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终】 ...

  •   “皇上,您又在想后宫哪位姐姐了,在臣妾这儿也心不在焉的,臣妾可不依。”

      女子柔媚的声音缓缓传来,带着特有的江南口音,令庆武帝从沉思中醒来,望着王婕妤清丽的侧颜,他伸手将佳人一把搂入怀中,把玩着女子的秀发,露出一个慵懒的笑容,“哦,爱妃又是何以见得?”

      “自从您上次看过贵妃姐姐,回来似乎便一直有心事,跟您说话您也不理人。”

      听闻这话,庆武帝眯了眯眼睛,瞅了瞅女子撅着嘴撒娇的模样,手下的力度紧了紧,不顾女子的痛呼,高深莫测地说道,“爱妃似乎还不明白宫中生活的规矩,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来人,王氏形容有亏,有损妇德,即日起降为贵人,于长禧宫禁足半年,月银减半。”说着,慢条斯理地推开呆愣的女子,缓缓起身朝殿门走去,将女子的求饶声抛在身后。

      他抬头望了望头顶那片天空,与过去的没什么不同,只不过现在是以这大兴王朝的主宰者的身份,心境自然不同。

      人想要得到些什么,就必须舍得失去些什么。而对于过去所做的一切,他从来没有后悔过。被人说靠女人上位又如何?只要站在这个位置上,那么你就是强者。

      有的时候想起那个永远快乐娇纵的公主,他仍会不自觉地微笑,与她青梅竹马的那些年,是他心底最为柔软的时光,是心口的那粒朱砂痣,不允许他人触碰。那是除了年少时在母亲的身边之外,他唯一感到幸福的日子。他清楚地知道,他是爱着宁辛的,只是那爱抵不过汹涌的恨,他永远清醒地保持着理智,纵使在情浓的时候,也从未忘记过自己应该做什么。

      宁辛或许是对他恨之入骨的,恨他背弃了她,也恨他那样的忘恩负义,辜负她的一片真心。可是她又如何会想到,他也是一直恨着她的呢?只不过经过漫长的时光,爱与恨已经无法区分得清了。
      人们大抵是不相信小孩子是会记事的,但是时至今日,他仍然记得那一年的春日,他兴冲冲地为阿娘学做了桂花糕,偷偷跑到阿娘的卧室时所看到的一幕,两个侍卫架着阿娘的身体,另外一个宦官将一碗毒酒强行灌入阿娘的口中,而阿爹就在旁边呆呆地看着,也不阻止,不一会,阿娘便浑身抽搐,口吐鲜血了,他被身边的侍女捂住嘴,藏在附近的草丛里,拼命地挣扎,泪水流了满脸,将侍女的手咬得鲜血淋漓,她也没有放开手。后来他已经记不清那个侍女的样子了,因为在阿娘去世后的第二天,府中人手便进行了彻底的清洗,那侍女也被无原寻了个错杀死了,可是当年她说的话还留在耳边,并愈发清晰。她说,“公子,只有强大的人,才有能力保护所爱的人,才有机会报仇。所以,公子,您一定要好好活着,并且活得无比强大。”

      多么恶心的皇族啊,为了自己的欲望,而摧毁了一个幸福的家庭,毁了一个孩子的人生。从那以后,他开始恨,恨那个在外人面前对他无比慈爱却又在背后虐待他的长公主,恨他那个懦弱的不敢为母亲报仇的父亲,他更恨这个黑暗的没有公正的国家。他变得阴郁,同时更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长公主生下了夏子归,他恨这个一出世便夺走了所有人关爱的弟弟,但他没有立刻杀了他,他只是偷偷地下了一种蛊,让他活不过30岁,并一生体弱多病,没有人会想到她的母亲曾经是药王的关门弟子,她为了父亲收起了所有的刺,却最终以那样一种方式死去,这是江湖人的耻辱。但是他必须要尽力讨好他的父亲,变成他所喜欢的样子,因为他必须要培植自己的势力,变强,然后报仇。

      与宁辛的接触最开始未尝不是存在一份利用的成分,他们皇族,向来眼高于人,傲慢异常,更何况是这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越是对她冷淡,她反而越是黏人,放不下,喜欢你,说白了就是贱。夏子归那个傻子,明明喜欢人家却不敢说,总是背后为她做一堆事情有什么用,怪不得宁辛从不正眼看他。

      这个公主这样天真,这样任性,被她的父皇和夏子归保护得好好的,她从来不知这个世界的残酷,和她在一起,他总是有一种冲动,他想要把她打碎,越是美好的东西,打碎之后才越具有美感,不是吗?

