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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6、17、18章 ...

  •   “曦儿……想去哪儿呢?”韩萧问道,话语里带了一丝苦涩。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惟独不愿意去面对这个现实。

      在宏城落脚之后,曦儿就生了病,请大夫看过之后,也不见好,一直反反复复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那张原本红润细腻的小脸,如今带了病态的苍白,身体更加的虚弱了。

      所有的不好,都是从他带她离开以后开始的。流落,病祸,战乱,饥饿,危险……

      这样的情况,换了谁都会想要离开的吧。

      凌非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只能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哥哥觉得,这个时候,什么地方会是安全的。”

      韩萧愣了一下子。是了,他怎么就忘记了呢,曦儿失去了从前的记忆,跟他的疏离她忘记了,那么,关于那个家的一切,自然也是记不得的了。

      嘴角微微牵出一抹苦涩的笑,到底是太在乎了,才会怕失去。

      “哥哥,怎么了?”凌非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在提出这个意见的时候,她就有分神注意的韩萧的反应,此时轻易便捕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

      这是科学技术极其不发达的古代,山林海洋,都不是人们轻易愿意去涉足的地方。海上风浪,暴雨暗礁,山林深处,毒虫猛兽,哪一样都不是这个时候的人们能简单应付得了的。一旦迷失了方向,很可能就会丢了性命。

      若非如此,永安街的那些民众,也不会一直呆在这外围的驻留了。

      她提出这建议时,也没绝对的把握,韩萧会答应。

      “哥哥没事。”韩萧的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带了几分的不舍。“曦儿会想离开这里,也是应该的。继续在这儿呆下去,也不是办法,有道是君子不利于危墙之下,谁知道这场仗要打到什么时候,宏城终究不是久留之地。”

      “赤日河岸已经戒严,别说是普通百姓,即便是传递战况的信使想要过去,也得经过层层盘查,因为河的那边,乃是金陵富庶之地,是整个离国除天都之外,最为繁华的地方,同时还是粮米之仓。”

      “赤日河过后,再无屏障,齐国大军一旦深入其中,离国……危矣。”

      凌非大致上听懂了,意思就是说,除了国都之外,这个所谓的金陵,便是最为安全的地方了。

      同时,唯一能通往金陵的那条河,有重兵戒严,轻易过不得。

      王强能从别的地方转到这儿来,多半是占了运气二字。

      “那,哥哥可知道,金陵在哪个方位?”凌非却还是不死心。

      照韩萧所说的情况看来,宏城的这场战争,还有得打,谁也不敢保证,那些杀红了眼的齐国士兵,不会拿百姓来出气。

      迟早,那些四处奔逃的百姓,会想起还有这么一个天然的保护地。人少时还好,人一旦多了起来,吃的东西就成了问题,外围的资源有限,早晚需要深入山林深处,他们兄妹俩人生地不熟的,不占任何优势。

      分辨方向这一点,她自问还是能做得到的。只要不是太背了,碰上大型捕食动物,又或者致命的毒虫蛇草的话,摸过去金陵境内,不过是路程远近的问题。

      韩萧坐起身来,俯身穿好了鞋,下了床,又转过身来,对着凌非伸出了双手,“来,哥哥抱你。”

      不用自己走路,凌非乐得悠闲,扑进了韩萧怀里,让他抱着自己出了门。

      林风迎面吹来,带了几分凉意。

      走到了小溪边上,韩萧一手托着凌非,一手指着某个方向,对凌非道:“金陵,就在那个方向。”

      凌非顺着他的手看去,只觉得心凉了半截,朝那个方向走的话,最终将会走入山林的深处,即便哪儿不是最为中心的方向,也大致上相当于穿越了这片山林。

      期间危险,不言而喻。

      即便是一个成年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会选择离开的。

      “哥哥……”凌非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韩萧收回手,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那个方向,半响,他咬了咬牙,眼里一片坚定,“曦儿,咱们离开这儿,去金陵!”

