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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沅芷澧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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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径通幽处,别有洞天。
入目的一行清瘦斑竹,门帘般不太密的落落排着,天风沙沙,竟似叹息。
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
楚客欲听瑶瑟怨,潇湘深夜月明时。
祈清醉强忍着满身满心的不适,随莫江寒穿过竹枝,亦不由眼前一亮。
竹树环合,假山嶙峋。绵柔如梦的细草从脚边缠绵到山泉边,叮咚如佩环响,淡白微蓝地浮起一层冷雾,纤尘不染,并蒂生,连理结。
此处已露天日,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与之前石室中的幽暗相比,当真是何似在人间。
“到那边去。”莫江寒稍一侧颈,示意祈清醉到泉畔冷雾丛中坐好。
立刻被淡淡的清香环绕,超逸的,高远的,如空谷幽兰。
似已冻僵的心慢慢放软下来,周身似也没那么不舒服。
“现在要驱蛊,收心,平气。”
手指在颈上穴道按揉了一会儿,自头上拔下发簪在耳后深刺三下,左手如弹琵琶,下落如雨,在颈肩手臂头顶穴位轻拢慢捻抹复挑,已放下发簪的右手也按在他背心上,时轻时重的敲击。
祈清醉闭着目,任内息顺着莫江寒的引导游走于奇经八脉,行走周天。
也不知过了多久。
莫江寒右手虚虚握拳,从其后颈一路下溜,及至背心,伸开成掌,用力一按。
祈清醉只觉后心一暖,似是春风涤荡冰雪消融,一股温热如箭穿梭周身,将每一缕寒气从骨骼间拔出,愈转愈快,最后,汇集到颈上。
耳后刺破处,一股殷红聚成血箭喷射而出,溅落到草地上,凝成一片血冰。
睁开眼,听到身后一阵窸窸窣窣,想是人儿在身后坐下了,传来他特有的清雅如茶,带点叹息的声音,轻轻地:“成了。”
扭过头看他,却是骇然变色:“江寒!”
本就莹白如玉的脸已绝无血色,薄唇紧抿,与脸色无异,原本长长飞翘的羽睫低低下垂,微收着颔,似是倦极,又似是忍着极大痛苦。
忙伸手去搀他:“江寒!”
莫江寒侧了头,似想向后让开,却没力气,只是顿了顿,就顺势歪入祈清醉怀里,阖上眼,将头倚在祈清醉胸口。
半晌,低低传来一叹:“只是倦了。”
祈清醉小心翼翼的收紧双臂,似是怀抱着易碎的绝世珍宝。
心都颤了,就要跳出胸口,余下的,却依旧是苦涩。
只是倦了?若只是倦,依你之自制,怎会放任自己靠在我怀中?
不愿意告诉我么,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
你知不知道,明明担心,却完全不知怎么办,无能为力的感觉,就要让我疯掉了?
想说什么,却是不舍,顾不上自伤,只恨不得将他的痛苦,全都转接在自己身上。
低头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没有冷汗,也并未紧握成拳,只是那样安静的放着,却似将全身的痛楚丢压抑到那里,连指甲都青白。
慢慢执起他的手,合在掌心,,感到那本就偏凉的肌肤温度全无,不由得将手凑到唇边,轻轻呵气。
掌心比他纤细些许的手僵硬着,却并未排斥。
祈清醉想了想,开口问:“江寒,那江湖上小冰人的谣传,全是柳寨主做的?”
话一出唇便暗骂自己愚不可及,本是想说些话引他分心熬过痛楚,却挑了这么个话题,不是要提醒他自己犯下的错误么!
莫江寒神色未变,想了会儿,轻轻回答:“那两位掌门与我曾有些不愉快,柳寨主忒也恩怨分明,如此一力维护,既知我不在意,该便也不会继续了……不过若说这小冰人,柳寨主最初传出,却被人利用,烧村、石道中布的险局,你祈家长老也许会知之一二,波斯上伯爵来访,他波斯国内也有些动作,不免有人将主意打到这上面来,像石道中那个木偶,便不是祈家长老的主意了。”
祈清醉愕然,本只是随便问问,万料不到得到这么个回答,眉头微皱地思考,不自觉喃喃:“那几个老儿与波斯勾结……?”复低头向莫江寒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也带了点苦恼,“柳寨主早已察觉,留着那个,是知道我们肯定能对付?”
莫江寒沉吟:“你祈家之事以后必然还有动作,哪方势力勾结,到时一看便知……你的事,柳寨主对他养的蛊极是在意,今天原也是她莽撞,怕有什么误会,你不要相怪。”
祈清醉握着他的手僵了僵,一石激起千层苦涩。
呐,我知道你未加厌恶已该庆幸,可是误会……
江寒,你知道我是怀着怎样的绝望对你下蛊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