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牙疼

17、千夫指（上）

　　十数年前，江湖人言玉屏凤栖城无不齐声唾骂，怒不可遏。
　　武林耆宿寿延年曾曰——凤凰非凡鸟，梧桐绻依依；今有玉屏嶂，翻掌颠阴阳。
　　语意表面指凤凰弃梧桐而去，转投玉屏山，既是叛逆神话的荒诞、亦是违背人情常理。实则借传纪之典故讽今日牝鸡司晨阴阳倒逆之事。
　　从曲素弦能记事的开始，她就听到别的江湖人管她亲娘喊“怪物”、“妖女”，这也算是她最早接触到的词汇，自人们脸上的那种又憎恶又恐惧的脸上、她忽然明白怪物跟妖女是绝对的贬义，而她的亲娘就是这么一个被江湖人唾骂的角色。
　　她对玉屏凤栖城的记忆只停留在一众武林正道人士举火焚天、攻陷城池的情景——亲娘站在城楼上睥睨着与她对立的柳渔色，恨得咬牙切齿。
　　她亲娘对她说：
　　你是我唯一的骨肉，我可以死，但是你不能；你还得代替我将背上的簪花传承下去。
　　她还没有弄懂簪在背上的是什么花，亲娘将她放进了小箩筐里，舍弃凤栖城，连夜奔跑。

　　从此她可活动的空间就只有箩筐那么大，尽管亲娘不曾限制她行动。她宁愿静静地躲在箩筐里，捂着双耳，紧闭双眼，这样就看不见亲娘与别人交/媾时色声情浪，看不见亲娘背上盛绽的大红牡丹。
　　尤其是她情动难以自抑时，牡丹在律动的交互中摇曳生姿、瓣儿娇懒舒展着万千雍容，艳红得仿似沁出了血肉、与肌肤搅和在一起，彼此相融不分你我。
　　亲娘忽然回过头来，朝她嫣然一笑，无声的对视里、她仿佛在说：
　　瞧，终有一天你也会变得跟我一样，成为这样的怪物。

　　她知道自己会成为亲娘的累赘，亲娘要重振玉屏凤栖城、要修炼更上乘的功法，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当日围攻凤栖城的江湖人、包括那个投敌叛变的柳渔色。
　　因此，亲娘将她遗留给云从仙，她并不觉得意外。
　　云从仙带她拜入天音门，燕凤彾以银链锁她琵琶骨，从此有了曲素弦。
　　她心里想着，也许自己已经变得跟常人一般了，她会背离亲娘为她规划好的轨迹，背上的簪花也只是一处寻常的装饰而已。
　　她不会变成像亲娘一般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