      凌非闻言,惊得瞪大了眼睛,“哥哥……”

      韩萧摸了摸她的头,道:“曦儿,别怕,有哥哥在。”

      说罢,韩萧抱着她回了屋子里,将她放回了床上,道:“咱们明天就走,哥哥这便去同柳先生辞行,谢谢他这些时日里对咱们的照顾。曦儿在这儿等着哥哥回来,咱们一起收拾东西。”

      韩萧一个人少年人,都能下定了决心,凌非自然不会害怕的。反正,伸头是一刀,锁头也是一刀。

      于是,乖乖点头,道:“恩,曦儿在这里等哥哥。”

      韩萧理了理头发,又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这才转身出了门。

      凌非躺倒在床上,捞过被子蒙住了头。

      这样的人生,较之从前,也没好到哪儿去。除了,让她留下了从前的记忆意外,还多了个真心关心她的哥哥。

      她从来不是贪心的人,有最后这两点,足够了。

      ……

      山林的另一边,永安街的民众借着地形,巧妙的在林间搭建了简易的房屋,屋前的空地上,小小的火堆,炊烟袅袅。

      韩萧找了柳守业。

      “韩萧谢过先生这些时日以来,对我们兄妹俩的照顾。”韩萧恭恭敬敬的对着行了个礼。

      柳守业没有接过他的话,反而换了话题,问道:“是曦儿的病又复发了吗?这几日你都没过来。”

      韩萧点头,“那日夜里着了凉,又发起了烧,至今仍不好。”

      王强的事是决计不能对外人说的。先不说曦儿一个女孩子,遇上了这样的事,于名声上是有损的。更何况,他还无法确定王强究竟是不是他所知道的那个人,若真是,被人知晓是曦儿杀了他,放在从前,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是他欲对曦儿不利在前,可如今,他们兄妹俩无权无势,怎肯放过她。

      是以,他只得找了这样的说辞。

      韩萧对妹妹有多在乎,柳守业是知晓的。为官的那些年,他也曾与不少豪门大族打过交道,那样的人家,无论出身如何高贵,女子最终也只能是谋取利益的工具,为妻做妾,全看她本身的价值。

      为人父母的,都能那么冷漠,然而韩萧一介少年,却能对如此对待妹妹,怎能让他不惊讶。

      “这可如何是好?我们这儿可没有会医的人,城中也是混乱之极,别说大夫了,就连药材都难寻到。”柳守业关心道。

      韩萧叹了一口气,露出苦涩的笑容,“如此下去,曦儿的身子定然是撑不住的,晚辈准备……带她去金陵。”

      “赤日河岸戒严了,这一点你是知道的。”听到这话,柳守业的第一反应便是如此,随即,又想到另一种可能,“难道你有法子?”

      之前,他便有过猜测,韩萧的出身非富即贵。离国的世家大族里,到有那个几家是姓韩的,年纪上也对得起来,却没有传出一点风声,说有孩子出走了,他便不敢肯定。

      现在,韩萧却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莫非……

      却见面前的少年摇了摇头,“先生多想了,晚辈只是普通富庶人家的孩子,不过是上了两年学而已。”多余的事,却是不肯再说。

      随即,伸手指向山林深处,“不过是放手一搏而已,林海位于几国交界处,在离国境内,更是与多地有交接,朝着那个方向,越过山林,运气好的话,便能到达金陵。”

      柳守业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韩萧所说的,他自然是知道,然而至始至终,他都没去想过这点。这片林海之宽广凶险,别说是经验丰富非猎人,就是军队,也不敢轻易涉足。

      “孩子,你可知道,你做出的这个决定,代表了什么吗?”半响,柳守业才问出了这话。

      韩萧点头,“晚辈知道。”

      柳守业深深的看了眼前的少年一眼,一如初见时,眉眼温润,气质卓绝,眼中神色坚定。此后,大约是再不到了的吧。

      “去吧。”

      “先生的恩情,韩萧铭记于心。”至于报恩的话,却是没说出来,因为此去,是生是死,他都无法保证。

      ……

      半个月后。

      兰州境内,落枫山。

      路边的茶肆内,零星的坐了几个客人。老板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在此处买些茶水吃食,聊以维生。