      大兴已经名存实亡了,宁辛的父亲整日醉心炼丹与宠幸美人,这个国家实际风雨飘摇,他的父亲名为天下兵马大将军,其实兵符还在他的手上,长公主如此傲慢,自负地相信自己绝对不会背叛她,他知道她一直觊觎着那宝座,并想要她的儿子登基,无所谓,反正夏子归已经活不过五年了。

      在他与宁辛成亲的前一日,他带着3万羽林军冲破城门,凭借先前在朝中的布置,不费吹灰之力便控制了整个皇宫。他将龙椅上那人惊怒的头颅砍断的一瞬间,他的心莫名地颤了颤,他想,这个时候,阿辛在做什么呢,或许还在为成为他的新嫁娘而兴奋,可他却杀了她的父亲,或许这一生,他们便再无可能了。他利落地将沾满了血的剑收回,冷冷地笑了,本来也绝无可能,不是吗?

      不能立刻杀掉长公主,是他最为不爽的一件事,不过也没有办法,她能够让自己的儿子登基,并合情合理,占尽了祖制,不过也无大碍了,只要弟弟死了,当哥哥的继承帝位想必也没有人敢说些什么,何况那个时候,整个朝廷想必已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
      他算到了一切,却没有想到宁辛会与他决裂,并真正爱上夏子归。那一日收到宫中的消息,夏子归已经殡天,他知道一切的努力已经到了终局,他终于不用再隐忍。只是到了宫中,望着宁辛面如死灰的脸孔,他心底还是疼痛了一下。这女子原是他的,一心一意痴慕他,何时也会为了另一个男人露出这样半死不活的表情,更何况还是为了那个他如此痛恨的弟弟,这让他心中很是不舒服。

      他想他还是爱着她的,纵然他现在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可是想要占有她的心却愈发强烈起来。那眉毛,嘴唇,无一不是他梦中最爱的模样。他知道他的心中有一只猛兽,在嘶吼着破坏些什么,而在望见宁辛漠然的目光时,这野兽终于被放出来了。

      据说,在一个人悲痛得想死的时候,敦伦一事,最能够缓解疼痛,不是吗?

      呐,阿辛,言哥哥从小便最疼你了,当然舍不得你如此悲痛了,让我们一起去往那极乐之地,可好?

      他在夏子归的尸首旁占有了宁辛,一遍又一遍的,身下的人哭得都喘不上气了,不停地喊着夏子归的名字,但是即使夏子归就在身旁,也不可能救她了,所以,还是他赢了,对吗?

      后来宁辛想为夏子归殉情,却查出了身孕,是他的,他当然不可能允许她死,毕竟,她是他唯一爱着的女人,还怀了他的儿子,于是,他以她女儿青葙的命威胁她帮他生儿子,可是她被关在清凉殿里,身子却一日比一日消瘦下来。他已经掌控了整个帝国,长公主被他偷偷杀死,青葙公主被软禁于她的寝宫,自上次怒斥过皇后之后,沈相一脉也变得老实起来。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可是他的内心却越发的荒芜。

      他轻轻叹了口气,这时清凉殿的小路子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陛下……陛下……!”

      他皱了皱眉,不悦道,“做什么,皇宫之内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陛下,……我们家娘娘……要生了!”

      他愣了愣,随即立刻让人备骄向清凉殿而去。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吗,怎么现在便要生了?难道是皇后做的手脚?但是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他兴奋的心情,即使宁辛恨他又如何呢,毕竟他还是这孩子的父亲,况且她过去那样爱他,想来一时半会拉不下面子,哄哄也就好了。他现在无比期盼那孩子的到来,纵使已经不是第一次做父亲,仍然挡不住对这孩子的喜爱,甚至在他百年之后,让这孩子来继承江山他都愿意,难道这就是与所爱女子孕育子嗣的感觉?

      清凉殿门前聚集着一堆稳婆和奶娘宫女,“恭喜陛下,娘娘顺利产下小皇子,母子平安。”

      “好,赏!”他兴奋地说。

      “可是自娘娘产下皇子,便将我等全部轰了出来,陛下,您看……”

      “哈哈,无妨。哈哈!”他毫不在意道。
      一进殿门,他便有种不祥的预感,让人感觉很不舒服。他将视线缓缓向重重纱幔中的女子看去,随即危险地眯起了眼,“阿辛,你这是何意?又调皮了不是?”

      穿着凤袍戴着凤冠的女子抱着孩子端坐于床上,倔强地挺直了背,固执地静默着。

      庆武帝叹了口气,带着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宠溺口吻道,“阿辛,现在还不到时候,我知你为我生下孩子很辛苦,你放心,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将沈相一党解决的,你还是将凤袍脱下,莫要予人口舌才好。”说着,自顾自地坐到凳子上,为自己斟上一杯茶。

      这时,女子轻柔的声音淡淡传来,“我是夏子归的皇后,今生今世,永不改变。”

      他疲惫地揉了揉额头,不悦道,“夏子归早就死得连渣都不剩了,还是莫要提这些令人不开心的话题好。咦,孩子睡了吗,怎的不哭?”

