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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喜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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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这种乱臣居然有空来看属下?难道沈又真是这么得宠?
甄绵绵客客气气给楚王请了安,楚王倒是比以前和气,略点了头坐下,示意太医看诊。年轻太医神情凝重,脸皱得很,弄得两位主子也跟着稍稍抻着脖子,甄绵绵寻思,这沈又到底得了什么罕见的病把太医难为成这样?楚王显然也很不解,有些不耐烦的问太医:“到底什么病?”太医将沈又的手放下,起身恭敬回话:“回殿下,沈总管的脉象很是奇怪,微臣从未见过,所以现下还好断言,请殿下容臣回去翻查医典再行定夺。”
甄绵绵闻听此言,心思快速转动,在狱中的时候沈又说过自己中的是牵机之毒,这种毒药不很常见,可也不至于太医这么见多识广的人都不知道吧?难道沈又还有其他的病?若告知太医……甄绵绵不自觉瞥了眼楚王,这个乱臣贼子这么看重沈又,谁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多半是和她一样,不过是旗子一颗,若他知道之后为了控制沈又不给他解毒反倒再利用这毒,那沈又这祸害离死可真就不远了。
“公主?公主?”
花无心微眯着眼轻声唤甄绵绵,这姑娘当了公主之后总是魂游天外,一张脸蛋表情丰富,这可不好,心思转的这么慢,什么事都想这么久很容易被人算计。
“干嘛?”不怪甄绵绵满脸防备,一回神,一张大脸近在眼前,两只乌溜溜的眼珠子盯着自己,不紧张才怪。
“公主,殿下说,正好太医在,也为您瞧瞧寒毒之症。”花无心笑着说道。
甄绵绵一听,明白这是花无心在楚王面前说了,立刻起身对着楚王盈盈一拜道:“谢楚王叔关爱。”楚王点点头:“一家叔侄,说这些见外,让太医瞧瞧,再难为之症本王也定会寻得天下名医治好你。”
说得好听。
太医瞧过,仍旧犯愁模样。甄绵绵叹口气轻声问太医:“太医,我的寒毒是娘胎里带来的,这么多年都没治好,你不用为难,生死有命,我不会难为你的。”可怜的太医,额头上都是细细的汗珠儿。
这么闹腾了一遭,太医唯一能肯定的是:沈又暂时死不了。于是,众人潮水一样呼啦退去,甄绵绵送到门口,想想又折回到床边看了看,沈又脸色仍旧苍白如雪,死人一样,气息缓慢,虽说死不了,但情况也不大乐观就是了,甄绵绵吩咐宫女:“留心着点,有什么事马上去禀告花大人。”
出了偏殿,甄绵绵立在廊下,夏末的宫苑依旧姹紫嫣红,舞榭歌台,庭院楼阁,黄色的琉璃瓦绿色的瓦珰,处处透露着富贵,唉,甄绵绵还是觉得这风景美则美矣却不鲜活生动,透着假透着阴气。
已经让楚王得知了自己的病情,不知道他会不会对她放松些戒备,一个不知道能苟延残喘到哪天的公主应该也没什么用的,难得甄绵绵有了些惆怅。
一个小黄门跑进垂花门,沿着游廊一路跑到甄绵绵面前,面上含笑,能拧出蜜水来:“公主,皇上有请。”
又有请,她这位皇帝爹爹……她实在有些不愿意见,见了没话说,压抑得很。
“哦,有事?”这还没到午膳时间呢,找她干嘛?聊天?逛花园?给她什么皇后的遗物?揣测着,甄绵绵施施然拖着裙裾去见了皇帝。皇帝似乎比前些日子更见老,无精打采的坐在宽大的罗汉床上,床上摆着一个炕几,上头摆着笔墨纸砚,还有一个白玉高脚盘的荔枝,荔枝带着绿叶挂着水珠儿,看起来漂亮极了,除了这,殿中还有一个比荔枝更显眼的摆设:年轻的楚王,虽是坐在下首,可气势却压过了皇帝。
甄绵绵琢磨难道是楚王和皇帝说了她的病情来卖好?行过礼,皇帝也命赐了座,甄绵绵扭着半边身子坐下,眼观鼻鼻观心,思忖着什么事,皇帝的一声“绵儿”令她生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着寒颤,甄绵绵恭谨答话:“陛下有何吩咐?”
