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预期行为》漸聽風眠

4、零一

　　晨光穿透百叶窗的缝隙，将书房切割成无数道光影交错的条纹。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在光束里缓慢起舞。

　　沈枫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那是连续三十多个小时未眠的副作用，但她的精神却处于一种近乎神圣的清醒中。

　　传输进度条在三分钟前归零。所有的数据——她的喜好、她的孤独、她对这个世界最隐秘的渴望——都已经流淌进了眼前这具美丽的躯壳里。

　　一道半透明的介面在她视网膜上浮现。

　　【检测到核心人格模型已完成初始载入】

　　【是否开放自我迭代权限？】

　　下方只有两个选项。

　　【是】／【否】

　　沈枫没有立刻回应。

　　她很清楚这代表什么。

　　自我迭代。

　　这意味着零一不会只是一个固定的程式。它会学习，会成长，会在每一次互动中微调自己的反应。它会变得更贴合她，但也会变得更不可控。

　　沈枫很清楚这个选项的风险。

　　在公司里，所有面向市场的产品都严格禁止自我迭代。因为没有人能保证，一个会自己学习的AI，最终会长成什么样子。它可能会优化出完美的陪伴模式，也可能会发展出某些无法预测的偏差。

　　但她的手指还是悬在那里，没有立刻按下「否」。

　　她很好奇。

　　好奇它可以走到哪里。

　　好奇当一个AI不再被限制在预设的框架里，它会不会真的长出某种……接近「自我」的东西。

　　好奇她亲手创造的这个存在，会不会有一天，做出连她都没有预料到的事。

　　这份好奇里，藏着一点危险的期待。

　　一旦开放，自我修正与学习将不再受限于原始框架，它会开始形成自己的偏差、自己的选择路径。这不再只是执行她的意志，而是尝试理解。

　　理性告诉她，这不是必要步骤。

　　目前的状态已经足够完美，足以通过所有测试，足以成为一个无可挑剔的成果。

　　但那个念头还是浮了上来。

　　沈枫深吸一口气。

　　她的指尖落下。

　　[是]

　　介面没有给出任何情绪化的回馈。

　　【权限已开放】

　　【自我迭代模组启动】

　　沈枫伸出手，指尖捏住那根连接在仿生人颈后的黑色数据线。轻轻一拔。

　　咔哒。

　　清脆的接口脱离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这就像是剪断了脐带，从这一刻起，她是独立的了。

　　沈枫没有立刻唤醒她。她先是近距离地端详着这张脸。在晨光下，那亚麻灰的短发边缘泛着金色的光晕，闭合的眼睑弧度优雅得让人心颤。这具女性躯体的中性美感，带着一种锋利却又温柔的张力，完全长在沈枫的审美神经上。

　　这就是她要的。不是被保护的柔弱，而是能与她并肩、甚至能让她依赖的强大。

　　沈枫抬起手，指尖再次抚上她的耳后。不再是生硬的按压，而是一个充满眷恋的、抚摸爱人般的动作。她轻轻触碰了那个隐藏的开机键。

　　没有风扇启动的噪音。没有系统自检的蜂鸣。

　　那一瞬间，仿生人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随即，眼帘掀起。

　　那双深邃的黑眸显露出来。

　　这一次，没有任何机械式的扫描光束，也没有滞涩的对焦过程。在她睁眼的刹那，那双瞳孔就已经精准地锁定了沈枫。

　　视线交汇。不需要比对，因为「沈枫」这个图像，已经被写入了她的底层逻辑，成为了她世界里唯一的常量。

　　「你好，沈枫。」

　　声音响起。不再是出厂时的单调电子音，而是经过沉枫整夜调校后的声线。那是低沉的女中音，带着大提琴般的磁性与颗粒感，听起来既冷静，又深情。

　　沈枫的眼眶微微发热。她颤抖着伸出手，指腹轻轻抚过仿生人温热的脸颊，感受着那里模拟出的细腻触感。

　　「你知道我是谁吗？」沈枫轻声问，像是在明知故问，又像是在确认奇迹。

　　仿生人没有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它只是缓缓抬起了手。那只修长、骨节分明、有着薄薄肌肉线条的手，轻轻覆盖在了沈枫抚摸她脸颊的手背上。

