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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视异之眼(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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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这个人,完全是罪有应得。
……
八月第二个星期四的上午,同往常一样,我在去过罗玘先生那后,拿了几件在我能力范围内的事件委托,并朝着最近的事件发生地出发了。
据说那地方闹鬼,而根据我的经验和委托人的描述来看,应该只是滞留生前之地的地灵与常世发生了冲突,从而影响到了现世之人,这类事情,即使是对我这样的新手来说,也完全是小菜一碟。
从我认识罗玘到现在为止,我所接手,或者说他愿意给我看到的事件委托,几乎全部属于无危险性的范围。老实说一开始在发掘自身能力时,我也兴奋过一段时间。但也许是性格所致,我很快对此失去了热情,并且在心里暗暗地认为,在有资质成为术师的基础上拥有这种能力——常世之人称之为异能——是件麻烦而危险的事情。
尽管对于“那个世界”我所知道的极其微少,罗玘先生对此也并不愿多谈,我还是从他收藏的书籍中了解到了一些。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我隐隐产生了“身负异能的术师无论是对外界还是自身都是危险的存在”的想法。
我想人总是对少见罕有的东西有格外高的兴趣,正如同好奇与欲望一样。
修习“术”的人我们称之为“术师”,在“术师”的基础上,从诞生之初就拥有特别的能力的、同时兼具有成为术师资格的人,则被称为“绝对者”或者“绝对个体”。按照罗玘先生和书上的说法,绝对者的出生对于世界的来说,是对它的规则的破坏。
罗玘先生常说这个世界自有它的规则,而你绝对不要妄想去打破它,与世界冲突。可与此同时,世界又允许一些人在一定程度上破坏它的规则,以此来保持它的“平衡”。
这就是绝对者的由来了。
——想想就觉得让人后怕,不是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因为踏出允许范围而被消除……
当然我还不至于如此杞人忧天、庸人自扰,只是偶尔想想,以此警示自己不要太得意忘形罢了。
问题在于另外一件事。
开始是因为我整理事务所的时候,发现了两本在墙角书柜后的剪报集。我对这种东西向来很感兴趣,便随手翻了开来,这才发现,里头不仅有剪报,还夹杂着一些书信。
那些被剪下来的新闻,大部分报导的都是苍蕊及周边地区的失踪和死亡事件。夹在书页里的信纸,大部分字迹已经被水渍晕得模糊不清,并且角页残缺,拿了放大镜去看,才勉强分辨出,那与其说是书信,不如说是一张张的报告清单。
那上面写着地点,人数,跟在后面的便是“已消除”三个字。
很像暗杀名单,不是么?
我拿着它们去找了罗玘先生,他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只是说:说出来你也不要太害怕,那些东西就相当于是暗杀名单了。你仔细找,还能跟剪报上的案件对上号。那些名单上的人,是和我们一样的。
也就是说……有人在追杀绝对者。
因为事情过去快半个世纪了,现在知情的人也很少了。反正也只是意外所获,不用太在意。罗玘先生这么说着,随手把那两本剪报集收到壁橱里去了。
——怎么可能不在意。
罗玘先生之所以能这么平淡地说出如此无关痛痒的话,大约是太了解我的性格。知道有这样的事情后,除了头几天我有些神经过敏分外有危机感,很快地,我就淡忘了它。
如今再想起来,是因为一个人。
在送走了滞留的地灵后,我搭乘地铁返回市区。月台旁正好有几个工人正在更换广告海报,我没留意。上了地铁后,才发现车厢里也有小幅的海报。
万夕局13号目宿画廊,最近声名鹊起的超现实主义画家里恩的个人画展。
老实说我对这类风格很有兴趣,如果不是还有事情没有做完,我肯定拉着琳琳一起去看。虽然害怕这类事物的她大概会满脸痛苦。
完成最后的工作时,天色已然变暗,时间将近晚上七点。想起明天是礼拜五,和慕楼茔还有约,大概又是劳累奔波大出血的一天,顿时心痛不已,到了家倒头便睡。
……
我是被手机震动的声音吵醒的,睡眼惺忪地往床头柜上去摸手机,摸了半天也没摸着,倒是清醒了不少。
震动声还在继续,我掀起被子坐起来,又打了两个哈欠,才迷迷糊糊地想起来,好像昨天回家后就没把手机从包里拿出来。
也许是被母亲的习惯所影响,又或者只是本能地不想动弹,总之我就这样坐在床上,大脑思维停滞地听着那锲而不舍的震动声,一直到我几乎又要睡过去,才发现在不知不觉间手机已经停止了震动。
也好。我瞥了眼时钟,六点半,还可以再睡半个小时。
想着便拎起被子,正准备躺回去,房门却被敲响了——母亲拿着电话进来了。
“有个男孩子找你。”母亲把电话递给我时,望着我的眼睛说道。
我感到有些尴尬。虽然母亲并不是那种会对自己念中学的孩子的交友范围横加指责的人,但如果我处理不好自己的私事,她肯定会觉得我是个生活一团糟的人吧。
虽然现在她并没有再说什么。
我把电话贴到耳朵上,有气无力地说:“喂,你好,我是云之里。”
“早上好,懒姑娘。”电话那头有个悦耳的男声说道,“我建议你现在出门慢跑一圈,然后洗个澡换身裙装,八点钟半我来接你。”
“啊……慕……学长吗。”我揉着额头走进浴室,准备刷牙洗脸。“能问下,是要去哪里?”
