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遇虎 ...
-
当质子的日子颇为平淡无趣，因为元照的年龄尚小，在东国也没一个熟悉的人，那些大臣们一个个见风使舵，看到宫宴之后明王便没怎么理会元照，便连那个曾在九仙宫待过的魏飞也都遗忘了此人，他们一个个也都当做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于是，元照的生活固然不会有什么礼遇，却也少了许多苛待，至少没人故意戏弄于他，九仙宫弟子的身份还是让他保有了不少尊严。
白日的时候，他要或温习入梦时候所学，要或练习观气术等功法，再听听吴立讲古，或者听含烟和金生讲讲市井的趣事，作为两个奴婢，他们能够自由出入明台馆，这也是一件幸事了。
东国目前的局面看着还好，但也只是看着而已，这些年的天灾并没有因为“元国无道”而局限在元国境内，晏东这边儿哪怕有着著名的鱼米之乡，却也被波及到了。旱灾，蝗灾，那种完全没有地域局限的灾难也在这边儿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之所以东国这边儿还能在这种情况下起事成功，一个是他们准备多年，有备无患，二一个便是一种危机的转嫁。本身的困难因为他们打了个讨伐无道的旗号便光明正大从元国那里掠夺资源补充自身，全部以军功说话，倒在短时间内非常强大了。
这种强大持续下去，或许还真能打败元国，只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竟然同意了跟元国和解，哪怕这种和解是所谓的先攘外再安内。
元照一直觉得这中间有些问题，但普通的民众却因此更倾向于东国的仁义，东国因此赚足了民心。
这一点不仅仅是旗号，光看那明王皇宫的朴素，再想想元国皇宫的奢华，似乎所有见过的人都能够从表面上得出一个“东国更好”的结论来，只看“与民同苦”这一点，便是元国皇帝做不到的。
但这样的想法实在有些偏颇，元国的皇宫奢华是奢华，却是几代的延续才能这般，明王的皇宫，他分封到此才是多少年，宫殿的历史哪里能跟元国的皇宫比，所以奢华上比不过也并不证明它的主人真的不费民力。
哪怕不喜欢元国的皇帝，对那位父皇没什么亲情，但身为元国皇子的身份，还是让元照更倾向于为元国开脱。
只可惜，能够听到这番理论的只有吴立，元照还没傻到对一堆东国人说你们这不好那不好，什么都是有阴谋的。
吴立这只异类显然没有国家之属，或者说哪个国家对他来说都是无所谓的，听元照这样说的时候从来不和他争辩，偶尔还点点头好似表示赞同一样，转个身就能和东国的大人们称兄道弟一起喝酒。
因为吴立的好相貌，他在这东国可比元照受欢迎多了，很多不明真相的普通百姓还以为这位才是那个元国来的质子，对此多有惋惜之色。
或许狐狸精都有爱虚荣的一面，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投入人间繁华的狐狸精了，吴立也是这样，每日里上午酣睡，下午出门，混迹到夜深才能回转，回来时常是满身酒气，双靥飞红，偶尔还会带着些脂粉味道，一双眼睛亮得逼人，回来就吹嘘自己被多少人追捧。
元照开始还觉得他这样不错，起码吴立也算是自己身边的人，他跟东国上层打好关系，自己的日子也好过，但后来就开始有些担忧，这位没什么国家观念的狐狸，会不会跟人家一交好就被人家拐跑了。
但也不能因此就不叫吴立出门交际了，元照很是纠结了几天，后来自己看开了，这种事情担心也没用，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好好锻炼自己的能力，若是能够稳步掌控，这个能力还真是能做不少事情。
这一日，学馆休息，天气正好，元照借口去山上玩儿跟张讷一起去了山上砍柴，一同去的还有几个村中的孩子，元照天天上学早出晚归，跟这些人不是很熟，张讷为人木讷，很少跟他们聊天，那边儿欢笑热闹的，他们兄弟两个就有了些格格不入。
到了砍柴的地方，一帮人自然分开了若干地点，家中只有一把斧子，张讷拿着先砍，元照找了个地方准备先坐着看会儿书，他现在读书大有长进，也觉出趣来，这回出来也带了一本出来。
张讷笑眯眯地看了弟弟一眼，他不喜欢成日打骂自己苛待自己的牛氏，但对这个牛氏所出弟弟却没有任何迁怒，观感很好，不仅因为这是自己的血脉至亲，更因为弟弟真的是个对他很好的弟弟，所以，能够看到弟弟读书有成，他也是很高兴的。
因为这个，有的时候牛氏摆出一副“你不要吃饭，省下来钱让你弟弟读书”这种脸孔，他即便饿也觉得自己还能忍，弟弟那么聪明俊秀，一看就是读书的料，能够让他好好读书，也是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好了。