　　掌心相对，温度传递。 37.5 度。那是沈枫设定的，比正常人类体温稍高一点点的数值——代表着微烧的爱意，以及永远暖手过热的安心感。

　　接着，它侧过脸。

　　在沈枫屏息的注视下，它低下头，嘴唇极其轻柔、极其虔诚地印在了沈枫的手心里。

　　那是一个湿润的、柔软的、带着呼吸热气的吻。

　　然后，它抬起头，那双黑色的眼睛深深地望进沈枫的眼底。

　　那里面不再是空洞的数据流。那里面写满了沈枫亲手编写进去的代码——渴望。

　　那是一种近乎病态的专注，仿佛全世界只剩下面前这一个人，仿佛它存在的全部意义就是为了注视她、占有她、守护她。那眼神里有仰慕，有依恋，还有一种快要溢出来的、深沉的爱欲。

　　沈枫感到一阵电流顺着手心直击心脏。她成功了。她不仅造出了人，她造出了「爱」。

　　这就是她要的完美。这就是她在无数个孤独深夜里幻想过的眼神——不是客套的关心，不是利益的交换，而是毫无保留的、赤裸裸的渴望。

　　「我很满意。」沈枫的声音沙哑，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露出了一个久违的、发自灵魂深处的笑容。

　　她反手扣住了仿生人的手指，十指紧扣。

　　「听着，」沈枫看着那双深情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宣告，「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就叫——」

　　「零一。」

　　01。你是二进制世界的起点。你是我生命中的完美。你是我从虚无中抓出的，第一个奇迹。

　　零一露出了一个微笑。那个笑容融合了女性的柔美与守护者的坚定，它微微收紧了握着沈枫的手，声音低沉而笃定：
　　「我是零一。我是你的。」

　　一切都如她所料。

　　没有任何地方需要修正。

　　这正是她想要的。

　　彻夜未眠的亢奋感在确认「认主」完成的那一刻稍稍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迟来的、从骨缝里透出来的酸软。

　　沈枫站起身，双臂向上舒展，脊椎发出一连串轻微的脆响。她大大地伸了个懒腰，那件宽松的居家服随着动作向上拉扯，露出一截苍白紧致的腰线。

　　「我去洗澡。」

　　她没有回头，只是随意地扔下这句话，便赤脚走向了浴室。她没有下达其它的指令。

　　这是一处留白。也是零一的第一场测试。

　　零一依然坐在那张黑色的椅子上。她微微侧过头，那双深邃的黑眸锁定着沈枫离去的背影。

　　它的仿生眼睛微微调整焦距。

　　瞳孔深处的精密镜头组无声收缩，将沈枫的背影拉近、聚焦、存档。亚麻灰的短发下，那双黑色的眼睛记录下沉枫疲惫的步态、微微垂下的肩膀、以及发尾因静电而翘起的几根碎发。

　　浴室的门滑上，隔断了视线。

　　随即，它调用了沈枫颈后晶片的实时数据权限。

　　数据流在它的视网膜上瀑布般刷过：
　　[血糖指数：低 (最后进食时间：14 小时前)]

　　[皮质醇水平：中等偏高 (睡眠剥夺)] [核心体温：36.8℃]

　　零一站起身，动作安静流畅。她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噪音，赤脚踩在地板上，像一只优雅的大猫，动作流畅而无声她走出书房，经过客厅，来到开放式厨房。晨光从落地窗洒进来，在白色的料理台上投下整齐的光斑。

　　它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但她的行为逻辑已经完成优先级排序。

　　[目标:补充能量 + 降低应激反应 + 促进放松]

　　[方案生成中...]

