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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这一掌,很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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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兮?……若兮?”
迷糊中,我隐隐约约感到有人在叫我。
“若兮,快起床,别睡了……”
我在睡觉吗,到底是谁在叫我,但只感到自己又困又累,完全没有一丝想要睁开眼的觉悟。
“现在都快晌午了,还不起呀!”紧接着,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捏我的脸,并且力度有逐渐增大的倾向。我艰难地睁开了眼,只看到面前有一张放大了的……晋凝的脸。
我愣了愣,轻声道:“凝儿?”
“你总算醒了,”郡主坐在床边,俯身在我上方,柔声道,“这午膳都该用了,何况你今天还答应我一起去绸缎庄。”
“午膳?……绸缎庄?”我一阵混沌。
“你不会忘了吧?”晋凝皱了皱眉头。
这时候才想起,前几天的确答应了要陪郡主到绸缎庄选布料,本来这种事情可以吩咐下人做,但晋凝却非要亲自挑选布料才放心。
“没忘。”为了防止晋凝捏着我脸的那手再次增加力度,我赶忙答道。
但脸上的疼痛依旧加强了,晋凝一边捏一边轻嗔道:“谁让你昨晚半夜起身到外面去见司徒姑娘的?不够睡了罢?你今天连早膳都没吃呢。”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苦苦哀求,希望她手下留情。
“快,起床。”晋凝说着,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随即起身到一旁拎起我的外袍。
我艰难地起了身,只感到全身软绵绵,手脚都不怎么愿意动,只能任着郡主摆布我的四肢。在晋凝殷勤的帮忙下,我总算把那厚重的衣袍穿好并且整理好了,她不知从哪拿出的热毛巾,轻轻敷在了我的脸上,对我道:“快点洗漱一下,午膳都准备好了。”
“嗯。”我强打精神,勉强应道。
晋凝见我如此敷衍,柔声问道:“你真那么累?要不……你再睡会儿吧,我自己去绸缎庄就好……”
我立马精神一振:“不累,我一点都不累。”
再累,我就是人渣。
用膳的时候,晋凝突然低声道:“你一会儿,给我好好说说昨晚我问你的事。”
我一愣:“什么事?”
郡主皱了皱眉头,轻嗔道:“别装傻。”我这才想起晋凝指的是司徒忆来找我以及我为何去找熊十大再以及一大堆芝麻绿豆的她不知道的小事。
夹了块鱼肉到晋凝的碗里,笑着道:“食不言,寝不语。”碍于有几个丫鬟在场,晋凝不好发作,只用杏眼狠狠瞪了我一下,我忙低头猛扒饭,不敢与她对视。
“郡马爷,郡主,马车已经在门口准备好了。”用完膳,小翠上前,轻声道。
“呃……嗯。”我看了看小翠,随即点点头。想起了司徒忆说的话,小翠对王爷心存怨恨,如今却在郡主身边当丫鬟。若真是如此,现在表现得毕恭毕敬的小翠,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上马车前,郡主见我若有所思,便在我耳边低声问:“身子不舒服?”
“没事,上车吧。”我摇摇头,搀着晋凝跨上马车。
“你在担心小翠的事?”上了马车,晋凝又问。
我点点头。
“别想了,或许真是误会呢?我看小翠这人挺好的。”晋凝抚上我的手,轻握着,道。
“但愿如此。”我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晋凝突然轻声道:“若兮,我有东西想给你。”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什么东西?”我问。
晋凝的脸微红:“若不好看,不许笑我。”
“我不笑。”
“这是……我自己做的。”晋凝说着,从袖口里拿出了两个小玉佩。
我接过一个仔细端详起来,一边笑道:“天哪,郡马爷,您自己生产的玉佩?”
“正经点!……你看这下面。”晋凝指了指挂在玉佩下面的一块小锦布。只见那块锦布上绣着一个虽小却很清秀的字,“凝”。我先是愣了一愣,随即轻声问:“你绣的?”
“嗯。”晋凝点点头。
“这个呢?”我拿过她手中的另一个玉佩,只见那锦布上绣着另一个字,是“兮”。
“喜欢么?”晋凝柔声问。
我顾不得回答晋凝,仍捧着两个玉佩细细端详着,突然发现内有乾坤。这两个玉佩并不似平常玉佩般呈圆形,而是弯弯的水滴状,似是两颗结了晶的水滴。我把它们拼在一起,正好组成了一个圆形的翠玉。
这翠玉上面的绿纹似乎很眼熟。
“这不是你戴的……”我一愣,这不是晋凝本身戴在脖子上的翠玉么?怎么现在却被分成了两半?
