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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倒逆的轨迹 ...

  •   “Ereen,醒醒,醒醒……”

      我猛地睁开双眼,感觉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都放大数倍,我甚至能听见自己胸膛里那颗鲜红心脏的剧烈跳动声。

      “Reid?”

      我用沙哑的嗓音唤了声那个人的名字,他一只手紧紧握着我汗湿的手心,另一只贴上了我的额头。

      “你做噩梦了,还好吗?”

      我用手肘撑着柔软的床铺,他扶着我慢慢坐了起来,琥珀色的眼眸充斥着疲累的血丝,“喝点水吗?你感觉怎么样?”

      我深深的低下头,抱着被子往旁边挪了挪,拉远了和他的距离,“不太好……很糟糕……”

      ——几乎无法控制自我厌恶的情绪。

      Reid什么话都没有说,又或许不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那些安慰人的,苍白无力的话语早就说了千百遍,我脑袋里面嗡嗡作响,那感觉就像有人在我脑袋里面装了台发电机一样,那声音吵得我一团糟,简直要把我逼疯了,该死!该死的!

      “依依,你要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身体暖暖的温度透过湿薄的衣衫布料传递过来,我一动不动地趴在他怀里,心头的狂躁和怒火消退了些,但那种想要呕吐流泪的压抑感觉仍旧折磨着我。

      “我好害怕,我觉得自己身体里好像关了只野兽,它不停的撞击着牢笼拼命想要冲出来,好可怕!它想要咆哮撕碎破坏,它想要占据我的身体……我是谁,为什么我竟不认识自己了……”

      “嘘——没事了,我都明白。”Reid轻柔的拍抚着我的肩背,低声说着,除了拥抱,只有拥抱。

      “不!”一瞬间我感觉自己身体里有根紧拉的弦终于崩裂开来,“你不明白!”我大声哭喊着推开他,远离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着什么,“你根本不该把我接回来!我已经不正常了!你懂什么是不正常吗!你们是怎么称呼他们的?病态的!神经失常的!心理扭曲的变态!神经病!丧心病狂的魔鬼!”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激动之下把床头的闹钟摔了个粉碎,尖声道:“我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再也不是了……我都不认得我自己……”

      偏侧的一面痛的厉害,我捂着脑袋靠退到墙边,虚脱的蹲下来,“甚至连我自己都害怕我自己……你怎么可能明白……”

      无尽的冰冷和痛苦,绝望令人窒息,黑暗的世界用死寂和回忆折磨我,我哆哆嗦嗦的蹲在角落里,不知过了多久,最终失去了意识。

      梦里和现实似乎没有区别,尽管我已经如此努力的压制,那个孩子的死……他最后望向我的眼神……梦里他在哭泣,叫喊,Ereen,救我!救救我!为什么你不来救我!

      这一切已经让我不堪重负,那是血的哀嚎与罪孽,那个小小的孩子,我答应过要保护他……最后却害了他……我是杀人凶手之一……

      别再说了!停止!这怎会不是我的错!可是好像有个声音在不断的蛊惑,把这一切都推给那个男人!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你是无辜的,你是受害人之一啊!

      “不、不——”

      我惊恐的瞪大眼睛,房间里昏暗的光线,跳跃着的灰尘,还有弥漫的阳光的味道,我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回到现实,扶着墙壁慢慢的站了起来,一条薄薄的被子滑落,我撩起袖子看了看,果然。

      针孔的痕迹泛着青白的颜色,因为镇静剂的原因,导致我现在还有点反应迟钝。

      “Reid?”我盯着门口轻轻唤道。

      两秒钟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扳住门栏,Reid半个身子从那堵墙壁后面探出来,他翘起嘴角冲我温柔而恳求的笑了笑,“我可以进来吗?”

      我无端端想起一只叫做“乔巴”的驯鹿,怔了怔,弯起眼眸,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你家,你的房间。”

      Reid抿了抿唇,眼睛微微一亮,有些受宠若惊的道:“你饿了吗?我做了早餐……”他走到我面前,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表情,大概是我每次犯病后从来没有如此和颜悦色过,他似乎在确认我嘴角的弧度是不是真的。

      我眨了眨眼睛,差点被他逗乐了,“Reid……”那一刻有种莫名的情绪驱使我张开双臂,将他整个轻轻抱住,“对不起……”我喃喃地说,侧脸贴着他的胸口,而他心脏跳动的声音,好像回响在我的体内似的。

      Reid身体一僵,下一秒我感觉自己被大力的抱紧了,他的手臂好像要将我按进他骨血中那般,紧绷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不敢置信的抱紧了我。

      “我很害怕……害怕失去你……”他在我耳边低声嘶哑的说,“你永远不用和我说对不起……Ereen……对我来说,你是上天赐予的礼物……”

      我不由勾起唇角,轻声道:“哎哟哟,什么时候我们大天才会说甜言蜜语了?”

      “Ereen……”

      即使不用看,我也知道,现在他的脸上,一定带着羞涩的笑容,苍白的脸颊,还浮着两片浅浅的红晕。

      我掐了掐他精瘦的腰,不满的埋怨道:“你快比竹竿还瘦了,抱起来一点也不舒服……”

      “我会多吃点的,”Reid用柔软的嘴唇亲了亲我的额头,湿润的眼中带着期待的神色,“你会做给我吃吗?”

