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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缚香 ...
夏至那日,楚怀珩带回一株昙花。
植株栽在素白陶盆里,肥厚深绿的叶片蜷曲着,像沉睡的墨绿色手掌。楚怀珩将其置于书斋唯一能见到午后斜阳的角落——那扇被钉死的窗户下方一掌宽的缝隙前。
“它叫‘夜皇后’。”楚怀珩对靠在榻上的安鲤说,指尖轻抚过叶片边缘,“只在最深的夜里开花,一次只开三四个时辰,天亮前必谢。”
安鲤的目光落在那盆植物上,眼神依旧空洞,但瞳孔深处似有极细微的涟漪荡开。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
楚怀珩不再多言,转身去煎当日的第二剂药。药气蒸腾时,他状似无意地提起:“养昙花需极静心。水多烂根,光强灼叶,温度不适,花苞便落。”他顿了顿,看向安鲤,“和你一样娇贵。”
安鲤的睫毛颤了颤。
从那天起,照料昙花成了安鲤“日程”里新增的一项。楚怀珩并不明说,只是每日按时将陶盆端到安鲤触手可及的矮几上,备好适量清水和一方软布。起初安鲤只是看着,第三日午后,他伸出苍白的手指,极轻地碰了碰叶片。第五日,他开始学着楚怀珩的样子,用软布蘸水擦拭叶面灰尘。动作笨拙缓慢,却异常专注。
楚怀珩在一旁处理卷宗,余光始终未离。他看到安鲤擦拭叶片时,指尖会无意识地抚过叶片上细微的脉络,眼神偶尔会停留在某个待放的小小花苞上——那花苞还裹着青褐色外衣,紧紧闭合,像未敢睁开的眼。
七月初七,乞巧夜。
楚怀珩因一桩急案被召去衙署,临行前将书斋门从外反锁——自惊蛰后,这已成惯例。他子时方归,推门时,一丝奇异清冽的甜香扑面而来,混在浓重药味里,显得格外突兀。
室内未点灯,唯有窗外月光透过缝隙,在地上投下一道惨白的光带。光带尽头,那盆昙花前,蜷着一个单薄身影。
安鲤跪坐在毡毯上,身上只着素白中衣,墨发披散,背对着门。他微微前倾,脸几乎要贴到那株植物上——不,不是一株了。
那肥厚叶丛间,三根莹白花茎笔直抽出,顶端托着已然盛放的、碗口大的花朵。花瓣层层叠叠,晶莹剔透如冰雪雕琢,边缘染着极淡的紫晕,在月光下仿佛自身散发着柔和的微光。那清冷又甜腻的异香,正是来源于此。
安鲤看得极专注,身体一动不动,只有微微起伏的肩背和垂落发丝间露出的一小截苍白后颈,证明他还醒着。
楚怀珩放轻脚步走近,停在安鲤身后三步处。
安鲤没有回头。他的全部心神似乎都被那三朵昙花摄住了。月光洒在他单薄的肩背上,勾勒出一道脆弱易碎的轮廓。
“开了。”楚怀珩低声说。
安鲤的肩膀几不可察地一颤,却没有转身,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那声音干涩嘶哑,几乎听不见。
楚怀珩走到安鲤身侧,与他一同看着那几朵昙花。花确实美得惊心动魄,但更令人心悸的是它们绽放的姿态——那样急促,那样不顾一切,仿佛要将蓄积一生的生命力在这短短几个时辰里燃尽。
“它只能开这一夜。”楚怀珩说,声音平静,“天明之前,就会谢。”
安鲤依旧沉默。但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抓住了自己中衣的下摆,抓得很紧,指节泛白。
楚怀珩忽然转身,从书案抽屉里取出一把银剪。他走回昙花前,俯身,极其小心地,剪下了开得最盛的那一朵。
花茎断裂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安鲤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瞬的惊悸,像被剪断的是他自己的某根神经。
楚怀珩拿着那朵剪下的昙花,走到安鲤面前,单膝蹲下,将花递到他眼前。
“闻闻。”他说。
安鲤迟疑着,颤抖地伸出手,接过那朵花。莹白的花瓣触手微凉细腻,香气更加浓郁地扑来。他低下头,将脸埋进花心,深深吸气。清冽的冷香直冲颅顶,带来一瞬近乎眩晕的迷醉。
“很美,是不是?”楚怀珩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但也只有这一夜。”
安鲤握着花茎的手指收紧。
楚怀珩伸手,指尖掠过昙花柔嫩的花瓣边缘,动作近乎温柔,说出的话却冰冷如铁:“我留着它,是因为它够难养。水多烂根,光强灼叶,温度不适,花苞便落。它的生机,系于最精心的看顾,和最严苛的规则。”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安鲤低垂的、被花影映得朦胧的侧脸上:
“就像你一样,安鲤。”
安鲤的身体僵住了。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楚怀珩。月光下,楚怀珩的脸庞半明半暗,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清晰地映出安鲤苍白惊愕的面容,和手中那朵注定速朽的昙花。
“你的命,比它更娇贵,也更脆弱。”楚怀珩缓缓俯身,靠近他,气息拂过安鲤手中的花瓣,也拂过他冰凉的脸颊,“但道理是一样的。离开我为你设定的‘规则’——按时服药,静心休养,断绝杂念——你的生机,就会像这朵花一样,迅速凋零。”
“区别在于,”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昙花柔嫩的花瓣边缘,动作依旧温柔,说出的话却如冰锥,“花谢了,只是遗憾。你若是‘谢’了……”
