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顾浅希

1、轮回

　　莺月十五，月满之日，残阳似血。

　　深宫之内，帘幕深藏，因为许久不见光，她已经白的渗人，像是游荡人间的鬼。

　　难为他还能下得去口。

　　她面无表情的脸上缓缓扯出一抹笑，又很快消散了。

　　太阳落山了。

　　栖梧宫里点起宫灯，烛火摇曳。

　　她坐在窗前，望着月亮。

　　那人不知何时来的，从背后环住她：“夜里凉，你身子不好，不能吹风的。”

　　她一贯不愿同他讲话，听了也是不言不语，只当他是不存在的。

　　那人早已习惯她这副冷淡模样，心情好的时候，并不计较，可他今日心情不好。

　　他抬起她的下巴，微微用力：“月满，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她的眼睛很漂亮，只是没有年少时明亮，看向他的时候，总如月光冰凉。

　　他阴沉沉的笑了：“听嬷嬷说，凌儿很想你，总吵着要见母妃。”

　　她的眼中终于有了些许情绪。

　　他又道：“今日你令我欢喜，我便让你们见上一面。”

　　她微微笑道：“我活的还不如一只畜生。”手却勾住了他的脖子。

　　他握住她的腰，逼她更加贴近自己：“锦衣华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畜生可没这种待遇。”

　　他低头吻她，带着清冽的气息，和不容拒绝的压迫。

　　这么些年，他高兴了，就哄哄她，不高兴了，还有千百种方法折磨，她在这深宫里苦苦煎熬，没有谁能救她。

　　他气息逐渐不稳，抱起她向内室走去。

　　被压到床榻上时，她的声音格外疲惫：“我有些累了。”

　　他已经在解她的衣裳：“你没有一刻见到我是不累的。”

　　她便不再言语，僵硬的躺在床榻之上，任他胡作非为。

　　他不满意她的反应：“这可不是伺候人的样子。”说罢将她的的手引向自己，“替我宽衣。”

　　她的手使不上力气，解一颗盘扣都要许久。

　　他没有那样多的耐心，自己解了，还笑她：“怎生这样慢？”

　　其实还是拜他所赐。

　　她的手腕被掰折了几次，渐渐再也使不上力气，连描眉这样简单的事都做不了了，更遑论其他。

　　他又低头吻她，极尽温柔，小声叫着她的名字。

　　这一生还有这样长，可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不会原谅他了。

　　他感到绝望，下手愈发狠厉起来，她疼的厉害，也只是不声不响，不肯服软。

　　突然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胸口，紧接着又是一滴。

　　她很久没有这样开心的笑了：“哎呀，你吐血了。”

　　从他苍白的唇角到孤傲的下巴有一道细细的血痕，那血滴子刚开始还流的极慢，后来如小雨点般“哒哒哒”的落个不停。

　　他也在笑，伸手抹了抹唇角：“你下了毒？”

　　她轻哼一声：“无药可解。”

　　他依旧平静：“是我活该。”

　　这么多年过去，面前的男子仍然清俊好看，此时温柔又淡定的冲着她笑，就像在纵容自己不懂事的娘子。

　　她伸手想要推开他：“只是这一日来的太迟。”

　　他还有些力气，抱住她不肯松手，喃喃自语：“月满，我就要死了，你会原谅我吗？”

　　她笑出声来：“你欺我、辱我，杀我亲族，还想要我原谅你？”

　　“不要再说了！”他向来听不得她说这些，气的面目狰狞。

　　若是平时，她自是不敢这样气他，最后一日，总归想要出口恶气：“你做得出，我说不得？”

　　他嘴里的血越淌越多，死死盯着她瞧，突然就落下泪来：“我知我对不住你，坏事做尽，还要强留你在身边，可我没有办法，你一日不在，我都不得安宁。”

　　她擦了擦眼角，到底没忍住：“他不在了，我又如何安宁？”

　　“不要再提他！”他突然发作，又是一阵咳：“你原本就是我的。”

　　“死到临头，你还不知悔改。”

　　那人搂着她的手又紧了些，声音嘶哑的厉害：“悔改什么？难道你想让我放你们双宿双飞？你做梦。”

　　她已经累到极点：“你真是无药可救。”

　　他黑亮的眼睛里波澜四起，又归于平静，最后还是笑了：“虽然对不住你，可还是要麻烦你再陪我一程，没有你的地方，我哪儿都不想去。”

　　她还未反应过来，一把匕首便没入胸口。

　　原来这就是剜心之痛。

　　她疼的缩成一团，却不觉得怕：“这些年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早就不想活了。”

　　那人温柔的拿指尖抹过她的唇角，吞下她温热的血：“地狱黄泉，我都陪你。”

　　她笑出了眼泪：“谁要你陪？只求来生再也遇不到你。”

　　他凑近了捧住她的脸，神色诡异极了：“哪里有来生？我要你生生世世同我在一起。”

　　她嘲他自大：“你以为你是谁？”

　　他扬声大笑，染了血的唇妖艳又可怖：“三个月前，我派人从昆仑山寻到一位道士。”

　　她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什么道士？”

　　“那道士习得秘术，可以扭转时空，回到过去。”他闭上眼睛微微笑着，像是沉浸在旧时美好的梦里。

　　她不断摇头，妄图逃走：“不可能，你休想……”

　　他一只手贪恋的抚过她的脸庞，另一只手却又握住她胸口的匕首用力：“只是可惜，那术士说即便时光倒流，我们也无法改变过去。”

　　他低头吻她：“不过没关系，能让你再喜欢我一次，也是好的。”

　　那样惨烈的过去，还要让她再经历一次？

　　她张了张嘴，更多的血珠儿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你说……喜欢我，你就是……这样喜欢我的？”细碎的泪珠从眼角滑下，她的视线渐渐有些看不清了。

　　他明明在笑，却像是哭了：“在这世上，没人比我更喜欢你。”

　　他的爱是利剑，只会伤人。

　　窗外云遮了血月，刮起了一阵狂风，呜咽而过似是哀嚎。窗外响起钟声，遥遥传到了这里。

　　“时辰到了，我们该上路了，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他拔出她胸口的刀子，像是嫌自己死的太慢，转而又捅向自己，随即死死抱住她，“月满，我们就当，做了个长长的梦，等一觉醒来，所有的噩梦都会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