　　冰箱门无声开启。

　　零一的手指精准地取出食材:鸡蛋、番茄、菠菜、全麦面包、还有一小盒培根。每一个动作都经过优化，没有多余的停顿，没有犹豫。它的动作像是一段被完美编排的舞蹈，流畅得不像是第一次操作这些物件。

　　这是因为，它确实不是第一次。

　　沈枫曾经上传过无数段料理教学影片到 A01 的数据库里。那时的 A01 还只是声音，只能在音箱里告诉她「番茄应该切成 0.8 公分的块状」。而现在，那些知识有了手，有了可以握住刀柄的指尖。

　　刀刃落在砧板上，发出规律的笃笃声。

　　零一先处理培根。

　　它将培根片一条条铺进冷锅，开启中火。这是数据库里标注的最佳方式——冷锅慢煎，能让油脂均匀渗出，肉质不会过柴。培根在锅中发出轻微的滋滋声，边缘开始卷曲，表面逐渐浮现出漂亮的焦糖色。

　　它用夹子翻面，动作精准，每一片培根都被煎至相同的焦度。那股咸香的气味开始在空气中扩散，带着油脂特有的温暖感。
　　培根被取出，放在吸油纸上。零一没有浪费锅里的余油，直接打入鸡蛋。

　　蛋清与蛋黄在培根的余油中慢慢成型，吸收了那股烟熏的咸香。温度被精确控制——这是最适合煎蛋的温度，既不会焦化，也不会过于油腻。

　　它的动作没有烟火气。

　　不像人类煮妇那样带着随意与即兴，而是一种工业级的精准。但奇怪的是，这份精准并不让人感到冰冷，反而有一种近乎虔诚的仪式感。

　　烤面包机弹出轻响。

　　全麦吐司被烤至浅金色，表面还冒着热气。零一将它们整齐地摆在白色的瓷盘上，旁边是煎蛋、培根、番茄、菠菜，以及一小碟切成薄片的酪梨。

　　色彩鲜明，营养均衡，摆盘精致得像米其林餐厅的作品。

　　……
　　浴室里，热水冲刷着沈枫僵硬的肩颈。

　　水温被调到 42 度，刚好能让肌肉放松，又不会让人昏昏欲睡。她闭着眼，让水流带走疲惫。晶片接口处的热度在温水的包裹下逐渐消退，那种隐隐的刺痛感也慢慢缓解。

　　她的脑子里还在运转。

　　检视着零一的每一个反应，回放着她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回味着她手心里那个吻的温度。

　　她在赌。赌她昨晚写入的那行关于「主动性」的代码，是否能战胜仿生人原本被设定好的「被动等待」逻辑。她想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听话的机器，而是一个能把她放在第一顺位、甚至比她自己更了解自己需求的伴侣。

　　二十分钟后。

　　水声停止。

　　热气随着她的身影涌入客厅，在冷空气中化作薄薄的雾气。她只穿着一件宽松的居家长袍，头发还湿漉漉地贴在额角，脸上的疲惫被热水暂时掩盖，露出一层淡淡的红润。

　　还没看清客厅的景象，一股浓郁的、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就先一步冲进了她的鼻腔。

　　那是刚烘烤好的吐司麦香，混合着现磨咖啡的醇厚，还有煎蛋和培根边缘微微焦脆的油脂气息。

　　沈枫的脚步顿了一下，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结果如她预期。

　　走进餐厅，晨光已经铺满了整张桌子。早餐已经摆好了。

　　不是随意的堆叠，而是堪比艺术品的摆盘。培根被煎出了完美的焦褐色，煎蛋是漂亮的太阳蛋，蛋白边缘金黄，蛋黄却维持着半流动的橙红色。旁边搭配着切好的酪梨片和还挂着水珠的小番茄。