他没有说完,但未尽之意比任何明确的威胁都更令人胆寒。
安鲤握着花,指尖冰凉。他看着楚怀珩近在咫尺的眼睛,又低头看看手中这朵极致美丽又注定短暂的花。那清冷的香气,此刻闻起来,竟带上了一丝绝望的味道。
楚怀珩将他与这昙花并列,是提醒,是警告,也是一种……诡异的认同。认同他们同样是被“精心”禁锢、依赖特定条件才能维持的“活物”。
安鲤将昙花慢慢放到膝头。那莹白的花朵在素白中衣上,愈发显得脆弱夺目,也愈发像个无声的祭品。
楚怀珩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忽然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小段深紫色的绸带。绸带质地柔软,颜色浓郁如凝固的血,在月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伸手。”楚怀珩说。
安鲤怔了怔,下意识地伸出左手——握着昙花的那只手。
楚怀珩却握住他的右手腕,将他的手臂轻轻拉直。然后,用那段深紫绸带,开始一圈一圈,缠绕安鲤的右手腕。
绸带冰凉柔滑,缠绕的力道不松不紧,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仪式感。一圈,两圈,三圈……最后在腕侧系了一个精巧的结。
深紫色的绸带,衬着安鲤苍白瘦削的手腕,显得格外刺目,又奇异地……相配。
“这是‘缚香绸’。”楚怀珩解释,指尖抚过那个结,“用十七味安神药材浸泡过七日七夜,再以特殊香料熏蒸。戴着它,有助于宁神静气。”
他顿了顿,看着安鲤茫然的眼睛:
“就像这昙花的香气,能让你暂时忘记痛苦。这绸带的气味,能让你记住——你该在什么样的‘规则’里,安静地活着。”
安鲤低头看着手腕上那段深紫的绸带。绸带散发着极淡的、混合了药草与檀香的清苦气息,与昙花的甜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复杂难言的氛围。
他忽然明白了。
昙花是“警示”,提醒他生命的脆弱与短暂,提醒他依赖规则才能存活。
而这“缚香绸”,是“束缚”,也是“安抚”。它将那警示的意味,化为有形之物,日夜缠绕在他的腕间,提醒他,也……保护他。
提醒他不要越界,保护他不要“凋谢”。
安鲤的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握住了那段绸带。触感冰凉柔滑,如同毒蛇的皮肤,又如同最上等的丝绸。
“睡吧。”楚怀珩起身,“花看过了,香闻过了,绸也系上了。今夜该记住的,都记住了。”
他走到榻边,整理好被褥,然后转身看向仍跪坐在原地的安鲤。
安鲤缓缓站起,手中仍握着那朵昙花,右手腕上深紫绸带在月光下幽幽反光。他走到榻边,躺下,将昙花轻轻放在枕畔。
楚怀珩吹熄了角落里唯一一盏长明的小油灯。
室内陷入完全的黑暗,只有窗外缝隙透进的些许月光,和枕边昙花那愈发浓郁的、仿佛在做最后燃烧的异香。
安鲤在黑暗中睁着眼,看着上方模糊的屋顶横梁。右手腕上的绸带存在感鲜明,那清苦的香气与昙花的甜香在鼻端交织,如同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在撕扯。
他慢慢侧过身,面对墙壁,蜷缩起身体。
背后,是楚怀珩在书案后坐下,翻阅卷宗的稳定气息。
窗外,夜还很长。
而枕边那朵昙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它的凋零。
后记:
翌日清晨,楚怀珩走进内室时,看见枕畔那朵昙花已然枯萎。花瓣失去了晶莹的质感,变得软塌透明,布满褐色的皱褶,边缘卷曲。那清冷的香气早已消散,只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植物腐败的微涩气味。
安鲤仍在沉睡,右手腕上的深紫绸带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他的呼吸平稳悠长,仿佛昨夜那场无声的“祭奠”从未发生。
楚怀珩拿起那朵枯萎的昙花,用布巾包好,准备丢弃。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任何留恋。
转身时,他瞥见安鲤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用缠着绸带的右手腕,轻轻蹭了蹭自己的脸颊。
像一个依赖着某种熟悉气味的孩童。
楚怀珩的唇角,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无情的弧度。
缚香已成。
从此,这截绸带,将代替所有言语的威胁与暴力的掌控,成为安鲤呼吸间的一部分,成为他衡量“安全”与“存在”的、无形的尺。
而这,正是楚怀珩所能给予的,最精致、也最牢固的……温柔枷锁。
目前:香囊,砭石,骨签,银针,缚香绸
猜猜还有一个是什么[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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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缚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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