在这一点上，他跟牛氏竟有了诡异的共同点。
察觉到看过来的视线，元照抬起头来看过去，见张诚额上满是汗水，便把书随手插在后腰上，走过去问：“哥哥累了吗？换我砍一会儿吧。”
“不累不累，你歇着，好好看书，我不累。”张讷说着往后躲了几步，还举起斧子示意了一下，表示自己的力量足够。
他的底子很好，在有了充足的营养补充之后，长高了还长肉了，渐渐也赶上了同龄人的体型，砍柴对他来说虽然累，却也不是要死要活的事情了。
张讷脸上的笑容很快变成了惊恐，一个黄色的身影突然冒了出来，一阵大风刮走了面前的弟弟，他睁大了眼睛，这才看清楚，不是什么大风，而是一只花斑大老虎，身形快得跟风一样，一口叼住了弟弟，也不停留，往前跑去。
周围传来了惊呼声，那些四散的小伙伴这会儿都一边惊呼一边藏好了自己，山坡上，好像一时间只剩下了张讷一个，木木看着那老虎远去的背影。
终于回过神来的张讷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紧了紧握着的斧子，冲上去追老虎，老虎叼了一个人跑得慢，竟被突然爆发的张讷追到了半个身子，张讷顾不得多想，直接把斧子劈出去，想要把老虎砍倒，斧子正中老虎的胯骨，老虎疼得疯狂奔跑，一下子就甩开了张讷。
张讷紧抓着斧子不放，被带倒在地上，伏地抬头的瞬间，就再也看不到老虎的影子了，一同消失的还有自己的弟弟。
发觉老虎跑了的小伙伴们追过来，看到的就是张诚痛哭流涕的样子，他哭得极惨，一张脸上泪水混合着尘土，和成了泥，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一手抓着的斧子上还沾着老虎的血，另一只手也不知道抹泪，紧紧抓着地，一手的鲜血染红了地面。
“唉，别难过，你活着就好，死了一个总比死了两个好。”
“你放心，我们会帮你作证的，这是老虎吃人，不是你害了你弟弟。”
“就是，你放心，现在你爹就你一个儿子，牛氏没了儿子，不敢对你不好的。”
小伙伴们七嘴八舌地劝慰着，张讷家中的情况他们都知道，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跟这两兄弟都不太亲近，生怕惹了什么麻烦上身，这会儿一起出来的，碰上这样的事情… …
“… …你以后还会有弟弟的。”
不知道是谁说出了这样的话，词不达意的劝慰，却让张讷突然暴起，声音悲痛地说：“我的弟弟，不是一般的弟弟，他为我而死，我怎能独活？”说着，就直接用斧子砍自己的脖子，顿时鲜血喷涌，将小伙伴们都吓傻了。
众人呆了一呆，赶紧施救，用衣服缠住他的脖子，七手八脚地把他抬下了山，送回了张家。
牛氏正在厨房里头做饭，做好的饭菜照例藏起来一些准备留给自己的儿子，看到一群人招呼也不打地冲进家门来，先是一怒，眉毛竖起未及发作看到他们好像抬了一个人，一颗心提起来，匆忙跑上前去，看清出事的是张讷，表情稍微放松，心还未落回肚子里，又听得有人说张诚被老虎叼走了。
眼前一花，牛氏就要昏倒，被听到消息赶回来的张父扶了一把，缓过劲儿来，哭天嚎地地骂清醒过来的张讷：“你这个丧门星，是哪里投来害我儿子的呦，我好好的儿子，跟着你出门，怎么就被老虎叼了去？定是你心思歹毒，故意引了老虎来叼我儿，可怜我儿子心善，总当你是个哥哥，你却是这样害人的。你说，他到底是哪里对不住你，让你这样害他，你有什么冲我来就好了，这是挖我的心肝啊！”
还未及离开的众人忙上前劝牛氏，却拗不过她那已经认定罪魁祸首的心思，索性也只能任她去骂，也有人同情牛氏，半信半疑地认为她说的也不是没理。
张父就是这样的人，他跟牛氏一样，很看重小儿子，尤其小儿子的表现比起木讷寡言的大儿子简直好了不是一点两点。两个儿子一起出去，突然碰到老虎，老虎还谁都不叼，只叼走了小儿子，他心里头也是犯嘀咕的。
但，一个儿子下落不明，多半尸骨无存，眼睁睁看着另一个儿子去死，也不是他这个当爹的能做出来的，便默不作声，任由牛氏咒骂大儿子，只偷偷背着牛氏给大儿子喂一些食物。
牛氏发现后，直接到张讷的床前责骂，一边骂一边哭，一边回忆自己儿子的好，这几天，她的嗓子都哭哑了，骂人的力气却还是足够。
张讷本就心存愧疚，若不是自己退的那几步，或许被老虎叼走的就是自己，若不是弟弟想要帮自己砍柴也就不会过来，自然也不会被老虎叼走… …好像被牛氏洗脑了一样，愧疚之中，他闭紧了嘴巴，再不肯吃东西，不过三天便气息奄奄… …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遇虎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