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致富经》寥落月阑

9、摸鱼

　　虽然回来的路上莫名其妙的丢了一条子五花肉，但是到底箩筐里头放的肥油没有丢，对于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肉星的一家人来说，也算是个嘴上的安慰了。

　　第二天不用上工，朱玉润一大早就将肥油给炸了油，炸出来的猪油留着做菜熬菜，剩下来的猪油渣也是一道解馋的好菜，这在如今的杜家村，也算是一道美味佳肴了。

　　将肥油料理完了，朱玉润又从院子里头摘了一捧刀豆。长长的刀豆看上去跟把绿色的军刀一般，最是好打理，虽然口感有点糙，不如豆角好吃，但是产量高，没什么病虫害，种着省心。因此，农村家家户户都有种的。

　　刀豆单炒没啥味，但是用猪油一炒，味道还挺香。油花泛在绿油油的豆子身上，看起来，别提多好看了。

　　炒了个刀豆，朱玉润又拿猪油渣炒了点酸菜，又捞了小米饭，这才将准备好的饭菜都盛出来，给奶奶和妈妈吃。

　　杜梅到没什么反应，奶奶吃的时候却眯起了眼睛。

　　“玉润，”她苍老的声音中藏着关切，“这……是猪肉啊！”

　　“嗯，”朱玉润怕奶奶知道真相担心，只得说，“隔壁王婶日前送来的猪油渣还有一些，我就拿来炒了菜。”

　　奶奶点点头：“王婶对咱们家真是照顾，以后咱家有了，别忘了也给人家！”

　　“哎！”朱玉润口头上答应着，心里也在盘算着，什么时候送给王婶家一点合适。

　　奶奶和妈妈吃完，正好，邢非也过来了。

　　这段时间他似乎已经将朱家当成自己家了，到饭点就来。朱玉润对此也没什么意见，在她的心里，权当是自己多了个哥哥。这个哥哥对她体贴，又能干，这不挺好的么。

　　只是，那他什么时候出去当反派啊？

　　朱玉润突然想到了这茬，心里不由得有些难受。

　　书里头的反派死的可是很惨的，自杀身死，四分五裂。从前看书的时候，她尚且因为反派的死而伤心，现在，纸片人变成了自己身边的人，一想想他居然会死，朱玉润的这心里头更不是滋味儿。

　　她这样担心着邢非，可是却忘了。自己在书中死的可是比邢非早的太多了，要是按照情节推进，过不了几个月她就死了。左右自己死的早多了，还操心他什么时候死干啥啊？

　　而邢非，想的则是另外一出事情——他要赚钱。

　　他临死前调查到，朱玉润是死在她十三岁的那个年头，现在算来，很有可能是明年春天，乍暖还寒的时候。而她的死因，是病死。

　　那个年头农村的村医行医水平不行，村子里也经常缺医少药。因为没有药，很多赤脚医生都会自己上山采草药给农民医治。小的病还算好解决，可是遇到大病，就束手无策了。

　　而且，碰到了赤脚医生都解决不了的疾病，有点积蓄的农民能去卫生所、去县医院继续诊断、治疗，但是那些没有钱的农民，只能胡乱的弄些草药来，有的命大的活了下来，有的活不了的就病死了。

　　朱玉润当时就是这么死的。没有钱，也没有人帮她去找更好的医生，病了一个来月，活活的拖死了。有的人说她死于肺结核，有的说她死于高烧，但是究竟是得了什么病死的，谁也说不清楚，当时的村医也根本没有诊治出来。

　　邢非再生一次，绝对不会令同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所以，他要赚钱。不仅要赚两个人的学费，还要赚足朱玉润的保命钱，让朱玉润将来无论得了什么病，都有钱治。

　　早上的饭实在是香，两个人风卷残云般的饭菜扫了个一干二净。

　　吃过饭后，朱玉润打算将家里头的红薯再翻出来看看，瞅瞅还有多余的继续晒红薯干。可是，红薯在现在也是口粮，她不敢晒太多了，恐怕到时候不够吃了。

　　果然，将家里的厨房翻了个遍，最后都没有找出什么能卖的。之前晒的红薯干，基本上已经是这个家里能卖的所有了。

　　朱玉润看着为数不多的粮食一阵的犯愁，这些粮食就连吃都只是勉强够用，更别说卖了。

　　这样下去，要什么时候攒的够学费啊？

　　朱玉润想了想，对站在一旁的邢非说：

　　“邢非哥哥，上次你摸大王八的地方，带我去瞅瞅去吧！”

　　邢非一口答应：“好，咱们去看看，瞅瞅还能有大王八不！”

　　* * *

　　邢非上次摸王八的地方是一处古时候的水坝。

　　杜家村靠着一条不算宽的河，古时候的人们为了防水灾，特地在村子上游建了一个堤坝。现如今，河流改道，那个水坝早就已经废弃了。只是，虽然已经失去了水坝的功能，因为离山沟很近，水坝的周围的囤了不少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人工湖。

　　这个湖比河可要深多了，而且据说湖底滑不留脚，湖里淹死了不少的人，留下了不少玄之又玄的传说。久而久之，这湖变成了当地的禁忌，杜家村，以及附近几个村落的人们都极少来湖边。即使想要抓鱼，也都不会在这湖里头抓。

