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乐竟一夜崩坏九次》陈陈陈富贵

3、第3章

　　“我当时就是看那老太傅穿得太朴素了，想着他是不是生活有些拮据，既然他都要当我夫子了，那我给点赏赐不是很正常吗？本意是让他去买几身好行头。没想到，他当场就把我骂了，说我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竖子不可教也。骂了出气了，就该算了吧！结果扭头还去找父皇告我黑状。我觉得他有辱道义，有辱道义啊！”谢九说完喝了口茶，颇有不服的叹了气。

　　接着说道：“在外邦，要是有人给我赏赐。让我去添置行头。那我会觉得这人，定是一个极好的人。”

　　黎运静静地听着他的吐槽，眼底笑意更深。耐心地为谢九解释道：“在我中原，尤其是对于太傅那样的大儒而言，学识与风骨，远比金银更重要。你赠予财物，在他们看来，并非是好意，而是在质疑他们的品行，认为他们会为了钱财而折腰。这才是他生气的根本原因。”

　　“竟是这样，但为钱财折腰又能如何？获得了实在的钱财不好吗？”谢九还是无法理解，思索片刻，语出惊人地看着黎运，桃花眼亮晶晶的，“那我还是更喜欢你这种腰软一点的人来教我。”

　　黎运疑惑反问“更喜欢腰软一点的人教是何意？”

　　“自然是腰硬就会为钱财而折腰，反之腰软就会既得钱财又不会伤到腰。”谢九理直气壮的解释道。

　　“噗呲”，黎运没忍住笑出了声。那笑声清越如玉石相击，打破了御书房内片刻的凝滞。谢九愣了一下，随即也跟着咧开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两人此刻的笑声，不带任何设防，松弛纯粹。

　　“你……你应该不是一个喜欢告状的人吧？”谢九看着外面露头的宫人，笑容收敛了些，试探地询问道，勾人的桃花眼注视着黎运的眼睛。

　　黎运闻言，目光流转，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九王爷觉得我是一个喜欢告状的人，嗯？”清冷的嗓音微微下压，带着蛊惑的反问语气，尾音勾的人心里痒痒的。

　　谢九偏头，不去看黎运的眼睛，原本白皙的耳垂变得有些粉红，不知为何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到现在都是我在同你说我的事，你回答我的话。还未听你说一些你的事。这样有些不合理。”

　　“九王爷这就有点冤枉臣女了，臣女分明才同九王爷模仿的描述了老太傅夸臣女的事，九王爷就忘记了吗？”黎运好笑的回答着谢九有些前后不搭的问话。

　　谢九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被进来的宫人行礼打断。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太监小云子。

　　“皇后娘娘听闻，礼乐姑娘今日进了宫。说是许久未曾见姑娘了，甚是想念，特遣小的前来，带姑娘前往凤栖宫一叙。”小云子阴柔的嗓音从面前传来。

　　黎运对着小云子躬身回礼。开口道：“劳烦云公公稍等臣女片刻，臣女先去太和殿向陛下复命。”。语气恢复了往日的矜贵端庄。

　　黎运转头对着谢九道：“九王爷，那臣女今日就先行告退了。”

　　谢九有些不舍的叹出一口气接着笑着说道：“明日见”。

　　谢九觉得，黎运一定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或许，她也是被父皇“强迫”来的，心里并没有那么情愿教导自己。但是，和她今日的相处真的很舒服，很开心，很放松。她不像其他人那样板着脸说教，说一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也不像盛京里那些对着自己窃窃私语的世家子弟。她会耐心倾听自己说的每一句话，会因为自己的话发自内心的笑，她的眼睛里没有鄙夷和探究，是温和的、平等的目光。想成为黎运的好友。

　　从御书房出来，黎运依着规矩，去太和殿向皇帝复命。

　　“如何？”谢玄见她进来，放下了手中的朱笔，神色间带着一丝期待。

　　“回陛下，”黎运微微躬身，“九王爷……与传闻大相径庭。”

　　“哦？”谢玄来了兴致，“怎么个不同法？”

　　“王爷心性纯良，只是行事直接，不懂中原世家的弯弯绕绕罢了。”黎运简单概括道，“臣女愿意一试。”

　　“好极了！”谢玄脸上露出真切的愉悦，“朕就知道，小礼乐你是个有耐心、有办法的。那……你们打算在哪里上课？宫里规矩多，九儿也拘束。朕看，不如就设在你府上？定国公府清净雅致，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全凭陛下安排。”黎运应道。