      这时,一辆看起来有些破旧了的马车,停在了路边。

      一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少年从车上下来,走进了茶肆,寻了张无人的空桌坐下了。

      “老板,上一壶茶,再弄点吃食过来。”少年的相貌极好,声音也甚是好听。

      老板答了一声好,便动手准备东西了。

      此时,又来了一辆马车,正巧停在了方才那辆马车旁边,赶车的是个面貌有些凶狠的男子,跳下车来,朝茶肆走来。

      “老板,可有见过一个穿着十分华贵的男子经过?”

      老板连连摇头。

      男子转头去看茶肆中的其他人。“你们呢?”

      众人亦是摇头。

      ……

      马车那边,却是另有情况。

      “看看,刚接到的生意,出钱买我们去杀了两个离家的孩子……呀,十一你看,居然是他,你说韩家知不知道这事?”女子的声音从车里传出来。

      “大约是不知道的吧,嫡女就罢了,反正又不止那一个,然而韩家正房之中,这一代也就出了一个惊采绝艳的韩萧,其余的都是资质平平,怎么会舍得轻易杀掉。”回话的是一个男子。

      “我当初远远看见过,倒是个相貌俊秀的孩子呢,真是可惜了……看阿牛的那样子,定是没收获的,你说,那人究竟逃到哪儿去了?”

      “谁知道呢,对他,又不是第一次失手了。还有,你可惜什么?这世上样貌俊秀的男子多了去了。”

      ……

      旁边那辆有些破旧的马车里,女孩的手倏地握紧。

      相貌凶狠的赶车男子阿牛没能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后来的那辆马车不过停留了一下子,便又离去了。

      扬起一地风尘。

      俊秀少年坐在简陋的圆桌旁边,望着离去的车,微微皱了皱眉。

      “老板,吃食还没好吗?”少年问道。

      “客官稍等,就来了。”老妇人一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一边答道,老者则是将煮好的茶送到了少年的桌上。

      一旁的那张桌子边,围坐了几个学子模样的人,少年青年皆有,正谈论着时事。

      “闻听兄,对宏城的事怎么看?”说话的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体格颇有些健壮,肤色偏黑。

      “能怎么看,僵持了这么长时间,不断有援军越河前去抗敌,只能说我方带兵的将领太过无能了。”接话的也是一个少年,生了一副好相貌,眉目间却有骄傲自满。

      浓眉大眼的少年却一直注视着坐在他对面的青年,那是一个看起来二十二三岁的男子,着一袭天青色长袍,玉簪束发,容貌自然是不用说的,浑身透着一种儒雅的气息。

      青年,也就是被浓眉大眼的少年唤作闻听的人开口,道:“无论还要再派过去多少援军,宏城必须守住,金陵经不住战乱。齐国单方面撕毁盟约,挥军攻打虎峡关,这场战争从一开始,离国就处于劣势,如今的形势,与将领无关,即便是皇上御驾亲征,结果也不会比这好多少。”

      “这样啊。”浓眉大眼的少年语气有些失落,“也就是说,这场仗还要打很久了,我听说,那边死伤的百姓很多。”

      被人忽略了,方才插话的少年有些不满道:“那群贱民的死活与你何干,你瞎操什么心。”

      从破旧马车上下来的少年,一直安静的坐在一旁,听着他们谈话,脸上没有一点特别的表情。方才,老板做了几样简单的吃食送过来,少年也没有挑剔,每样都吃了几口,直至感觉有八分饱了,便放下了筷子。

      特别吩咐让熬的粥也弄好了,少年付过了钱,便端着那碗粥,往马车走去。

      撩开浅灰色的车帘子,只见车内坐了一个女孩儿,小小的身子,长发用一根木头雕刻的簪子简单的挽起来,五官秀气,脸色有些苍白,身上盖着一条薄被。

      “曦儿,感觉好些了没?”少年,也就是韩萧,轻声问道。

      凌非点点头,“恩,好多了。”

