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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荷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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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动作实在是太快了。
纵使是于战场上厮杀出的梁将军,一时也说不出几个比这速度更快的人。
可惜有一个,正巧在时惊鸿面前。
梁慎后撤数步,将空间留给二人。
时惊鸿一时不解,趁这片刻,被他挟持着的黑衣人便已一指点向他手腕麻筋。
手上一时脱力,匕首便已自然下坠。
瞬息之间,局势逆转。
黑衣人接过匕首,转而将匕首尖端对向时惊鸿的颈部。
还未干透的鲜血缓缓下落,可时机的转变往往就是一瞬,在彻底落上时惊鸿锁骨前,时惊鸿猛然用手肘重击身后人。
疼。
肋骨处的剧痛让人下意识发颤,沈念安粗略判断,自己的肋骨怕是已经断了,但脚上动作仍然有力,硬是顶着剧痛踹向身前人。
她倒底是女子,单凭力量难以与时惊鸿抗衡,但同样,单论敏捷和柔韧度程度,沈念安有把握胜过时惊鸿。
一脚踹出,而脚下的人未动,时惊鸿冷哼了一声,似是在嘲笑她。
但是,这对于沈念安而言,已经够了。
另一只没持匕首的手如蛇搬紧箍住时惊鸿的脖子,借着踹出的脚为支点,利用自己的体重一同发力,猛然下压。
整个人呈现一个危险的扭曲状。
——这其实是相当冒险的动作,若是使用这招的人柔韧度稍逊,那便会失去原有威力。
而破这招的方式也称不上难。
——时惊鸿松力后躺,欲让沈念安颅脑着地。
沈念安瞬间脱身,握着匕首后撤两步,冷眼旁观时惊鸿如何破局。
这招不难想到,但难便难在,他遇见的对手是她沈念安。
她可以做到瞬息之间从进攻对象身上脱身,从而避免成为人肉垫子。
而其他人但凡选择了一时脱力躺倒,就没有人能做到重新在躺倒的过程中收紧核心,找回平衡。
那么结果自然是——后脑重击于地面。
一般来讲不致死,但足够让人出现数秒的空白期。
而在顶尖高手的对决中,这几秒,足以定下胜负。
可时惊鸿也不是一般人,察觉到身后人已走,果断左手手肘撑地,做了个缓冲,再用这点缓冲的时间重新站起。
只是可惜肩膀因此脱臼。
时惊鸿冷着脸站起,右手动作也是干脆,“啪”的一声重新将错位的胳膊顶回原处。
再抬眼看沈念安时,多了几分冰冷的杀意。
这次他终于彻底收回了嘴角那玩世不恭的笑,正式的将面前这个不知容貌的女子视为对手。
还是梁慎先出来开口解围。
“平王殿下,请回吧。”
沈念安的实力他清楚,但正因为清楚,所以眼前这位平王殿下的能力才更显得深不可测。
他到底是把老骨头了,行军打仗尚能从容,若是真枪实战的打上一遭,怕也在这位年轻的平王殿下手中讨不到什么好。
更何况,今日的平王殿下是以贺礼的名义,光明正大的前来,若是没能全然走出他这镇南侯府,几番追查下,沈念安的存在也是瞒不住的。
如此来看,让时惊鸿走出他镇南侯府,反而是最优解了。
“至于小女的存在,还望平王殿下莫要再与旁人提及。”
时惊鸿冷笑一声,未接这茬,但备战的姿态有所放松。
——可以谈和,但这个条件,他不满意。
梁慎深吸一口气,重新开口,而这次的言语中却不像方才那般善意。
“若是皇上知晓,有人私养暗卫,甚至将其谋划至御林军内......”
旁的无需多言,点到为止便是最好。
这便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梁慎对于时惊鸿的心情其实是复杂的。
于辈分上来说,他们其实算同辈,可论起年龄,时惊鸿甚至尚未及冠,还没有他小儿子梁准大。
先前不入朝堂,早早向他皇兄要了一处在京城的别宅,还特别指明要风景好的。
平常也是,整日里招猫逗狗斗蛐蛐,时不时去趟醉仙阁点个近日红火的歌伎听个小曲,浪荡风流公子的名声也算远扬。
至今尚未婚配,也是因为他在朝堂公然说自个儿没玩够,不愿娶个母夜叉倒胃口。
可是,偏偏这样一个人,将那死侍亲手送上,在他面前亮了明牌
一剑挑断那人舌头是防止乱说,偏又让他知晓这人身上全部瓜葛。
那死侍并非南疆人,而就是当今圣上御林军中的暗卫一支,目的是为了破两家联姻,诱他梁家再度出手,攻打南疆。
而这人又被时惊鸿买通,在婚宴上听从时惊鸿的指示,改了原定制造混乱的计划,装作不经意间,换了竹箭,一箭命中他儿子梁准的剑,令其剑断又重伤。
从而“无意”破局,令皇上拿他梁家无可奈何。
——他大儿子梁起腿已废,小儿子梁准重伤苟活,而他不再年轻,难独自出征。
而他今日前来灭口,在他面前断了最后的人证。
纵使他知晓全部真相,也无从举证。
简直完美到叫人挑不出毛病。
而其后目的,他怎可能不知晓。
王爷已算是最靠近那'至高无上的地方了,而能让时惊鸿处心积虑至此,那也只会有那个位置了。
时惊鸿微吟片刻,开口道:“我要你梁家,站在我这边。”
果然。
梁慎沉声道,“不可能。”
时惊鸿倒并不意外梁慎的回复,“我只是让梁家暗地里站在我这边,又不是让梁家助我谋反,侯爷这般紧张是做甚?”
