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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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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马破西风,本就是势不可挡,烽火直指苍天遮去青空白云,黄沙血溅数不清金戈人首。
南城门上已攻进许多吉水士兵,大煜这头来不及招架,于是让更多的人趁机顺着绳梯爬上来。刀剑相交仅是铿锵乒乓,带火的箭已惹燃大煜自己的军旗,转眼便被熊熊烈火烧个精光。
“将军,这样下去南城门怕是守不住了。”副将借由平拼杀的空隙退到常亭玉身边,双背相抵:“怎么办?”
常亭玉已无余闲去抹脸上的鲜血:“就算死,也要守住这里!大煜不可能会输给这些怪物!”
“这些怪物全都是拜你们大煜所赐,大煜也是时候该还债了!”
刀剑落下丝毫不见留情,常亭玉满心仇恨经过日日夜夜沉积最终化为一身豪气,宋启如的一招一式都在他眼里分外清楚,于是招招避开招招攻来。他从未如此刻这般冷静过,身旁兵卒的拼杀都渐渐淡去,他眼里,只有眼前的敌人,只有恨。
宋启如亦是出招之余步步留防,一个回身甩剑恰好接下常亭玉当头攻势。双双剑气凌厉,只是这小小过招便波及旁人几分。
趁势而上的兵卒愈来愈多,更有小路已从城墙上杀下去,即临城门。
副将寡难敌众,只能边做抵挡边朝常亭玉大声喊道:“将军,城门……敌军已经杀往城门!城门一开我军势必……势必陷入困境!”
常亭玉刚转头看一眼,正好被宋启如趁空大步前跨举剑刺来,常亭玉回头一愣,朝后下腰托剑避过又顺势猛然站起竖剑直指宋启如喉部。宋启如往后一闪,常亭玉便趁机跳出去借着轻功踩上敌军的头颅飞身快速跃下城门。
宋启如剑势一收,高声下令:“去城门,与门外的部队里应外合把门打开!”
“是!!!”这一声令下更是激起了士气,高涨的情绪带动他们出招更狠更有力度,甚至连功夫也陡然上去一层。
寥寥几下,常亭玉便独自站在城门下无一人再敢上前。他脚边全是尸体,连原本的青石路都遮住看不见了。有血,热滚滚的,顺着他脸颊一直往下流淌,流过眼睛弄得他不得不闭上用手背横着一擦才能继续睁开。只是幸好这些血多数都不是他的,除了铠甲外的衣裳被割开露出皮肤底下的血肉,其他都倒还好,只是隐隐能够觉出一些个痛意。
对面的士兵相视一眼,大吼着举起刀剑就冲上来,里里外外常亭玉也顾不了这是多少人,只是有谁离他近了他便狠狠砍下去,溅得自己满身血。
这些士兵忽而全都长起青鳞红目怒瞪,仅凭最后一丝力气也要在常亭玉身上多留一处伤。兵刃经手断成碎铁,他们索性什么都不要赤手冲向常亭玉一拳击住腹部,又有顺抱着他头部正面往膝盖上一撞。
常亭玉疼得说不出话来,视线被鲜血糊住,只能隐约瞧见士卒身后的宋启如,冷目而立,亦是带了几分嘲弄。常亭玉一手持剑扶着身后的城门艰难站立,一手捂着肚子,往旁边一啐,啐出好几颗白牙,黏稠的血从嘴里擅自跑出来他自己却已然察觉不出来了。
还好,那些青色怪物转眼便抵抗不住生命的流逝最终化为灰烬。
“将军!!”从城门上跳下来顺势举刀攻向宋启如背后的副将见到常亭玉这副面容不禁心头难受。他跟随了他多少战场厮杀,却从未见过他这般狼狈。
宋启如侧身闪躲,斜眼看他是略带了轻蔑笑意。
副将目的不在偷袭宋启如,他落地不等站稳便冲到常亭玉身旁将他扶起:“将军。”
常亭玉眯起眼才能看清眼前人的模样:“你怎么扔下城门上的士兵到这里来了……”
“城门上已被敌军占据,还活着的就只……剩下我们两人了。”
他二人身后突然一声巨响,咚,震得整座城墙都在颤抖。贴在城门上的常亭玉被冲击得向前倾倒,还好副将及时扶住他往前走了一步。城门外随后又是一声,咚,咚,咚,撞响了大半座城池。
常亭玉奋力站起来,已无暇再顾及脸上的鲜血:“拼死也要护住城门!”
“将军……”
“我答应了赵元长……一定要……守住城门。如果城门被破,我便永无脸再去见他!”他言罢握紧了剑柄:“即便要死,也要战死在这里!”
“末将紧随将军!”
“我常亭玉!”他边说边持剑冲向宋启如:“不后悔生在大煜,亦不后悔死于大煜!呀!!!!”
“愚昧。”宋启如仅说这二字,脚下便是动也没动迎上常亭玉的剑势一剑刺去便穿透了戎装战甲。
红刃上挂着血珠滴落,砸在地面上,再也不显得刺眼。
常亭玉手中佩剑掉落,啷当一声脆得很。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体里延伸出来的剑身,抬手摸了摸潺潺不停的血水,满脸呆滞。
宋启如手上用力将剑一刺到底,而后松开手退后几步:“你要怪就怪大煜造孽太多。”
常亭玉张了张嘴,只吐出许多血便倒地再也无法起来。
“将军!!!!”