      “那就好,来,吃点儿东西吧。”韩萧坐到了车内,一手端着碗,一手用勺子盛了一勺粥,放到唇边吹凉了之后,才喂给凌非。

      凌非乖乖的喝下了,“辛苦哥哥了。”这具身体真的太差了,好不容从林海中出来后,马上就病倒了,高烧不退。

      他们出来的那个地方,便是兰州境内的一个小城镇,叫做丰临镇。小镇地处偏僻,经济不发达,镇上人口简单,大夫水平也就那么点儿,开了两幅退热的药,凌非吃过后,热度虽然退下来了些许,症状总也不见彻底好转。

      待了两天,韩萧便决定启程,前往大一点儿的县城,寻个好点儿的大夫。虽然是顺着官道走的,但因为路途遥远,走了许久,也才碰上这么一家茶肆,凌非一直是昏昏沉沉的,所带的干粮一口都没吃过,韩萧便在此处停下了车,下来弄些清淡的吃食让她吃。

      韩萧知道凌非胃口不好,便也只吩咐了老板熬了一小碗,喂完了之后,伸出食指替她擦去了唇边的米粒,笑道:“哥哥这便去将碗还了店家,之后咱们就启程赶去兰陵城中,给你找个好大夫,早些把这病治好了,也省得你这般难受。”

      少年的眉眼温润,神色安然,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对她的关心,凌非想起方才在车中听到的,那对男女的对话,心不由得有些揪紧。

      她知道,那决不是简单的名字相同而已。离家出走的孩子,哥哥姓韩名萧,带了一个妹妹,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凑巧的事,那对男女所说的人,便是他们兄妹。

      有人买凶要杀他们,韩家的人却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难道他们兄妹俩即便是离开了,也还会妨碍到别人吗?还是,他们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于是有人想要灭口?

      那个男子说了,韩家这一代,就出了一个惊采绝艳的韩萧,其余皆是资质平平之辈。按常理来说,在这种情况下,家族不是应该着力培养韩萧,轻易不会让他受了委屈的吗?且韩萧也不是什么热血冲动的人,到底,又是为了什么要离家呢,还带上了这么一个拖油瓶?

      奈何凌非没有任何原主的记忆,一切根本无从猜测。

      但这件事,却又不得不说,这关系的,是他们两个人的性命,韩萧有全力知道情况。

      韩萧还了碗归来,便见自家妹妹皱着眉,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曦儿,怎么了?”韩萧将滑到了凌非腿上的薄被往上拉了一下,盖过了腰际,将露在外面的两只小手一并盖住了。

      凌非神来,看着韩萧,眼中神色复杂,“哥哥,我们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这话,她问得有些小心翼翼的。并非直接和盘托出方才听到的事,而是选择了这样的问话作为切入点,一点点的牵出整件事,这样的做法,很符合一个失去了从前的记忆的十岁女孩儿。

      韩萧惊了一下,问道:“为什么会这样问,曦儿是想起了什么吗?”

      凌非摇头,道:“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方才我躺在马车里的时候,听到旁边的马车上传出一男一女的对话,”

      接着,凌非便将事情经过跟韩萧说了一遍,当然,省去了那个女子说韩萧样貌俊秀、可惜了的话。一个上了年纪大额老女人,居然还YY她的监护人,真是不要脸,让她碰上了,非想办法收拾她一顿不可。前提自然是在身份没被识破的前提下。

      听完这件事的经过,韩萧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讽刺道:“得罪人,算是吧。在那个地方,即便你什么也不做,光占着那个位置,就会有人心怀不满。只是没想到,我带着你已经远走到了宏城,他们还不肯善罢甘休。”

