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曰》青蓝仕途

15、第 15 章

　　接下来的时间，三人分工明确。莫宾炎被勒令在手推车旁休息，顺便看护念念。夏云归和邬霖盛则推着一辆新的购物车，开始系统地搜刮整个超市。

　　夏云归的目标极其明确，他没有在零食区和非必要的商品区浪费任何时间，而是直奔罐头食品、瓶装水、药品和电池等生存必需品。

　　邬霖盛跟在他身边，安静地将夏云归挑选出来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放进购物车。超市里很安静，只有购物车轮子滚动的声音和两人偶尔的交谈声。

　　“能量棒的保质期更长，多拿一些。”夏云归指着货架上的一款产品。

　　“这个牌子的维生素片含量更高。”邬霖盛从另一侧拿起一瓶。

　　两人的配合默契得惊人，仿佛已经在一起搭档了很久。

　　“你……是怎么想到用盐和火的？”终于，在一次转身的间隙，邬霖盛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这个问题，同样也是莫宾炎想知道的。

　　夏云归的动作顿了顿，他看着手里的一个牛肉罐头，似乎在回忆。片刻后，他才淡淡地开口：“不知道，就是……一种直觉。”

　　他没有说谎。在那个瞬间，他的脑海里没有复杂的知识储备，没有逻辑推演，只有一个清晰无比的声音告诉他：烧了它。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判断，仿佛这种知识就铭刻在他的灵魂深处。

　　邬霖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追问。

　　搜刮持续了几个小时，他们装满了整整三辆购物车。食物、水、药品、电池、保暖衣物、高纯度酒精……足够他们支撑到下一个大型补给点。

　　当他们推着丰盛的战利品回到休息点时，莫宾炎已经恢复了一些体力，正靠着货架，百无聊赖地用一小簇火焰烤着一根从地上捡来的铁签。看到他们回来，他的眼睛亮了亮。

　　念念也醒了，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莫宾炎指尖跳动的火苗，不哭也不闹。

　　“我们做点热的吃。”邬霖盛从物资里找出一个小号的野营锅和几罐午餐肉罐头。

　　莫宾炎立刻来了精神，主动承担了生火的工作。很快，一股诱人的肉香在冰冷的超市里弥漫开来。简单的午餐肉被加热后，散发出令人食指大动的油脂香气。

　　这是永夜降临后，他们吃上的第一顿正经的热食。

　　夏云归分了一小块温热的肉给念念，孩子小口小口地吃着，小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神情。

　　莫宾炎狼吞虎咽地吃着，滚烫的食物温暖了他的胃，也驱散了身体里最后一丝疲惫。他看着正在给念念擦嘴角的夏云归，对方的侧脸在火光下显得柔和而宁静，那头铂金色的头发流淌着温暖的光泽。莫宾炎的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他感觉脸颊有些发烫，不知道是因为火烤的，还是别的什么。

　　邬霖盛则坐在夏云归的另一边，他吃得很斯文，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夏云归。他看到莫宾炎那毫不掩饰的、灼热的视线，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火光，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他不动声色地将自己那份食物里最大的一块肉夹起来，放进了夏云归的碗里。

　　“你消耗也很大，多吃点。”他的声音温和如常。

　　夏云归没什么所谓地“嗯”了一声，将那块肉夹起来，又分了一半给另一边的莫宾炎：“你也一样。”