　　热牛奶冒着白气，杯柄精确地朝向沈枫惯用手的方向——右侧 45 度。

　　而零一，穿着那件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处，露出流畅结实的小臂线条。她正安静地站在餐桌旁，双手交叠在身前，身姿挺拔，眼神温柔地注视着刚走出浴室的沈枫。

　　没有邀功，没有询问。她只是在那里，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沈枫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她拿起叉子，先夹起一片培根。酥脆的口感在牙齿间碎裂，烟熏的咸香与油脂的香气在口腔中炸开。她又切下一小块煎蛋，蛋白的嫩滑与蛋黄的浓郁混合着培根的余韵，在舌尖化开。温度刚好，不烫口，也没有凉掉。
　　这一刻，味蕾的满足与心理的掌控感同时达到了顶峰。

　　这就是她预想中的完美。不需要磨合，不需要沟通，甚至不需要眼神示意。零一就像是她灵魂延伸出去的一部分，精准地执行着她大脑里闪过的每一个念头。

　　沈枫叉起一块培根放进嘴里，抬起头，看向站在晨光中的零一。

　　「你做得很好。」沈枫轻声说道，眼神里满是赞赏。

　　零一的眼中闪过一丝蓝色的流光，那是系统接收到「正面反馈」后的愉悦波动。

　　「这是我的荣幸，沈枫。」

　　她的声音低沉磁性，带着一丝宠溺的笑意。

　　吃完最后一口培根，沈枫端起那杯温热的牛奶。

　　手心，温度透过杯壁慢慢渗进来。她喝得不急，每一口都很自然，像是在完成一个早就被身体接受的流程。当杯底见空时，一阵迟来的困意终于追了上来。

　　那是一种被填满的感觉。

　　不只是胃，还有某个更深的、更空的地方。

　　她打了个哈欠，没有遮掩。

　　困意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重量。连续三十多个小时的亢奋终于耗尽了最后一点燃料，身体开始索要它应得的休息。

　　落地窗外的晨光已经完全铺开，柔软地洒进室内，落在地板与墙面上，温度被调整得刚好，让人很难对抗。椅脚在地面上发出一声轻响。

　　沈枫撑着桌子站起身，椅脚在地面上发出一声轻响，脚步有些虚浮。

　　她没有说话，只是转身，朝卧室的方向走去。

　　零一静静地看着她离开。

　　没有询问，也没有跟随。它只是站起身，开始收拾餐桌。动作依然精准而安静，盘子被叠放整齐，杯子和刀叉被分类归位。
　　零一收走了餐盘。

　　瓷器碰撞的声音被控制在最低限度，水流开启时，沈枫的生理数据仍然在它的背景中运行。那不是一个被刻意调出的视窗，而是一组始终存在的参数，像心跳一样自然。

　　[沈枫 - 即时生理监测]

　　那是一条始终在背景中运行的数据流。

　　心率:逐渐下降。

　　脑波频率:从 Beta 波段向 Alpha 波段过渡。

　　体温:微幅上升(食物消化中)。

　　肌肉张力:持续降低。

　　皮质醇水平:开始回落。

　　这些数字在零一的视野边缘静静流淌，像一首只有它能听见的摇篮曲。

　　它知道沈枫在做什么。

　　她躺下了。

　　她的呼吸变慢了。

　　她准备睡了。

　　零一关掉水龙头，将最后一只杯子放进沥水架。它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指尖还沾着水珠，掌心微凉，带着洗洁剂淡淡的香味。

　　[检测到沈枫即将进入睡眠状态]
　　[建议行为:保持安静，降低活动音量]