      从头到尾,韩萧都没有明说什么,皆是以那个地方,那些人代指,或许是本身便不远提及,又或者是怕她因此想起了什么。总之,他不说,凌非便不会开口询问。

      她不是什么小孩,认为别人对她好都是理所当然的,即便是在现代,这样好的兄妹感情,也是需要彼此用心经营的,更何况是在封建社会大环境下。

      一次两次的任性不讲理,韩萧可能会觉得没什么,但凡是总有一个度,一旦越过了那个界限,便再难挽回。

      她贪念这份亲情关怀,不仅害怕失去,甚至不想它变淡变浅。

      “怎么办,哥哥?”凌非装出那种有些紧张有些害怕的样子,伸出手去拉住韩萧的衣袖。

      为什么说是装出呢?因为她是一个实际年龄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又不是好人,这种事压根吓不到她,可这具身体却是货真价实的才十岁而已,又失去了记忆,在知道有人想要自己的命时,不可能表现得那么淡然。

      “曦儿别怕,有哥哥在,只要哥哥还能动弹,就不会让别人伤到你的。”韩萧拉过她扯着自己袖子的手,握在了手中,掌心传来凉凉的感觉。

      少年如此轻易的便许下了诺言,却不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凌非一生都未曾见过他食言。

      凌非想着,这里是落后的古代,而非科技发达的现代,没有照相复印的技术,一般的画像十分的抽象,很难分辨出具体相貌。也不是没有精致的画像,但那样的东西十分难得,不可能坐到人手一份。

      那些人想要找他们兄妹,大约就只能凭借姓名,年纪,性别等信息来找,只要模糊了这些地方,想要再找到他们,便是困难了。

      这一点,她能想到,能被那些人称为惊采绝艳的韩萧,自然也能想到。韩萧韩曦,这名姓都不能再用了,但除了改名换姓之外,她还想把性别给改了,这样的社会大环境之下,无论战乱安定,女子都生活得十分的不易。

      如若她年纪再大些,身量长开了,少女与少年的身形,有着明显的区别,那时定是瞒不住的,可她如今才十岁,什么特征都没有,只要言行上注意点儿,很难有人能发现区别,好日子这种东西,能过一天是一天。

      这样做来,同时还可以混淆想要他们兄妹性命的人的视线,由一对兄妹变成了一对兄弟,难度加大了不是一点。

      果然,韩萧提出了改掉兄妹姓名的法子。

      凌非趁机给他灌输了凌这个姓氏,她承认,这么做是有私心的。韩萧一口一个曦儿,她虽然应下了,心里却还是在意的,这随时在提醒着,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偷别人的。尽管那个人再不可能回来,她依旧不爽。

      她是凌非,不是韩曦。她接下了这个身份,只要她想,就可以将这一切都变成她的,而不只是单纯的成为某个人的替代品。

      关于性别这个问题,更容易解决,她只说想看看这外边的繁华世界,韩萧便同意了。因为古时对女子的态度十分的苛刻,轻易不得抛头露面,一辈子的时间,都困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里。

      不知道为什么,韩萧的思想不像这个别的人那么封建,但她很乐意见到这样的情况,毕竟她是最大的受益者。

      所以,从这一刻起,她是凌非,而他,是凌萧。

      自落枫山脚下的小茶肆离开后,又走了两个多时辰,便入了莲塘县境内。

      马车在一家成衣店门口停下了。

      凌萧将车帘子微微撩了起了,屈身钻了进去,用凌非一路上盖着那条薄被,仔细的将她整个人给包了起来,直至将身形样貌给完全遮掩掉了,才小心的将她给抱下了马车。

      店里的小二迎了上来,“客官,里边请。”

      正在埋头算账的老板抬起头来,嘴角挂着职业化的笑容,只看了一眼,便叫小二将两人带进雅间里。

      凌萧抱着凌非随着小二进到了店内的雅间中,“老板,拿两身适合我弟弟穿的衣服过来。”

      金陵之地,古来便是富庶之极,便是这小小的莲塘县中,富商豪绅也是极多的。凌非他们所在的这家成衣店,乃是开在人来人往最为热闹的大街中间的地段,其价值就不说了,这老板便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看人的本事绝对称得上是一流的。