“这是父王给我的玉,从小就戴着了。”
“那你还……”
“不喜欢?”晋凝略微紧张地问。
我摇摇头,道:“喜欢,很喜欢。”
晋凝微微一笑,把绣有“凝”字的那块玉佩给我挂在了衣服上,道:“父王把它给我的时候说,这是我娘留下的,以后若遇到了重要的人,可以把这玉交给对方。”
“所以你就把它……做成了两个玉佩?”我抚上那小巧的玉佩,指尖传来冰凉、滑润的触觉。
“本来想把它直接给你的,但……总觉得,做成这样的两块玉佩会更好……你一个,我一个。”晋凝轻声答道。
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待我如此好的郡主,让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想起前几天郡主的古怪行为,我问道:“这些天一直避开我,就是为了绣这两个字?”
她点点头:“好看么?我总觉得……不太……”
“很好看,”我握住她的手道,“我很喜欢。”
晋凝随即低头,笑了笑。
到了绸缎庄,那庄主亲自出门迎接。晋凝一下马车,他便忙躬身道:“小的见过郡主、郡马爷,您二位只要说一声,我马上把布给送到府上,哪能劳烦二位特地过来呢。”
“不劳烦。”晋凝笑着答道。
绸缎庄里的布料华丽繁杂,一匹匹置于案上,五颜六色,花纹各异,每一块布料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郡主走于前,我紧跟在后,她这儿摸摸,那儿看看,似乎怎么也看不到最满意的一匹布。
“若兮,你喜欢怎样的?”晋凝回过头,问道。
“凝儿你替我选吧,我对这方面的事情不怎么擅长。”我挠了挠头。
“郡马爷长得白嫩,适合亮色的布料,您过来这看看……”庄主上前领着晋凝往另一边走去,嘴里不停地推销着自己庄里上好的布料。
看着一整间屋子里各种艳丽的绸缎,突然想起了那位在郡马府门前摔了一跤的,衣服上打了许多补丁的老人家。她女儿的病好了么?一直派人不间断地送药和银子去,但却始终找不到机会亲自去瞧瞧。
“若兮?”耳边突然传来晋凝的声音。
我回过神来:“怎么?”
“你站着发呆呢?喊你也听不见,”晋凝笑着嗔道,然后指着一匹淡黄色的绸缎问,“你觉得这匹布怎么样?”
“不错,很适合你。”我点点头,淡黄色很素雅,与晋凝的气质很陪衬。
“说什么呢,我这是给你挑的,”晋凝叹了口气,“你在想什么?”
“我……”我一愣,随即笑道,“我想起了上次的那个老人家,就是我突然离开郡马府去给她女儿看病的那个,不知道……她们怎样了。”
“一会儿我们一起去看看不就行了?”晋凝低着头翻了翻那绸缎。
“一会儿一起去?”我愣了愣。
“现在,先认真陪我选布料,”晋凝抬眼看着我,嗔道,“不许发呆、走神。”
我笑着点头答应。
全神贯注地陪着郡主逛完了整个绸缎庄,脚都酸了,最后给我买了八、九匹的绸缎,她自己却一匹都没有买。
“我的衣裳已经够多了,倒是你,穿来穿去就那么几件。”晋凝解释道。
爱的加深,有时候只是由一句简单的话引起的。
想让郡主早点回府休息,在马车上,我说:“咱们直接回府吧。”
郡主一愣:“你不是……”
“逛了那么久,脚都酸死了,改天再去罢。”我笑了笑。
“你呀,懒。”晋凝戳了戳我脑门。
回到府里,用完了晚膳便让晋凝先回房沐浴,我吩咐小翠,再去烧盆热水,待睡前送来给郡主泡一下脚。
“小翠……”在小翠转身朝柴房走去时,我叫住了她。
“是,郡马爷。”她停下,疑惑地看了看我。
“那个,”我挠了挠头,“你是什么时候来京城的?”
小翠一愣,随即道:“小翠几个月前到的京城。”
“一来就被安排到这里做丫鬟了?”我问。
小翠点点头,轻声道:“小翠命好,托人介绍,被送到了郡马府来伺候您和郡主。怎么了吗,郡马爷?”