我对着镜子捏了捏脸皮。
“去一个画展。”慕楼茔相当神清气爽地说,“不过重点还是晚上的私人宴会。所以请记得向你母亲讨教,如何打扮得像是你母亲的女儿。”
你不觉得你的措辞非常奇怪吗?还是说你在讽刺我?
尽管如此,我还是对着电话恭恭敬敬地说:“知道了,多谢学长的提点。”
提点我要做个像我母亲一样的“女人”吗?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与其说我像母亲或是父亲,还不如说比起父母,我更像相处时间更长的罗玘。
呃,我是说,性格上。
吃早餐时,难得父亲也在。我犹豫片刻,觉得比起我和母亲单独相处时开口,还是有父亲在能缓和气氛。于是我望着母亲脖子上的项链的某颗珍珠,期期艾艾地说:“一会有同学要带我去看画展,好像晚上还有个聚会,妈妈……嗯,你能帮我选一下衣服吗?”
“这样吗,我知道了。”母亲望了我一眼,便搁下碗,往卧室去了。她平时吃得最慢,此时还有大半碗鱼片粥没吃完。
父亲又和我说了几句话,直到母亲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
“正好这件刚从干洗店拿回来,我记得是之澜的女朋友送的吧。”
之澜是我大姨的儿子。虽然母亲和她的姐姐关系冷淡,但因为小时候一起生活在椤木石楠街的老宅子,我和澜哥的关系十分不错。他现在的女朋友是位服装设计师,因此隔三差五见面就会送我衣服,当然大部分是裙子,所以我都没怎么穿过。
没想到今天倒是救了急。
慕楼茔到得非常准时,几乎是分秒不差,我严重怀疑他是折叠空间过来的——如果他有这种能力,而且不是下楼后看到门口停着的车子。
诚如我这样对某些方面漠不关心,青春期除了蹿个儿重点的胸部毫无发育趋势依旧一马平川(这好像不是用来形容胸部的词?),缺乏少女之心的女孩子,在坐进那辆舒适的自带司机的私家车(似乎是雷克萨斯来着?)时,也有种微妙的参杂着矛盾的好心情。说实话,我总有种去参加毕业舞会的错觉。
说起来,我转过头去看慕楼茔,这个人开学就是高三了吧?
注意到我在看他的慕楼茔,冲我微笑了一下,然后托起了我的右手。
“戴着指环的时候,有什么么感觉么?比如刺痛、灼热之类的。”
“嗳?没……”
听到我的回答,他扣住指环两侧,缓缓地转动着,“现在呢?”
我凝神感觉了一会,并没有什么异样,于是摇了摇头:“没有。”
“之前有摘下来过吗?”
“没有。”
自从台风凤凰登陆,我遭遇雨丧那天,慕楼茔把这枚指环给我戴上后,我就没有摘下来过。因为听他的说法,这个指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压制绝对者的“气”。
我的危机意识促使我老老实实地戴着它。
连着两次没有感觉的回答,好像让他有些失望。慕楼茔抿了抿嘴角,“看来很适应嘛,几乎没有排斥的样子。”
所以你是在夸我呢,还是在损我?听你的说法,我很好地适应了指环的存在,但是为什么你好像看上去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就在我和慕楼茔说话的当口,车子开始减速,并且很快停了下来。
“到了。”他对我比了个手势,“小心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