      小二将眼前这两人迎进来的时候,他便看出了门道。少年身上所穿的衣服虽然不是顶好的料子,却也不是寻常人家能负担得起的。相貌俊逸,气质温和,眼中情绪波澜不惊,嘴角带了淡淡的笑容,周身的那份气度,非是一朝一日能养得出来的。

      至于他怀中抱着的人,被一条薄被整个裹住了,根本分辨不出什么,但照常理来推测,想来应当是一个女子才是,自古男儿便是顶天立地的,轻易不会在人前示弱,竟不想,会从他口中听到弟弟两个字。

      少年的要求,若是换了一个人,怕是不好达成,毕竟那个孩子的身形整个被裹住了,样貌自然也无从知晓,如此怎能知道什么样的衣服合适呢。但老板从事成衣这个行业已经快二十年了,便是这样模糊的情况下,也能大致判断出那孩子的身形如何,至于样貌,大抵是能判断出肤色是苍白的,这一点,从少年对他的小心翼翼的态度便能知晓。

      老板寻了几件颜色较浅的,剪裁偏消瘦的衣服送到了雅间里,让少年过眼。

      凌萧也没怎么挑剔,将衣服给全留下了,让老板跟小二先到雅间外等候着,待门被关上之后,才将凌非放开。

      “阿非,来,看看喜欢哪件。”曦儿这个称呼显然是不能用了,最终敲定的便是这个。一个称呼叫了十年,若是换了别人,一时间定是很难改过口来的,这样的情况放在凌萧身上,却是不成问题的。

      如老板所猜测的那般,凌非脸色依旧苍白,一路走来,她甚至有过怀疑,该不会是要顶着这样一张病态的苍白的脸过一辈子吧,什么破身子啊这是!

      不想,天不遂人愿,原本底子就不好,再加上某些意外,事情当真朝着她不愿意的那个方向发展了。当然,这是后话了。

      有那么一句话是这样说的,要想俏,一身孝。老板拿来的衣服里,便有那么一件白色的,就连配套的腰带,都是白色的,凌非一眼就看上了。

      因为本就是在哎开放的现代长大的,且这些时日里,又一直都是与凌萧同床共枕的,凌非一时忘记了古代那一堆子的坑爹规矩,当着他的面,便褪下了身上的粉色衣裙,仅着纯白色的里衣,便伸手去拿看上的那件白色衣袍。

      然而,她没注意到,不代表凌萧没注意到。他乃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之前虽然因为各种原因,答应了同凌非睡在同一张床上,但都是等她先钻进了被子里,才合衣而睡的,且时间都是夜里,不像现在是大白天的。

      如若凌非仔细看的话,就能看到他的耳朵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遗憾的是,她此时正在跟那根腰带奋斗,没注意到。

      虽然有些不自然,但见到凌非怎么都系不好腰带,凌萧便蹲下、身去,从她手中接过了腰带,替她系上了。

      对此,凌非撇嘴,不是她没本事,只怪古代的衣服太麻烦了。

      因为这个时候还没有所谓穿衣镜的概念,凌非穿好了衣服之后,自己没办法看效果如何,只得问凌萧,“哥哥,怎么样?”

      果真应可那句话,要想俏一身孝,质地稍显轻盈的白色衣袍穿在凌非身上,显得十分的合身,秀气的容貌苍白的脸,看起来就是一个身子不好的病弱男孩。

      “来,坐下。”凌萧指着身旁的一章凳子,对凌非说道。

      凌非诶乖乖的走过去,坐下。

      凌萧走到她身后,伸手抽掉了她挽发的木簪子,一头柔软的长发便披散开来。凌萧修长的手在她发间穿梭,以指代梳,替她梳理头发,最后在头顶了挽了个发髻,以木簪固定。

      “好了。”

      凌非星星眼的望着凌萧,几近全能的温柔美少年啊,再一次感动了有木有。

      “小傻瓜,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凌萧好笑道,伸出食指点了点她小巧的鼻子。

      凌非难得幼稚,点头道:“恩,我是小傻瓜,那哥哥就是大傻瓜。”