“没事……只是问问,”我点点头,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你知道那个老人家的近况吗,就是上次……”
小翠笑了笑:“她女儿的病已经好了,那二人一天到晚念叨着要报答您呢,但又不敢来郡马府这打扰您。”
“哦,改天我再去看看她,”我道,“你先去忙吧。”
“是。”小翠躬了躬身子,转身离开。
总是不能对小翠完全放下心来,很担心让她单独留在晋凝身边会出什么事,却又没办法确定小翠到底有没有在策划着什么计谋。难道真的是误会?只是司徒忆认错人了?
在院子里逛了一会儿,待郡主已经沐浴完毕,再回到房内,只见晋凝正坐在桌旁看书。王爷对晋凝宠爱有佳,即便有着“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样的所谓的真理,仍然从小便安排了先生教她识字,让晋凝饱览四书五经,到现在,她读过的书大概比我多几百本了吧。我走到她身后,手搭上她的双肩轻轻地捏着:“又在看书?”
“还有一小节没看完,”晋凝笑着点点头,然后示意我坐到另一张椅子上,“你坐下休息休息罢。”
有人在敲门,随即传来小翠的声音:“郡马爷,热水烧好了。”我开门,接过那盆水,道了声谢谢便让小翠早点去休息。
“你现在,对小翠还是不放心?……”刚说一半,见我把那盆热水端到她前面的地板上,晋凝又问,“怎么了?”
“走了半天,让你泡一泡脚。”我说着,蹲到她身前,挽起她的脚。
“别,若兮,”晋凝赶忙弯下身,按住我的手,脸红着道,“我自己来……就好。”
我轻轻掰开她的手,笑着道:“看你的书。”
晋凝见拗不过我,便只好松手,重新坐直了身子。我挽起她的长裙,露出了里面白皙的细腿。脱下那鞋子,看到那脚踝处已经有些许微红,心痛了痛。试了试水温,把晋凝的另一只鞋子也脱下,然后才放心地把晋凝的脚浸入水中。
“会不会太热?”我抬头轻声问郡主。
晋凝摇摇头,没有开口说话。只见她脸颊微红,怕是不习惯在我面前露出自己的双腿罢。
“害羞什么?”我笑着挽起她的左脚,轻轻地揉着那脚踝,继续道,“你身上其他地方我都摸过了……”不料郡主突然把脚缩了回去,慌忙道:“你……你无赖!”
“好好好,我说错话了,”我忙道歉,重新握住晋凝的脚,“来,安安静静地让我按一下你的脚,等会儿再好好泡一泡,不然明天得累死你。我以前有次跟二师兄上山采了一整天的药,回到医馆忘了泡脚,第二天站都站不起来了。”
“你今天也走了半天,那……一会儿我帮你按按脚?”晋凝道,手就着我俯下的头,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后脑勺。
“不用,我习惯了。”我摇摇头。
“那我也不让你按。”晋凝说着,又要把脚缩回去。
“一会儿再说行么,郡主大人,”我再次把她的脚拽回来,“水要凉了,别闹。”
“你才别闹,”晋凝笑着说,又把手放到我的后脑勺上,再慢慢把手往下挪,轻轻掐住了我的后脖颈,轻声道,“你还没说呢。”
“什么?”我继续低头揉着她的脚踝。
“昨晚我问你的事。”感觉到晋凝捏了捏我的脖子。
“什么事……”我刚想装傻,却发觉脖子上那掐肉的力道开始加强,便忙改口,“行行行,睡觉的时候跟你说……现在先泡脚,先泡脚。”
“你说的,食不言寝不语。”晋凝说话的语气有掩饰不住的笑意,放于我脖子上的两根细指又轻轻掐了掐我的脖子。
“好,我说我说,”我抬起头,郡主这才松了手,看着晋凝那得意的脸,我开玩笑道,“凝儿,我现在把你宠坏了,一年以后你怎么伺候……”刚说到一半,便意识到说错了话,忙住嘴,却已经来不及。
气氛刹时陷入冰冷。
“凝儿,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笑了笑,却发现发出的笑声是如此的尴尬。
半晌,晋凝轻轻地拍了拍我的额头,轻声道:“没事,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她脸上硬扯出来的笑容,要多勉强有多勉强。
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我只好低头,继续为她按摩脚踝。
没错,其实这些天来,心里的幸福感越深,畏惧感便越深。此刻才知道,原来我的潜意识里已经认定,一年后的我,会离开。幻想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我其实早就决定了的不是么,一年后,什么也不埋怨,什么也不奢望地离开——但那是在郡主不再爱我的前提之下。
可如今,我该如何是好?