      宁辛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阴森又诡异,“你自己看啊。”说着,竟将那襁褓朝帐外抛来。

      庆武帝慌忙快跑几步将孩子接到自己怀中抱牢,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胡闹!我皇儿性命攸关之事,你怎可如此儿戏……”说着说着竟突然说不下去,他抖着手探入小孩的鼻息,分明已是气绝多时了。

      庆武帝不愧是庆武帝,纵然因丧子而心痛如绞,仍立刻冷静下来,紧紧地抱着那孩子抖着声音道,“你产下的是死胎?……你可看清生产过程中何人动了手脚?”

      半晌不见宁辛说话,他以为宁辛也是心痛这孩子的早夭,便柔声安慰道,“你放心,我会追封我们的孩子为淳亲王,并葬在我的陵寝旁边,并为他做七日法事,令他下辈子投个好胎,”犹豫了一会,又道,“你好好养身子,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这时,宁辛的笑声又突兀地响起,说不出的阴郁诡异,“我为何伤心,这孩子,可是我亲手掐死的呢,哈哈哈哈……”

      庆武帝只觉得头皮一麻,冷汗嗖嗖地上来了,强笑道,“阿辛真是伤心过了头,这孩子和我们无缘,我又不会怪你……”

      “阿芜是你的人吧,”宁辛突然停止了笑声,淡淡道,“你令她为你做事,却万万没想到那小姑娘对你动了春心,恨我入骨,当然不会希望我将这孩子生下来。我让她帮我找张太医取麝香,她自然不会拒绝,反而会帮我向你隐瞒,只是我没想到这孩子命这么硬,这样不足月生下来还能活,该说不愧是你的种吗,还得劳我自己把他掐死……”

      庆武帝呆愣了好一会,手发抖地掀开襁褓,看到五官神似自己的小人,心头又是一痛,眼神一凝,终于发现了孩子脖颈的青紫色掐痕。

      “铮——”的一声,剑气划破了重重的纱幔,庆武帝一手抱着襁褓,一手提剑指着宁辛的喉咙,眼中含泪,神情痛苦地质问她,“为什么?他是你的孩子!你如何能那么残忍?”
      宁辛表情冷漠地回望他,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他不是,我的孩子只有一个,那就是青葙。我这样做只是结束一个错误。”

      “错误?”庆武帝怔了半晌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宁辛啊宁辛,你亲手把我们之间唯一的希望毁掉了,我们如何还能重新在一起?”

      宁辛用一种你脑子有毛病的眼神鄙视道,“我何时说过要与你重新开始?你令阿芜将我在每次为子归泡的银杏草茶中下毒,子归明知有毒却还尽数喝下,皆因以为那是我的意思,奈何我却半点不曾知晓。你将子归毁了,在他尸骨未寒时又对我做出那种无耻之事,我恨不能啖其肉喝其血,又怎会为你孕育子嗣,做梦吧你!”

      说完之后,她的嘴角流出斑斑血迹。

      庆武帝楞了一下,恨恨地嗤笑道,“想死?你以为死了之后便能与你那夫君在一起了吗?夏子归那家伙最大的毛病就是洁癖,哼,你已经是我用过的东西了,按他的标准,不干净了,你以为到了地下他还会要你?”

      宁辛听闻这话脸色又是一白,虚弱地断断续续道,“不要以为他像你那般无耻,不要说子归不会介意,就是会,又如何?我的身子是不干净了,但是我死了,就能脱离这副肮脏的躯壳,我可以与他,重新开始,我很欢喜,我很欢喜……”

      “喂!宁辛……”庆武帝看她的精神越发虚弱,知道她的生命力正在快速流逝,只想说点什么不要让她这样离开他,“你不管你的女儿青葙了吗?我跟你说,如果你敢死,我就……”

      望着宁辛诡异的似笑非笑的面容,一种危机感徒然而生,待反应过来已是来不及,他望着从后背没入直穿心脏的宝剑,终是苦笑出声,回过头,望着青葙那还不到自己肩膀的瘦弱的身躯,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击毙命。就连始作俑者都不知这个人临死前在想些什么。

      青葙收起宝剑,将头轻轻靠近母亲的怀抱,就好像年幼时每一次的撒娇那样,“传说,得传国玉玺者得天下,他们定是谁也没有想到,您将宁氏王朝的传国玉玺藏到了儿臣的身上。您放心,宁氏王朝的旧部贵族加上父皇留给我的三千影卫,外加朝中三分之一的保皇党,联合儿臣的恩师当朝大儒林太傅,儿臣定会将这皇位坐稳。”

      坚强的少女含着眼泪将母亲的双眼缓缓合上,提起沾血的宝剑,一步一步向着殿门走去,破碎的纱幔被风拂过,少女的背影倔强而笔直,伴随着阳光而开启的宫殿大门,也开启了另一段传奇的人生。

      【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终】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
    关闭
    安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