　　莫宾炎看着碗里多出来的肉，又看看邬霖盛，再看看一脸平静的夏云归，心里的那点烦躁突然就烟消云散了。他咧嘴一笑，将那块肉塞进嘴里，用力地嚼着。

　　一顿简单的热食，让队伍里紧绷的气氛彻底缓和下来。劫后余生的安宁，是末世里最奢侈的享受。

　　饭后，他们决定轮流守夜休息。虽然影子被清除了，但谁也不知道超市里是否还潜藏着别的危险。

　　上半夜由邬霖盛和莫宾炎负责，夏云归则靠着一堆柔软的衣物睡去。他睡得很沉，连续的奔波和精神的高度集中让他疲惫到了极点。

　　莫宾炎和邬霖盛坐在火堆旁，谁也没有说话。

　　“你觉醒的能力，是什么？”最终，还是莫宾炎先打破了沉默。他忘不了在铁梯上那股将他们托起的、无形的力量。

　　“大概……是控制气流。”邬霖盛的回答很平静。

　　“风……”莫宾炎低声念出这个字，眼神复杂。他看着自己掌心能够升腾的火焰，又看了看身边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一种莫名的竞争感油然而生。

　　邬霖盛仿佛没察觉到他的情绪，只是淡淡地说道：“你的火焰很强，但不够稳定。刚才净化影子的时候，你差点失控。”

　　莫宾炎的脸色一僵，被说中了痛处，让他有些恼怒：“要你管！”

　　“我不是在管你。”邬霖盛的目光转向睡着的夏云归，“我只是不希望他因为我们的失误而陷入危险。”

　　这句话，让莫宾炎瞬间哑火。他顺着邬霖盛的目光看去，夏云归安静的睡颜在火光下显得格外不真实，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他看起来是那么强大，却又在沉睡时流露出一种易碎的脆弱感。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一次，气氛却不再那么针锋相对。他们有了一个共同的、心照不宣的目标。

　　下半夜，夏云归醒来，换下莫宾炎。

　　他坐在火堆旁，火焰映照着他清冷的眼眸。他没有去看身边的邬霖盛，而是从背包里拿出了那张详细的城市地图。

　　“我们在这里休整两天。”夏云归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两天后，补充好体力和物资，我们继续向市中心前进。”

　　他的手指点在地图上那个被红圈标记的军事基地上。

　　“这个超市虽然安全，但终究是死地。我们需要一个真正能长期固守的据点，并且找到更多的幸存者，或者说……更多的‘神使’。”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阐述自己的长远目标。

　　邬霖盛看着他专注的侧脸，低声问：“为什么……执着于找他们？”

　　夏云归的目光从地图上抬起，望向超市外无尽的黑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他必须这么做。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指引着他，去将那些散落在世界各地的、特殊的人聚集起来。

　　“因为这个世界，需要我们。”他缓缓说道。

　　——————

　　超市内的安宁并未持续太久。

　　第二天，当夏云归从短暂的浅眠中醒来时，一种微妙的异常感攫住了他的神经。不是危险，而是一种……不协调。

　　他站起身，走到超市巨大的落地玻璃前。玻璃外，永恒的夜色依旧浓稠如墨，但曾经附着在玻璃上的厚厚冰霜，此刻竟然融化了大半，汇聚成一道道水痕，缓缓滑落。

　　气温在回升。

　　这绝非好事。在永夜带来的极寒环境下，任何反常的温度变化都预示着新的灾难。

　　“怎么了？”邬霖盛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身后，也注意到了玻璃上的水迹，镜片后的目光透出凝重。

　　“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夏云归的声音没有一丝迟疑。

　　莫宾炎也被惊醒，他打着哈欠走过来，看到外面的景象，脸上的睡意一扫而空：“这天……是要化了？”

　　“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夏云归转身，开始迅速地收拾背包，“收拾必需品，把能带的食物和水都装上手推车，十分钟后出发。”

　　他的命令不容置疑，另外两人立刻行动起来。他们舍弃了大部分衣物和非必要的杂物，将所有空间都留给了高能量的食物、药品和瓶装水。

　　当他们推着沉甸甸的手推车走出超市大门时，一股潮湿而温暖的风迎面扑来。空气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刺骨，反而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黏腻的湿润感。地面上坚硬的冰层正在融化，汇成一股股浑浊的溪流，在废弃的城市中无声流淌。