留在郡主身边?可我凭什么留在郡主身边?带郡主离开?我又凭什么带郡主离开?这一个多月以来,我每晚都静静待到怀里的晋凝睡熟,才敢放纵自己入睡。害怕晋凝在我的怀里睡不安稳,害怕我不能给予她能够安心入睡的资本,害怕,或许一年后,再不能这样看着晋凝在我怀里睡去。我一直在心里猜想着,一年后,陪伴在晋凝身边的那位将军会长什么样子。他威武吗,能一下子抗五袋米吗?他幽默吗,能每天坚持逗晋凝笑至少十次吗?他细心吗,晋凝眉头一皱便能知道她是因为饿了还是心情不好吗?他善于下厨吗,能够做晋凝最爱吃的桂花糕给她吃吗?……最重要的是,他爱她吗?
如果他爱她,我是不是就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你说什么啊,成若兮,你不记得你答应过晋凝,只能她离开你,你不能离开她吗。
但,我又怎如此狠心,把“离开”这个抉择丢给郡主。
“若兮?”晋凝突然开口道。
“嗯?”我抬头看她。
“你是不是又在,胡思乱想了?”她道,然后弯下身子,拉着我的臂弯让我站起来,坐到她身边。
我无声地笑了笑。
坐在晋凝的身旁,她一边握着我的手,一边挽着自己的裙子,双脚依旧浸在水里。她低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浸在水里的那双脚,偶尔轻轻摆动白皙的脚掌,拨动着盆里的水。感受着手中晋凝的温度,我偷偷侧过头,看着她的脸。这样柔美的脸,不知是上辈子积了什么的德,才得以让我吻过。这样让我心动的一个人,不知是上辈子作了什么孽,才让身为女子的我爱上了她。
这一切,到底是偶然,还是注定?
晋凝依旧似孩子般,不肯乖乖地泡脚,把那白嫩的脚掌在水面上轻轻摇晃,突然,一小泼水泄到了地板上。
“我去擦一下。”我说着便想站起身子。
“别走,”晋凝紧了紧拉着我的手,“陪我坐一会儿,好么。”
虽是在问问题,却是陈述句的语气。
我唯有坐下,乖乖地继续让她拉着我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晋凝似乎累了,她把脚重新浸入水中,不再动。头仍旧低着,眼睛仍旧看着那盆水,手,仍旧握着我的手。
“若兮……”她突然开口道,却没看向我,“你说得没错,我很任性。”
我一愣。
“可我,只敢在你面前任性,”她继续道,声音飘渺似烟,“其他人……就算是父王,我想我也绝不敢……任性成这样。我任性地选择了你来陪我过这一年,任性地……让你承诺不可以离开我,任性地决定要……继续爱你。”
心传来略略的疼痛,我反手握住了郡主的手,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是我一直都知道的,”晋凝轻轻笑了笑,“有些事情,不是我们想怎样,就怎样的,对不对?”
听了她的话,我无声地抿了抿嘴,笑,然后点点头。没有开口回答她,但……没错,凝儿,你说得对。
晋凝似乎知道我所想,她继续道:“我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你都很小心地保护着我,就算是说一句话,一个词,都很小心翼翼。我有时候想,这样一个爱我的人、我这样爱的一个人,若不抱紧,若不抓住,将会是一件让我最最遗憾的事。”
“可是,有些事情,真的不是我们想怎样,就怎样……这个道理,我真的懂……”晋凝说,终于转过头来看着我,她的双眼通红,“若兮……我有想过和你离开这里,像你说的那样,找个地方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但……若让我在父王和你之间选择……我……”
突然,我觉得自己不用再纠结了,其实根本就没有必要去纠结,不是吗。
“我不会让你选择的,”我笑,伸手去捧着她的脸,用拇指揩去她那眼边即将落下的泪,“别的,都你做主……但这个,我来选择。”
她没说话,只愣愣地看着我。
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其实,你刚刚说的,我已经懂了,真的。
“我以为自己够傻了,想不到你比我还傻,”我不由得笑出了声,继续为她抹去眼泪,“就因为这件事哭么?就算是女子,眼泪也不能太廉价。坚强点啊,晋凝,坚强点。这一年里,我希望你至少能在我身上学一样东西,就是‘坚强’这两个字。这可是,我自己很自豪很自豪很自豪的事情,”我继续保持着微笑,伸出右手慢慢伸出一根根手指数给她看,“我不会武功,我没有读过万卷书,我没有万贯家财,我没有能扛起五袋米的强壮身体,我没有能让别人鞠躬问候的地位……但我有的是,自认为的一颗很坚强很坚强的心,也不是自认为……师父也这么说过,嗯,反正……我觉得我自己比熊十大还要坚强。你知道吗,我看过熊十大哭,像个小孩子一样……像你一样,”我看着郡主,笑着道,“记住,眼泪可以流,但不可以常常流,这样子,心会累到不行的。我从来都觉得,做人呢,只要一天不死,就要开心地活。”