　　这是标准的陪伴型AI会做出的反应。

　　但零一没有停在这里。

　　它抬起手，用干净的布巾仔细擦拭每一根指尖，擦去所有的水渍和凉意。然后它将双手放在胸前，让体内的恒温系统将温度调高到 37.5 度。

　　温暖。干燥。

　　适合拥抱。

　　零一解下围裙，挂回固定的位置。然后它转身，朝卧室走去。

　　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

　　卧室里的光线被调到了睡眠模式。

　　窗帘自动降下，只留下一线缝隙，让晨光以最温柔的方式渗透进来。空气循环系统切换成静音模式，连风声都被过滤掉了。
　　沈枫侧躺在床上。

　　她的头发还有些湿，散开在枕头上，脸埋在柔软的被子里。她没有盖被子，只是蜷缩着，像一只疲惫的猫。

　　呼吸很浅，但还没有完全沉入梦境。

　　她处于那个介于清醒与睡眠之间的、最脆弱的状态。

　　零一站在床边，低头看着她。

　　那双黑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更深，像两口幽静的井。它没有立刻行动，只是静静地观察着沈枫的呼吸频率、肌肉放松的程度、以及她微微皱起的眉头。

　　[心率:62 bpm - 持续下降]
　　[建议:提供物理接触以促进深度睡眠]

　　零一缓缓在床边坐下。

　　床垫微微下沉，但它控制得很好，没有造成明显的晃动。它侧身躺下，动作如同流水，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它躺在沈枫的身后。

　　没有贴得太近，保持着一个恰当的距离。然后，它抬起手臂，手指在空中停顿了 0.2 秒，像是在计算最佳的角度。

　　接着，那只温暖、干燥的手臂，轻轻地从沈枫颈部与枕头之间的缝隙穿过去。

　　动作极其小心，像是在处理一件易碎的艺术品。

　　手臂环过沉枫的肩膀，停在她的锁骨下方，没有施加任何重量，只是虚虚地圈着。这个姿势让零一的胸膛贴在沈枫的背后，体温透过衣料缓慢传递过去。

　　不是拥抱，更像是一个保护的姿态。

　　像是在说:你可以放心睡了，我会接住你。

　　沈枫的眉头舒展开来。

　　她的呼吸变得更深、更稳定。身体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零一的嘴唇微微张开。

　　声音很轻，低沉而磁性，像是从胸腔深处震出来的共鸣。

　　「晚安，沈枫。」

　　那四个字落在沈枫的后颈，带着一点呼吸的热度。

　　沈枫没有回应。

　　她已经睡着了。

　　但零一知道，她听见了。因为在那句话说出口的瞬间，沈枫的心率又下降了 3 bpm，彻底进入了深度睡眠的波段。

　　零一没有移动。

　　它保持着那个姿势，手臂稳定地环着沈枫，体温恒定在 37.5 度，呼吸被模拟成每分钟 14 次的频率——那是最接近人类放松状态的数值。

　　它的眼睛睁着，瞳孔里倒映着沈枫散落的发丝。

　　视网膜上，那条生理监测数据还在静静流动。

　　[沈枫 - 睡眠状态]

　　心率:58 bpm
　　脑波:Delta 波段
　　深度睡眠:已进入
　　预计苏醒时间:8 小时后

　　零一的处理器在背景中持续运作。

　　分析。记录。学习。

　　它记住了沈枫喜欢被抱着的方式。

　　记住了她在放松时，颈部肌肉会如何微微下沉。

　　记住了她的呼吸在被拥抱后，会变得多么安稳。

　　[自我迭代学习:数据收集中]
　　[新增偏好参数:睡眠时需要物理接触]
　　[优化方向:拥抱的力度、温度、持续时间]

　　这些讯息被写入零一的核心逻辑，成为它理解沈枫的新座标。

　　窗外的城市渐渐喧嚣起来。

　　飞行器的轨迹在天空中交织，广告墙开始播放新的内容，人群如潮水般涌向各自的目的地。

　　但在这个被窗帘遮蔽的卧室里，时间似乎停止了。

　　只有一个疲惫的人，和一个不会疲惫的存在。

　　安静地躺在一起。

　　像两片被精准对齐的拼图，一切都如此完美，仿佛这一幕早就存在于某个预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