猛然一声巨响,城门终于被撞开,一拥而进的士兵高举兵刃齐齐砍向副将。
北门外,庚延一领着尔古尔德的兵将逼近大煜,他们倒也不急,等着城里百姓全都出了城大煜军队鱼贯而出才策马急速而至。
赵元长站在烽火狼烟头,抱手俯视两兵交战,从各置一方到相互穿插。黄土地上被染的太快,只是些许时候,风中便带了腥味。
“陛下!”瞭望台上的士兵突然神色剧变:“南门已被攻陷,敌军正朝北门而来!”
赵元长闻言一愣:“常亭玉……”
“已过正街!”
“陛下,将军!”裘桂急冲冲跑上城门:“太后不愿离宫避难,说是……”他心虚看了看赵元长:“说是要与大煜同生死共存亡。”
刘名扬脸色越发难看,他沉默片刻毅然道:“裘桂,你立刻同陛下一起回宫道太后从暗道离开暠城,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保他们平安,听明白了吗!?”
“是!”
“朕几时说过要离开暠城?”赵元长笑起来:“刘名扬,你在怕什么?”
刘名扬猛然单膝跪下一手握拳顶地行:“末将并非在害怕,只是身为将士所担当的责任便是保护陛下与陛下的江山,为此,生死无谓。请陛下同太后一起离开暠城!”
城门上的将士继而随着刘名扬一道跪下,齐声喊:“请陛下同太后一起离城!请陛下同太后一起离城!请陛下同太后一起离城!”
赵元长看着离他很远的庚延一,蹲下身凑近刘名扬耳边:“刘名扬,不要死。”
刘名扬低声答道:“……是!”
可是刘名扬自己却再明白不过,前后夹击的战局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活下来。他并非不怕,以往战事过后回想起来他才开始有些余悸,若是死了,那些抱负与大志便彻底断绝。可如今死就摆在眼前清晰可见,他反倒无所畏惧了,仔细想想,他的那些抱负和大志也全都是围着大煜围着赵元长的。
死亡不过是眼睛一闭再不睁开罢了。
刘名扬目送裘桂跟着赵元长离开,才带头站起来面向城外:“全将听令!兵分两路,一路拦截从南门进来的敌军,一路随我誓死守住城门直到陛下与太后安全离城!”
“末将尊令!”全数将领齐声回答,气势比以往任何一场战役都来的激昂。
城内仅剩两名士卒在他们骑上自己的战马冲出城外时便立刻关上城门放下巨大门闩,暠城一下子安静许多,只有烽火台上点起的烽火还在肆意燃烧着柴木。火星跳跃,却也翻不出这巨大的石台。
宋袭荣盯着人去楼空的城门上,几分落寞又是几分安心,但转眼又担心起身边的人来:“延一,赵元长不见了……”
“看见了,就连刘名扬也倾巢而出,想来是大哥已经破了南城门逼得赵元长逃难去了。”
“我们不用去追?”
庚延一摇头笑了笑:“赵元长是个有担当的皇帝,只要我们占了暠城和皇宫他必然是要再回来。且不说不知道他逃走办法,连攻下暠城也非几言之易。”
宋袭荣皱起眉头,当庚延一转头看他时又笑起来摇摇头,勉强的很。
庚延一便也不问,回头看着两军交锋。
刘名扬身骑黑骏手持大刀立于城门前,武神般威严气势吓得许多士卒都不敢多靠近他一步。他瞪眼盯着庚延一,面色沉稳而比平日里多出好些视死如归,心里也不再急躁。
远远的,庚延一看不清他的脸,但知道刘名扬定是盯着自己,等着自己。一手之仇,说到底还是该由他自己来报。
“延一!”宋袭荣忽然拽住他空荡的衣袖,惨白的面色显然是被他不自知跨出的那一步给吓的:“你不能去!”
大煜的士兵削减得太快,临死最后一声喊叫本是凄惨却也因太多而使听的人麻木了,也就无所谓凄不凄惨。最后仅剩的六位将领被步步紧逼围在城门口,也是身有重伤不停流逝着生命,唯独刘名扬站得还是那般直挺。
“将军。”
“你们退下。”刘名扬朝前走了好几步,眼角余光扫过渐渐聚拢的士兵满目杀气。
那五名将士互望一眼却是笑起来,撑着兵刃站起来纷纷走到刘名扬身旁背过去,排成了半壁圆弧。
“你们想送死?”
“男儿入兵之时,血肉扛山河:男儿握刀之日,意志撑天地。”这是他们当年初入新兵那时令,便已是铁面将军的刘名扬对他们说的话:“男儿生死如蝼蚁,蝼蚁之力护天下!!将军!我等愿以蝼蚁之力同将军一起守护大煜!!”
“一群笨蛋。”
“是,我们都是笨蛋,所以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会拼到底!”
他们高喊着冲向兵卒,却最终被兵卒埋没,只剩一身战衣,一把兵器,一副血驱。
北城门也终于被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