适应。她幼年开蒙是由老童生单独教导的,自然没什么机会与其他学童产生矛盾。至于学校外出的那些事儿,无论是郎中还是她,都只想着打了便打了,谁叫那些人嘴贱呢?
      怎么到这儿又是另外的规矩?
      何观不放心,又追问了句,“你将那人打的严重不?”
      谢慎的小脸也垮了下来,黑色的眸子在地上盯来盯去,就是不敢看何观,声音愈发小,但何观还是听清了那一句,“给领头的撞掉了两颗牙”的话。
      何观眼睛一瞪,近前仔仔细细把谢慎看了又看。她这救回来的孩子,倒真是会给她找惊喜。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希望明天自个儿嘴皮子能足够利索了。
      “那…掉了牙的那一位,大抵是多少年纪?”
      谢慎比了比说:“高我有大半个头吧。”
      便可以说是正常换齿吧……
      但也不知夫子信不信。
      何观只能当即无奈一叹,也不说怪孩子的话,只拿出自己游历这么多年,得出的一些经验来教育谢慎道:“下次再出这事,寻着个机会,给他私下堵了,垫上两三本书隔着打,这样才叫人看不出来,知道吗?”
      “知道了。”
      “但这也有可能叫人看见。这样,你下次直接带上姑妄言,叫它去啄那些个嘴上没甚家教的,到时候夫子也怪不到你头上来。”
      谢慎和姑妄言异口同声地应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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