　　“这感觉……真他妈的恶心。”莫宾炎皱着眉，用铁管拨开脚下一团被融化的冰水浸泡着的、不知名的垃圾。

　　他们沿着主干道，朝着市中心军事基地的方向艰难跋涉。融化的冰雪让路面变得泥泞不堪，手推车的轮子深陷其中，每前进一步都异常费力。

　　莫宾炎走在最前面，用火焰蒸干脚下的泥水开路，但这消耗巨大，并非长久之计。

　　走了约莫两个小时，念念在邬霖盛的怀里开始不安地哭闹起来。孩子的小脸涨得通红，呼吸也变得急促。

　　“她发烧了。”邬霖盛伸手探了探孩子的额头，脸色一变。

　　环境的剧烈变化，对于体弱的幼儿来说是致命的。

　　“找个地方休息，给她物理降温。”夏云归立刻做出判断。

　　他们很快在路边找到了一栋还算完好的三层办公楼。夏云归踹开门，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大厅里空无一人，只有散落一地的文件和倾倒的办公桌椅。

　　邬霖盛立刻找了个角落，将念念平放，用背包里备用的纱布蘸了冰冷的瓶装水，小心地擦拭着孩子的额头和四肢。

　　莫宾炎则烦躁地在周围警戒，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却能直接威胁到同伴的危机，比面对成群的怪物更让他憋闷。

　　夏云归没有闲着，他独自一人走上了办公楼的二楼。他需要勘察周围的环境，并试图理解这场诡异升温的原因。

　　二楼的走廊很长，两边都是一间间独立的办公室。他推开一扇虚掩的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经理室，装修得比外面的格子间要好一些。夏云归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向外望去。

　　从这里，可以俯瞰到小半个城区的景象。整座城市仿佛一个巨大的蒸笼，灰白色的水汽从融化的冰雪中蒸腾而起，在楼宇间弥漫，形成了一片能见度极低的浓雾。

　　而就在这片浓雾之中，夏云归看到了一些不该存在的东西。

　　一些巨大的、半透明的、如同水母般的生物，正悄无声息地漂浮在半空中。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身体像一团流动的胶质，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它们的出现，似乎就是这场回暖和浓雾的源头。

　　这些东西是什么？

　　夏云归正凝神观察，忽然，他感觉到脚下的地面传来一阵极轻微的震动。

　　他低下头，看到一丝极细的、翠绿色的藤蔓，不知何时从墙角的地板缝隙里钻了出来，正像一条有生命的小蛇，悄悄地向他的脚边蔓延。

　　植物？在这被冰封了不知多久的末世里？

　　夏云归没有动，他静静地看着那根藤蔓。它似乎察觉到了夏云归的注视，停顿了一下，然后以更快的速度朝他缠绕过来。

　　就在藤蔓即将触碰到他鞋尖的瞬间，夏云归的身体周围，空气的密度仿佛发生了奇妙的改变。

　　一缕缕肉眼看不见的、比雾气更轻盈的云气，从他身体里弥散开来。这些云气并没有形成任何形状，也没有攻击那根藤蔓，它们只是存在于那里。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根充满攻击性的藤蔓，在接触到夏云归周围那片被云气笼罩的区域时，仿佛触碰到了一片虚无。它径直穿过了夏云归的脚踝，却像穿过了一团空气，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接触。

　　藤蔓似乎也“愣”住了。它在夏云归的脚边来回穿梭，却始终无法真正碰到他。夏云归的存在，仿佛变成了一个概念，一个看得见却摸不着的幻影。

　　这就是他的力量？

　　夏云归看着自己的双手，陷入了沉思。他的力量，似乎更接近一种规则层面的干涉。

　　“云”，既可以聚集成形，拥有实体；也可以消散无踪，化为虚无。

　　他的能力，不是简单的制造云雾，而是将自身或者他想影响的区域，概念化为云。

　　藤蔓徒劳地尝试了几次后，似乎终于放弃，悄无声息地缩回了地缝里。

　　夏云归若有所思地收回了力量。那种将自身抽离于现实世界的感觉，既陌生，又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