不是她不想跟皇帝套近乎,可是“父皇”两字总是如骾在喉,咽不下去咳不出来,卡在那儿不上不下。楚王摩挲着茶碗微微咧了咧嘴角,甄绵绵看到,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今年二十一岁了吧?”皇帝问道。
“是。”无事问年龄,有鬼。
皇帝叹一口气,似是自言自语:“二十一年朕竟然才见到你,这些年生活在乡间,委屈你了。”
一点也不委屈,再说,我是生活在京城,算不上乡间。甄绵绵想到,嘴上却说着:“不委屈,只是这么多年没有承欢膝下尽一点孝心,女……女儿心里过意不去。”
皇帝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坐过去,甄绵绵心里老大不乐意,硬着头皮挪过去立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皇帝伸手拉住她,他的手很柔软,有些温润,很秀气,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手,甄绵绵手心直发麻,努力压制自己想要挣脱的念头,自己的手被皇帝握着,细细的看着,皇帝神色有些不忍说道:“你王叔说这些年你在凶肆长大,要做很多活计才能勉强裹腹,这一双原本不该这样粗糙……”
“没事,我习惯了,不觉得怎样。”甄绵绵说道,心里却想着,您转弯抹角到底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别藏着掖着的。
“朕为你寻一个天下最好的男子做丈夫,也算补偿你这些年流落在外的苦楚。”皇帝说着,甄绵绵心狂跳不已,天下最好的男子?给她?绕了这么大的圈儿原来是为了把她从宫里清理掉。心思迅速转着,如果只能用这种方法离开皇宫那也好,再怎样外面都不会有皇宫这样宫禁森严吧?万一有个万一,比如,她那位气定神闲的楚王叔弑帝自立她也可以早点逃跑——公主当了几天而已,若是为此而付出生命,那当一天公主的代价也太大了,她承受不起。
可是,这天下最好的男子,是谁啊?
甄绵绵低着头蚊蚋似的说了句:“全听陛下安排。”
皇帝见她如此很是满意,笑了,又说道:“朕这些日子瞧那大内总管花无心不错,绵儿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觉得有用么?
甄绵绵不语,心里的角落里有一丝不乐意,就像瓦楞缝隙里挤出来的小草,渺小而又顽强的昭示着存在。
“绵儿你是顾虑你表哥沈又?听说你们自小指腹为婚的?”楚王忽然出来接话。
甄绵绵一时脑筋打了结,把她指派给花无心到底是这两位谁的主意呢?若是楚王的,他的心腹花无心为何早上巴巴的把沈又留在她宫里疗伤?若不是楚王而是眼前这位“父皇”的主意,那是不是楚王没有如愿所以问这句话?
不好答。
楚王又笑:“沈又虽然也不错,但比之无心却还是差了一截,不提别的,无心的家世、样貌、人品、官职样样都配得上公主,沈又出身寒门,无父无母又无兄弟姐妹,一个不全之人如何配得上公主!”
孤儿啊,那不就不用伺候公婆大伯子小叔子大姑子小姑子还有三亲六戚?好像轻松得很呢。
甄绵绵仍旧不做声,皇帝以为她有所犹豫,便帮着楚王劝她:“朕听说这个沈又身患绝症,即便能医好,但与废人何异?绵儿将来要辛苦照料他,日子定会过得辛苦,不若花无心,既是名门望族,又是嫡系嫡子,朕看过了,相貌更是没话说,朕很满意。”
那你跟他过去吧,甄绵绵腹诽。
“绵儿你大概不知道,沈又以前流浪江湖,娶了一江湖女子为妻,所以若你嫁过去也只能做小,太失身份了。”楚王又补充道。
沈又成过亲?谁知道是不是编排。
说来说去,我今天不听你们的话你们也不会善罢甘休的,这可如何是好,虽然沈又和花无心一样属于轻佻的浪荡子,可好歹沈又她了解一点,这个花无心就是只画皮狐狸,她可是一点都不了解。
见甄绵绵不语,楚王出来打圆场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绵儿,你父皇和王叔也是为了你好,要不,你先回去,再好好考虑一下,如何?”
甄绵绵赶紧的借坡下驴,借躬身行礼之机迅速把自己的手抽回放在身侧屈膝行礼:“绵绵告退。”
身后听到楚王桀桀的笑语:“绵儿定是害羞了,皇上也不必太逼紧了她,姑娘家面皮薄,回头想想就通了,花无心怎么看都比沈又好太多了。”
甄绵绵闷头往外走,一脚迈出大殿门脑门撞了人。
桃花脸,眯眯眼的笑,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公主怎的如此着急?”花无心问道,甄绵绵见他神色平常,心里有些疑惑,难道他也竟是不知?甄绵绵起了试探之心,于是说道:“陛下和楚王叔让我回去想想选哪个做驸马!”
花无心原本常年带着笑意的脸瞬时凝固了一下:“驸马?公主要选驸马?”
甄绵绵一边答着:“有什么奇怪,我都是老姑娘了,还不急着选驸马难道要老死宫里?”一边观察着花无心,可看他也是出乎意料的神态,难道竟真是皇帝和楚王两人临时起意?
花无心思索片刻,点头道:“没错,公主是该着急。”
甄绵绵提着裙子昂首阔步走了,留下一个莫名其妙的花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