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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世间没有最难过,只有更难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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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的方容很不好过。
自从那日拿着爹爹以往给她的金钗抵换得两千两银子一事被发现后,她就没了好日子过,日日被她爹爹那似笑非笑地眼神瞅着,瞅得她心慌。
爹爹若索性责备她吧,她也认了,这事本就是她荒唐了。偏生爹爹此次就是这样不冷不热地晾着她,让她越发的难过。
她本以为这样的日子已经够难过了,然而事实却一再地告诉她:世上只有更难过,断没有最难过。
“呜呜呜呜……”天上的鸟儿叫呀叫,地上的人儿哭啊哭。
方容抚额,额角频频地抽动着,越发的头疼。
面前这个人,数日前莫名冒出来的,她传说中的表弟,已经整整哭了一天了!
方容深深地吐了口气,用手指压着额角,语气有些僵硬:“那个……表弟。”她原本想直唤对方的姓氏的,奈何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对方姓什么,于是只能僵硬地改成了“表弟”这个称呼。
“呜呜呜……”对方不理,继续埋头大哭。
方容木然地抬头望天,嘴角抽动了几下,终于将那股叹息的冲动强行按压了下去,继续耐着性子道:“那个……表弟,你莫要再哭了。”
这句话,她依稀已经来来回回说了不下四、五十回,方容继续抬头望天。在今日以前,她从来不晓得原来自己如此有耐心,同一句话竟然说了数十回也不嫌腻。在今日以前,她更不知晓原来男儿的眼泪如此可怕。
遇到那黑心郎时,她还道那人是她见过的最可怕的男儿,而如今……她抖了抖,鸡皮疙瘩一身起。
此刻,她情愿对面的人是那笑得不怀好意地黑心郎,也甚过面对着这一脸梨花带雨样地小男儿。
方容依旧抬头望天,心绪百转千回。
“呜呜……”蹲在地上已经将近一天的那名少年似是终于哭累了,在方容感动得视线下渐渐缓下了哭泣,小身子板一抽一抽,貌似万般惹人怜爱。
方容却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以往的种种事实告诉她,对于男儿这种“东西”,万万不能掉以轻心。她静静地站在离他半丈的地方瞅着他,巴巴地望着他快些停下哭泣,她也好松口气回房歇息,哪知——
“呜哇呜呜……”
只见那依旧蹲着的少年喘了口气,而后扯开了嗓子,竟然哭得越发带劲起来。
“……”方容无言,只能呆呆地望着他。
确是她多想了。对方是哭累了没错,但那决计不是想停歇下来休息的那种累,而是哭的一口气喘不过来,需要喘口气缓和下,以为下一次哭泣做准备,仅此而已。
方容再度望天,那口已然梗在心头许久的气,终于忍无可忍地吐了出来。
爹爹,你好毒……竟然找了这么个……来折腾她。
再度低头看了一眼对面依旧在撕心裂肺地哭泣的少年,方容再度叹口气,拉了拉衣衫,很干脆地坐在了一边的地上,而后伴着声声啜泣望着天边的彩霞静静出神。
凉风阵阵,鸟鸣声声,委实是个好天气。
不远处,茶香袅袅,几人正围坐于亭台之上,颇有闲情雅致地吃着糕点下着棋。
“啪!”一子落入棋盘之上。
“哒!”一子紧跟而来。
方览聚精会神地盯着棋盘,眉宇间是难得一见的正经。
棋盘上,又一粒黑子落下,而对面执白子的一方踌躇了许久,却迟迟没有动。
方览登时眉开眼笑:“嘿嘿,你这女人,这回可没什么好说了罢?”
对面面容古板的女子闻言抿了抿唇,终于放下了执着白子的手,眉头一动,神情松懈下来,极为认真地点头道:“确实,此番是我输了。”
方览眉宇间的神色愈发得意,简直可以用刺目来形容:“那是,也不瞧瞧是谁!”