　　不过，这些禁忌对于外来户邢非而言显然是无效的。河道距离村子里头近，想要干点啥，特别容易被人发现。因此，想要捉鱼摸王八，邢非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湖。

　　“喏，就是这里。”邢非带着朱玉润走到了湖边，指着一处看上去浅一点的水底说道。

　　朱玉润也看着眼前的这片湖。

　　湖面并不算很大，但是湖水焦蓝，看上去确实有些深度。湖面平静如镜，倒映着附近山的影子，黑黢黢的，看上去还真有点吓人。

　　不过，朱玉润已经死过一次了，她对于这些，也不是很害怕。

　　“邢非哥哥，你说，要是你能在水里头摸到大王八，那是不是也能摸到鱼啊？”她一脸兴奋的看着水波不兴的湖面，说道。

　　“那是自然。”邢非也是这么想的，“有王八自然就有鱼。而且，看着王八的个头，兴许这鱼实在是不小呢！”

　　“那！咱们抓鱼吧！”朱玉润高兴的说。

　　经过上一次的黑市之行，她已经明白了。经商的道理，是只有卖大家都需要但是又都缺乏的东西，才能够卖得好价钱。

　　她卖红薯干，虽然卖相好，味道也不错，但毕竟是大路货，每个农村人家都能做的出来，因此，也只能卖点糊口。而且，现下粮食都是公社统一分配的，每家每户都勉强够吃，多拿出一点都困难，怎么能够指望着，用粮食来赚钱呢？

　　想要赚钱，想要发财，那就得卖大家都想要又没有的东西。而眼下的这个世界里头，最头等稀缺的，那便是肉了。

　　一般的猪肉在黑市能卖到6毛钱一斤，鸡蛋也是6毛7毛一斤，邢非日前摸到的甲鱼，那价格就更贵了。朱玉润盘算着，那要是他们能够捉到鱼，背鱼过去卖，那不就更好了吗？

　　他们的这个县城地属北方，水源稀缺，整个县都没有几个鱼塘。因此，鱼卖的比猪肉还贵。一般一斤大小的鱼能卖到八毛左右，要是更大的，那就更贵了。

　　对了！就卖鱼！朱玉润看着眼前的湖一阵的高兴，眼中俨然将它看做自家的鱼塘了。

　　“只是……”邢非还有些迟疑。

　　“怎么了？”朱玉润问。

　　“这地方我也来过几次，可是只摸到了那个大王八。按理说，这么大的湖，湖里头的鱼想必也不小，但是你说，我怎么就没看到有鱼呢？”

　　“那想必是你技术臭呗！”朱玉润一边挽裤脚一边说，“没准这湖里头的大鱼正等着我呢！等我一下去啊！这鱼就出来了！”

　　两个半大孩子相互说着玩笑话，将衣袖裤脚都挽了起来，准备下去大干一场。而就在这时，从湖面突然吹来了一阵阴风。

　　那阵阴风邪门的很，也冷得很，直吹得两个人紧紧的相互挽着手，眼睛都睁不开。

　　一直吹了差不多有五分钟，这股子风方才过去。

　　朱玉润和邢非面面相觑，眼前的这股阴风，怎么跟他们从前在山脊上碰到的那股感觉一模一样啊！

　　“邢非哥哥，怎么突然刮风啊？”朱玉润到底是女孩子，被这么一吹，难免有些紧张。

　　邢非若有所思的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却感觉，这风熟悉的很。好像上次我来摸王八的时候，也是这么吹的。”

　　朱玉润不觉得心里发毛：“那……咱们还摸鱼吗？”

　　邢非本来就是百无禁忌的人，又死过一次，心中没什么顾忌：“摸！我倒要看看，这里头是不是有金子！不让人碰的！”

　　两人正准备再进到湖里头摸鱼，然而这时候，朱玉润突然觉得自己的脚后跟有什么东西在扯她的裤脚。她低头一看，居然是一头小小的黑野猪，长鼻子长耳朵，眼睛大大的，此时正伸着长长的嘴巴扯着她的裤脚往后面拽，看那样子，是打死都不松口了。

　　只可惜，它就算使劲浑身的力气都没办法扯动朱玉润分毫，就算涨得脸紫红紫红的，也只是白费力气罢了。

　　“邢非哥哥，你看这是什么啊？”朱玉润好奇的看着脚底下的小东西。

　　本来在村子里，野猪也算是个恐怖的动物。这种动物大了可以长到半人多高，身强体健，膘又肥还有獠牙，一般人还很难打得过。有时候到靠山的庄稼地里头祸害庄稼，让农民们别提多恨了。

　　可是眼前的这只小野猪却似乎有些不同。它虽然也是长鼻大耳，但是眼睛比一般野猪要大多了，身形还娇小，仔细一看，黑色的身上还有淡淡的白色云朵样花纹，配上它滑稽的动作，看起来居然有些憨态可掬。

　　邢非怕这个小野猪咬到朱玉润，连忙一脚将它踢出去好远。踢远之后，见朱玉润没有受伤，他方才慢悠悠的说：

　　“这个……是野猪吧！”

　　而话音刚落，那只小野猪落地的灌木丛中突然传出了呜呜咽咽的哭声。那哭声像是婴儿的啼哭，又像是猫儿思春的声音，在这荒山野岭之间，显得滑稽又有一丝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