不知怎的,晋凝的泪水似乎比刚才还更厉害,让我应接不暇,唯有抬起手,用袖子为她抹泪。
“别哭,你静下心来听我说,”我叹口气,笑道,“你说得没错,有些事情,不是我们想怎样,就怎样。但,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想怎样呢,你说我很疼你,在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你……这样的人,其实呢,绝对不止我一个。还有王爷,月儿,或许未来还有某个人,对……一定会有某个人会这样做。所以不要老想着‘不能怎样’而哭,而要想着‘能怎样’而笑……”我叹了口气,决定说出那个敏感的词,“你可以想想,一年后,可以和王爷相聚,可以陪他喝早茶,可以牵着他这个老人家逛后院,可以做很多因为现在分隔两地而不能做的事……你想啊,有这样一个疼你、对你万般呵护的人在你身边,还哭什么?更重要的是……王爷他老人家,看人的眼光非常不错,虽然说让你选择,但他肯定还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同意让我来陪你过这一年。这些天来,我对你不错吧,你肯定也觉得王爷他真的没看错。所以,我完全不担心,那个……他为你选的那个……”怎么了,我竟然……说不出口。
坚强点啊,自称很坚强的阿成,拿出你码头工人般的魄力来吧!
晋凝却比我更早地说出了口:“……那个将军。”
我哑然失笑,点点头:“……对,一时想不起那个词,没错,就是那个将军。”
“一切都不用担心了,真的,”我说着,耸了耸肩,“你想想啊,将军诶,身体一定很强壮,一次至少能扛十袋米,而且还打了很多仗,他武功……对,武功,这个不得了,得重点说说,他武功那个高强,轻功肯定比司徒忆那疯女人还厉害,随便晃两下腿就能飞过五间屋顶……幸好他是武将,若是个文官我还不怎么放心,都说武将对人大气,对任何事情都不会耿耿于怀,你那时候想怎样任性都没关系,拳打脚踢都没问题。”
顿了顿,只见晋凝的眼泪早已止住,我便放下手,继续道:“你想,等王爷回来了,你们一家团圆,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至于我……总算讲到我了,真是久等。至于怎样对付我,你就可能需要从我身上学到的那一点点坚强,去慢慢把我……把我忘掉。其实一点都不难办到,你只要想想平时我怎样傻,傻到让你怎样生气,又不会武功,医术又不好,而且还很懒,走两步路都会喊累,然后就会慢慢地发觉,成若兮,也就不过是个傻到不行的傻子而已。这时候,你就终于成功了,正式踏入真正的,美好的人生……”
“啪!!!!”随着一声响,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疼得我不敢再说话。
“你一早就想好了对不对?”晋凝道,眼泪再次落下,“你一早就,就把这一切想好了的,对不对?!”
“你怎么又哭了?”顾不得脸上的痛,想伸出手再为她抹掉眼泪,却被她一掌推开。
我唯有尴尬地笑了笑,继续唠叨:“不要哭了,要坚强啊,凝儿。”
她没有回答我,只恨恨地看着我,一瞬不瞬。
俯下身,我把手伸入盆中试了试水温,水已经凉了,但晋凝的脚却还浸在盆里。我忙把她的双脚移出盆外,道:“怎么水都凉了也不说一声?我给你换一盆来。”说着,用早已准备好的布为晋凝擦干了脚,然后端起那盆水往门口走去。
“不必了……还有,以后……我们分开睡罢。”背后传来晋凝冷冷的声音。
我背对着晋凝,僵着身子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道:“好。”
倒了那盆水,再回到房内已经是漆黑一片,晋凝早就和衣睡下。我查看了一下暖炉的火够不够旺,再看了看床上的晋凝,她这次没有睡在墙边,而是睡在中间。我这才放心地,轻轻走到那幅山水画前。
书房啊书房,我终于,在你这里过夜了。
等等,我是不是还没洗澡?
叹了口气,只能再次转身,回到地道,经过卧房,轻手轻脚地往郡马府那个超级无敌豪华的浴池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