      “你啊。”凌萧将她方才换下的粉色衣裙叠好了,用薄被裹住,准备一会儿带走然后扔掉,既然决定了要让她扮成男孩儿,便不能留下一点儿破绽。

      凌非给他做了个鬼脸,便去看了一下老板送来的其它衣袍,又挑了两件样式差不多的留下,一天青色的一件浅紫色的,拿在了手里,对凌萧道:“哥哥,就要这些了。”

      “你喜欢就好。”凌萧说完,便唤了老板与小二进来,让他们将凌非看上的衣服装好,一手牵扯她的手,一手拿着叠好的薄被,走出了雅间。

      事实证明,凌非姑娘的眼光不错,看上的店里顶好的成品,这一点,从老板笑得几乎眯成了一条缝的眼睛,就能看得出来。

      付过了钱,凌萧领着凌非出了成衣店,将她抱上了马车,自己也跳上了马车,赶着车离开了。

      恩,值得一提的是,关于赶车这一件事,这一路上,都是凌萧少年亲自动手的。凌非因为好奇,问过他怎么会赶车的,他倒是答得爽快,说是从前跟人打赌输了,专门给人赶了一个月的马车,那人是个极为较真的人,并非只是让他坐在马车外面做个样子就可以了,而是要他亲自动手赶车。

      凌萧是个输得起的人,那人既然这么要求了,他便特意去学了赶车。

      凌非听完,感叹不已,那是怎样一个讨厌的人啊,富贵人家的孩子,最是要面子的了,他竟然出了这样的题目来为难凌萧。于是,她在还没没见过面的前提下,就将某人列入了讨厌的范围里。

      因为是在县城之中,地点又是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马车行走的速度便慢了下来。刚开始的时候,凌非还能老老实实的窝在马车里,时间一久,她便呆不住了。

      穿越到这个时空,已经两个多月的时间了。最初是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一直呆在客栈的房间里,每天能看到的就只有窗外有限的景象,又因为时局微妙的原因,那一整条街都是冷冷清清的,没什么看头。

      齐军打到宏城之后,随着人群逃进了林海之中,看到的便一直是千篇一律的自然美景。古代的繁荣与热闹,她是从头到尾都没见过一眼。

      这会儿有机会,且又有了方便的身份,再不看看,岂不是亏了。

      这么想着,她便撩起了帘子,探出头来,对凌萧道:“哥哥,我想出来看看。”然后,不等他同意,便坐到了他身旁,小脑袋转个不停,这儿看一眼,那儿看一眼的。

      凌萧笑着摇了摇头,也就不去管她了。

      马车慢悠悠的前行,街道两旁店铺林立,人来人往。不同于受战乱波及的宏城,这儿的百姓,脸上表情从容眼中神色安定,很好的诠释了这片土地的安稳繁荣。

      偶尔会有一群年幼的孩子跑过,留下一串悦耳的笑声。

      凌非的神情一时有些恍惚。即便披着的皮囊如何年轻,也改变不了她内里那个被现代大社会渲染过的苍老的灵魂,那颗苍老的心……她以为她伪装得很好了,现在却发现,她与真正的孩子还是有这本质的区别的。

      还好,凌萧吗,没有怀疑。又或者是,他……不愿意去怀疑。

      谁知道呢。

      ……

      傍晚,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大片的天空。

      凌萧驾着马车,停在了一件看起来规模一般的客栈。

      依旧只要了一间房。简单的吃过东西之后,凌非让小二准备了热水,自己先上楼洗澡了。

      一米来高的木桶,水有八分满,正飘着热气。

      凌非刚脱下了外袍,正准备脱里衣,只觉得一道凉风袭来,嘴便被一只大手给捂住了,一颗颗粒状的东西送进了她嘴里,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便将那东西吞了下去。

      小小的身子被人带进了怀里,因为身高原因,她的头不过才靠到对方腰腹上方一点儿,一个有些虚弱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不想死的话,就别轻举妄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16、17、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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