　　事情既定，黎运告退。出殿后，随着云公公，转道凤栖宫。皇后相邀，黎运自无不允之理。

　　凤栖宫内繁花似锦，春光正好。皇后端坐于主位，仪态端庄，面带和煦的微笑。她左手边是大皇子谢衍，他面容俊朗，气质沉稳，眉宇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持重。右手边是二皇子谢长尧，眉眼与皇后有几分相似，嘴角总是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三人见黎运到来，笑着让她免礼快坐。

　　黎运依言坐下，坐姿挺拔又不失美感，只坐了半个椅面。

　　皇后与谢长尧对视一眼。谢长尧开口道：“礼乐，也是为难你了。哎，我们都知道谢九这家伙就像个烫手山芋，落到谁手里，都让人不好受。父皇就不该把他召来盛京，这才来多久。就要把皇家颜面都丢净了。”

　　黎运闻言，看向三人方向，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谦逊与恭谨。温声笑着回道：“臣女读书喜欢钻研难题，解开难题时会觉豁然开朗，身心舒畅。遂面对陛下所托之事，也自当先勉励一试。”

　　谢衍笑着打趣道：“能得礼乐如此明师，我竟有些羡慕小九了。母妃能否同父皇说说，让我也有幸去上一上礼乐的课。”说完扭头看向皇后。

　　皇后慈爱的回道：“改日我同你父皇说说，让你两都去和礼乐好好学学。”

　　时值正午，黎运便在凤栖宫同三人一同用膳。皇后听着三人聊盛京权臣世家的趣闻，时不时插入一些后宫趣事。

　　正说着，不远处的御花园传来一阵喧闹。

　　“你这个讨厌鬼！蛮子！”尖利的幼女喊声划破了御花园的宁静，“从肮脏外邦回来的肮脏质子，你根本就不属于这里，你就不应该回来，真以为你穿上了锦袍就和我们是一类人了吗？你就忘了自己在外邦给我们留下了多大的耻辱了吗？”

　　是八公主，谢灵。

　　只听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耐：“哦，所以呢？臭小孩。”谢九的手里上下把玩着一块质地清透的玉佩。

　　“你才是臭小孩，你快把本公主的玉佩还给我！”谢灵的声音带着嚣张。“我告诉你谢九，别以为父皇护着你，你就能无法无天！在我们盛京人眼里，你就是个没教养的蛮子……”

　　不等谢灵说完，谢九上前一步，身高腿长的优势让谢九极具压迫感。谢九一把揪住谢灵的后领，像拎一只小鸡仔似的，将她轻而易举地拎了起来。

　　谢灵吓得尖叫起来：“谢九！你要干嘛！放开我！救命啊！”

　　然而，谢九却完全不理会她的挣扎和尖叫。谢九走到旁边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下，手臂一扬，竟将谢灵直接挂在了一根粗壮的树枝上。

　　接着，更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

　　谢九仿佛觉得还不够，让随从递来一支毛笔，在谢灵涨红的小脸上，慢条斯理地画王八。

　　“说谢谢还有对不起。”他俯下身，凑到谢灵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做出恶狠狠的表情、用威胁的语气说道，“不说，我就把你丢池子里去。让你做一个小王八公主。”

　　“哇——！谢谢，哇——！对不起。”谢灵一边哭一边喊谢谢，对不起。脸上的墨水混着眼泪，在脸颊上留下两条墨痕。

　　阳光打在谢九的身上，光阴衬托下的谢九看起来好看极了。谢九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带着几分邪气。拍了拍手，把把玩的玉佩塞进谢灵的手里，大声的说：“不客气，臭小孩。本王原谅你了。”转身，留给众人一个嚣张至极的背影，扬长而去。

　　只留下树上那个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像荡秋千一样晃来晃去的八公主，以及那张被画成王八的花脸，在明媚的春光下，显得无比滑稽又可怜。

　　黎运与皇后三人带着宫人赶到御花园时，目睹了这场闹剧的落幕。

　　“简直……简直是无法无天！毫无礼仪可言！”皇后指着谢九离去的方向，声音都有些变了调。

　　谢衍扶着皇后安抚到：“母妃息怒，凤体重要，气大伤身。九弟此次着实过分，怎能对小皇妹做出如此以大欺小，毫无体统的事！”

　　谢长尧忍不住暗示道：“先把八皇妹从树上弄下来再说吧”

　　皇后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强压下怒火，对着身后的宫人怒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八公主放下来！传太医！”

　　“是，娘娘！”宫人们如梦初醒，连忙跑了过去。

　　黎运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她的目光落在谢九消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