面容古板的女子也不动气,竟也跟着点了点头:“嗯,确实,不愧是当年江州出了名的才• 子。”最后那两字她咬得格外重,分明是挑衅。
方览果真面容扭曲了会儿,但随即又很快地恢复了笑容,笑得愈发得意:“哼,我告诉你,你莫要挑拨我,纵然赢了你的不是我,但这位夫郎可是我亲自找来的!”言下之意极为明显,方览洋洋得意,喜不自禁,似是能将这夫郎讨到手是她这辈子最为得意的一件事。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当年的赵君卫乃是江州赫赫有名的美男子,而且还是出了名的才子,扬言说要娶他的女子犹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如此名人,最终却嫁给了江州当时最为有名的痞子,委实让人摔落下巴,扼腕不已。
对此,痞子极为得意,此后更是踏入官途,名利、美人皆在怀,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她身侧的赵君卫从容地喝着茶,习惯性地无视了她。
而她对面的女子却只冷哼一声,似是极为不屑,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身侧始终低头不语的男子身上,原本僵硬的神色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起身,披上外衣,她转过身,道:“未砚,走了。”
“哎?啊,好。”男子赶紧放下手中的饼子,匆匆地对着一边的两人一笑:“那……君卫,方先生,我们先告辞了。”
而后,他转身,匆匆跟上前面女子的步伐,紧紧跟在她身侧,一如既往,从来不曾改变。
“对了。”女子忽而想起什么般忽而转身,却极为小心的避开了身子,以免身后地那人撞上自己。
方览抬头,回视她,神色是明显的疑惑。
女子的视线转向了不远处的庭院,“那人,是谁?”
方览不解地跟着她的视线转过去,在看清她所指之人后,蓦地笑弯了眼:“哦,那个呀,是小容远房表弟。”
“……哦?是么?”女子定定地盯着方览瞧了好一会儿,似是对她的回答极为不屑,却什么都没说,只是从容转过了身去,离开。
罢,说来,这事本也不关她的事,只是……
“不适合呢……”她喃喃自语。
“哎?”一侧听到她自语的许未砚不解地抬头,满目的困惑。
“……不,没什么。走罢,回家。”女子瞧了他一会儿如此回道,而后一如既往地向前走去。
身后的许未砚呆了呆,急急跟上前去,唇角勾起了一抹极其甜蜜的笑容。
回家……真好。
他们的身后,方览愣愣地瞧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有些呆愣。
“怎么了?”赵君卫头也不抬地继续品着茶,视线不离庭院里的二人。
“唔……孩子她爹。”方览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头发摩挲着他的颈子,惹得怕痒地他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嗯?”
“你真的……想让那孩子当我们的孩子么?”她瞧着那依旧在哭泣地少年,不由自主地抽了抽嘴角,有些同情又有些无奈地望着依稀进入睡梦中的女儿,亏她在那么嘈杂的坏境中还能入睡……该说……不愧是她女儿么?
赵君卫动了动身子,将下巴小心翼翼地靠在方览的肩头,眯着眼睛瞧着夕阳:“……有什么不好么?”
方览顿时僵住,神色是越发的同情。
在本国,有一个不成条的说法,凡是母亲或者爹爹中意的儿郎,在娶入门之前,都可以让其先成为自家的干儿子,而娶入门的儿郎长辈对外时一般都会称之为“孩子”。
方览这一问,问的便是自家夫郎是否有意让小容娶对方,而赵君卫的回答,似乎很明显的述说了他的意思。
“……不,我没说他有什么不好……”就是太能哭了点。方览再度抽了抽唇角。
赵君卫眯着眼睛笑。
呵,当初让姐姐带这孩子过来的决定真是太明智了……虽然,太能哭了些……
罢了,能达到目的就好。
他唇角微勾。
“啊啾——!”方容一抖,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从睡梦中醒来。耳边是即便是在睡梦中也不曾放过她分毫地催命魔音。
她抬头望了一眼天际,很无奈的发现,天色已然黯沉下来了,而距离她不远处的那个……表弟,却依旧没有停歇下来的预兆。
她站起身,拉了拉衣衫,默默地转身便要离去。
……就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哭吧,反正瞧他那模样,也不像会发现身边少人的样子,待她吃过晚饭再来好了。
她打着如意算盘,翩翩然地便要离去。
而后,脚步蓦然顿住。
她抬脚。
……动弹不了。
她再度抬脚。
……依旧动不了。
她胆战心惊地回头,很无奈的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竟挂了个庞然大物。
“……不哭了?”她的语气很无奈,甚至有些扼腕。
……要是他继续哭多好,要是他没发现多好……
“……嗝……嗯。”少年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泪痕,抽泣了一声后终于回了她这一整天的第一句话,又打了个嗝。
“……”方容再度叹息:“罢了,走吧。”
“唔。”
夕阳下,一大一小两道身形终于开始往回走,被无奈摧残了一整日的庭院终于得以安静了下来。
当晚吹灭烛火准备就寝时,方容困惑地抓了抓头发,终于想起,她似乎依旧不晓得那孩子如此嚎啕大哭是为哪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