梁慎错愕抬眼,重新打量起了这位笑里藏刀的平王殿下。
***
当冬日的寒风再次刮过,谢时淮微微垂眸,后又望向身后那目前瞧着有几分人模狗样的人,淡淡开口道:“聊完了?”
“嗯,”时惊鸿嘴角勾起,瞧着心情颇为不错,“你还真是料事如神。”
谢时淮转头望回手中梅花,漫不经心道,“只是打过交道罢了。”
见谢时淮不欲多言,时惊鸿又挑起了另个话头,“你是明日回宫?”
谢时淮:“是,平王殿下要为我饯行?”
时惊鸿笑起来:“不,只是想问问你,下月十五,可愿赏脸与我同去灯会。”
谢时淮上下打量了下时惊鸿:“下月十五是元宵罢,宫中便够热闹了。”
而我身为圣上妃子,怎么可能出宫。
“这你无需多管,就说愿不愿便好。”
谢时淮还未来得及开口再作回应,便被突然造访的谢临澈打断。
私自造访女子闺房自是不当之举,纵使谢时淮是他名义上的亲妹妹,那也还是不妥。
谢临澈自幼饱读诗书,能让他着急至此,怕是又出了大事。
谢时淮转身,微微行礼,做足了礼数。
谢时淮:“兄长。”
谢临澈:“你明日要回宫?”
谢时淮:“是,皇上新下的口谕。”
“你可知那新近产子的丽妃欲与你交恶?”
谢时淮微愣,并未作答。
当今皇上的后宫中,太子与长公主皆为皇后所出,均是在当今圣上为皇子时便生下的,然皇后体弱多病,少担大事,协理后宫的权责便半数交于宸妃,皇后只做最后的定夺。
后宫之中妃嫔均有定数,所以她的无子封妃才叫人那般艳羡。
尽管他们心知肚明,这不过是给予谢家恩宠的象征。
谢时淮此生也只会是个清妃,究其一生也不会有个一儿半女。
——皇上不会允许这种可能,而谢家也并不愿意因此招惹圣上猜忌。,
但丽妃不一样。
“我听闻丽妃想彻查一年前那场,你“流产”的那事。她声称你其实没怀孕,只是自导自演。”
谢临澈压低声音,轻说。
从某种意义而言,丽妃猜对了。
只是她想的太过简单,没有搞明白,在后宫这盘大棋上,有人能光明正大的悔棋,动棋,那一定不是因为棋子本身的光芒有多耀眼。
而是执棋的人想改变棋子的位置了。
谢时淮安静听至此,未多言语。
见谢时淮反应如此平淡,谢临澈更为着急,“你如今尚未回宫,那丽妃就敢如此挑衅,那你若是回宫......”
谢时淮温和打断,“那也是我的事了,还望兄长放心。”
谢临澈一时张口忘言。
谢时淮打小是个什么性儿,他也是清楚的——
温和的,疏离的,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却又事事过心的。
什么都清楚,又独立冷静到极致。
像那天山上傲世的雪莲,美丽但难以接近。
让人感觉,怎么努力靠近都是枉然。
谢临澈拳头渐渐攥紧,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他知道有些话如果不在此刻说出口,怕是便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幺幺,我......”
“兄长,不必开口。”
六个字,轻飘飘的终结了他的所有妄念。
谢临澈嘴角微扯,似是想笑,但最终还是作罢,“我知道了。”
也是,谢时淮向来最是聪慧,怎么可能对他的心思毫无觉察。
不过是他痴心妄想。
谢时淮安静的站在原地,目送着谢临澈一步步远去。
下一秒,一张俊俏的脸蛋袭入她眼。
眼前人皮笑肉不笑,说出的话都自带一股酸气儿:“哇哦,他可真喜欢你。”
谢时淮默不作声的后退两步拉开距离,没接这话,只淡淡道,“平王殿下也不妨多让。”
时惊鸿对此话接受良好。
“所以,谢幺幺,下月十五愿不愿意跟我去赏灯呢?”
“......再说吧,”谢时淮搪塞道,见时惊鸿迟迟不走,又开口道,“你还有事吗?”
“有吧,下月十七,本王及冠,你就不打算给点表示?”
“......平王殿下要什么?”
“要你。”时惊鸿不暇思索道,见谢时淮扭头就走,又颇不甘心的补上后半句,“......亲手绣的香囊。”
“平王殿下,您是及冠还是总角?”
“那荷包也可,正好本王的荷包最近用的有些褪色......”
谢时淮冷哼一声,转身进了屋子,只留时惊鸿一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