      “家里有菜吗?没有的话,我们去买吧!”我闷闷的说。

      “你愿意出去吗?”他睁大的双眼露出惊喜的光芒,不由拉住我的手,他显得那么开心,“你想吃什么?”

      我确认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吸了口气,笑道:“应该是你想吃什么?”

      “我吗?”Reid想了想,有些笨拙的讨好道:“你做什么,我都喜欢,我可以和你一起做吗?”

      “当然可以。”我慢慢地说,另一边手指揪紧了他的袖子,略带紧张地问:“我能不能,戴上帽子?”

      Reid一怔,声音柔软道:“当然可以。”

      是的,不能再逃避了。你答应过他,要好好生活,释怀那些不愉快的,正是那正在到来的。

      半个月前

      我打开门,从此以后再也不想踏入这个房间一步。什么心理辅导与治疗,以为自己拿个小本子坐在对面记个二三就是救世主了吗?我不需要!

      “啪————”

      “Ereen!”

      我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却见四周满地狼藉,那个盛着鲜花的水晶瓶碎在地上,尖利的封口还闪烁着刺眼的光,红色的血液顺着脚背流淌在地板上,我察觉到自己又失去控制,这满室的脏污与痕迹,大约就是我的杰作了。

      “……”Reid三两步走到我身边,他神色里有一丝试探和小心翼翼,见我怔怔的看着他,苍白的面容浮现一丝勉强的柔和,“吓坏了吗?没关系的,Ereen,我会处理好的。”

      那个男人,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是什么时候,学会这样不动声色的处理事情?这样的事情,又发生过多少次?我到底在做什么……

      他默不作声的把我打横抱了起来,僵硬的身体触碰到柔软床铺的霎那,我猛地打了个机灵,不对,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他正弯下腰去,察看我小腿上的伤势,动作相当熟练,无论是上药,还是包扎伤口,他眉目沉静,我盯着他的侧脸,却总是觉得他是微微皱着眉的。

      我是不是……被当成了精神病患者?

      还是说……我已经变成了一个精神病患者?

      那一瞬间莫大的恐惧几乎将我整个湮没了,仿佛周围的空气被全部抽空,我的心脏受到挤压式的疼痛,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我飞快拽住他的手臂,瞪大眼睛,沙哑道:“我没疯——我不是精神病——我没疯——我没疯——”

      我是正常的!

      然而这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我瞪大双眼死死望着他,就像超市里那些躺在冰块上的死鱼,仿佛再深的渴望,都被笼罩在那层浑浊的阴影下。

      “我没疯——”

      我喃喃地说,一股凉气从心间溢出,一寸一寸蔓延到指尖。

      “你是正常的,Ereen,”在沉默了片刻后,那双眼睛仿佛不曾出现伤痛一般,全然平静,Reid握住我的手,在身边坐了下来,“你是正常的,Ereen,我以我的人格发誓,你一点问题也没有。”

      我静静的打量他,他看起来不像在说谎,而在一般人看来,这个人,大约也不是会说谎的,可是我知道,如果他想骗人,无论多么聪明的家伙,也会落入陷阱。

      “可是……”

      “我明白,”他低声说道,很有耐心地,柔声道:“你知道,我拿到了心理学的博士学位,我是BAU的侧写专家,我甚至,还亲手抓过那些坏家伙,我知道什么是不正常的,Ereen,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我下意识地道:“不,我相信你。”

      “你只是刚经历过一场灾难,暂时调整不过来罢了,”Reid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就像在安抚一只小动物,他微笑道:“你会好起来的,但是,要忍耐,还要努力,给自己一个机会,这件事情急不得的,不过没关系,你知道,我会陪着你,对吗?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的话语那么轻柔,语气是那么的坚定,我有一种被下了暗示,或者是被催眠了的感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想,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你只是脾气暴躁了点,这一切都是暂时的。

      直到有一天,我在午睡的途中忽然醒了过来,以往这个时候,Reid都会在我身边陪伴我,即使不在视线所及处,也一定在这间屋子里。

      我坐起身,想要去寻找他,我踩着冰凉的地板,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闻起来让人难受的慌,奇怪,怎么以前没有觉得呢?等等!对了!我是在医院里!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睁大眼睛打量这个房间,那些熟悉的摆设、甚至还有我的小沙发,那窗帘的颜色和款式……

      和我的房间一模一样!

      “Reid,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工作,已经快半年了。”

      我下意识地停住脚步,躲在房门后面,这个声音听起来很熟悉,很熟悉……只是,有点想不起来,是谁呢?

      “再过一段时间吧!”

      我听到Reid淡淡的说道。

      “你不能这么下去,Reid。”那个人顿了顿,冷静的道:“她的状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你不应该止步不前,Dr.Richard已经向你提过了,是时候该进行下一步治疗了,你不能时时刻刻都呆在她身边,这样对她不好。”

      “……我知道,”Reid低声说,他的声音听起来疲惫和嘶哑,我顿时有种晕眩的感觉,为什么这么多的事情,我都没有注意到,他有多久没去上班了?我在医院呆了多长时间?难道我真的生病了?

      那种致命的恐慌几乎让我生出拔腿就跑的冲动,可是心里面有个声音在说,不能走!不能这么逃开!不然一切都完了!

      “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我不敢离开。”他平静地说道,“因为我无法承受再一次失去她的痛苦。”

      “Reid……”

      “别说了,Hotch,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轻轻叹了口气,“你得再给我点时间。”

      我闭上眼睛,真真切切的,终于感受到那从心尖泛出的寒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倒逆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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