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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残歌(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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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诗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
人虽冷,说出的话倒挺温暖,可这也让她有点不好意思。
他说的没错,这段路对她来说很危险。
像她这种半人半妖,战斗力一般很弱,对于更强些的妖怪或者人类中的修行者来说,杀死她轻而易举,并且可以涨不少的修为。
就算是普通人类,比如过路人或者伐木工什么的,看到她这怪异的模样,肯定也要杀之而后快。
而最恐怖的是,回去的路上有很多食人花,长在草丛中,无声无息,等你不小心经过它身边,便忽然张开血盆大口,将你吞进去。
所以,这段路一点都不轻松。
而且她不是自己爬过来的,她说了谎。
早上蝎子去王城找泪儿时,顺便把她带到这儿,他说这河对岸就是人类的地盘,所以林子里的妖怪轻易不会到河边来,只要她注意藏好别被路过的人发现,就不会有危险,等他回墓里时,再将她带回去就是。
可那两个少年出现得太突然,仿佛从天而降一样,她没来得及藏。
唐小诗觉得他们不是一般人,不然她早听到脚步声了。
终日趴在地上,贴着那些或松软或坚硬的泥土,她可以听到很远处传来的声响。
他们到底是谁,要去将军墓做什么?是想要寻找那些传说中的宝物,还是想毁掉将军的尸体?
做妖怪这么久,唐小诗早已不敢相信任何人类,所以她对残歌说:“不用。”
但是想了片刻,就在他们转身要离开时,她犹豫几番,到底还是冲着残歌的背影叫道:“喂!你中的毒,不要紧吗?如果需要,我会解毒。”
两人停住了脚步。
清浅眯了眯眼睛:“你会解?你知道这是什么毒吗?”
“我不知道,但我会解。”唐小诗说。
她是墓蛆,自打出生起,便身负奇毒。她的身体,她的骨肉鲜血甚至□□,无一不毒。
她想杀人,它们便是奇毒,且只有她自己可解。
解药同样是她的骨肉鲜血,只要她想救人,它们便是灵丹妙药。
是毒药还是解药,是救人还是杀人,不过在她一念之间。
蝎子也很毒,但还是经常被她毒得翻白眼,最后向她求饶。
唐小诗找了片树叶,低头咬破自己的虫身,绿莹莹的血液流出来。
她用树叶接了,对残歌说:“喝下去。”
清浅手指不经意的抚了抚鼻子,笑着说:“妹妹你……当真?”
唐小诗没说话。
让这么好看的人,喝一只丑陋虫子身上流出的血,而且还是绿色的,的确有点强人所难。
残歌弯腰,单膝下跪,接过树叶,一饮而尽。
唐小诗的心忽然怦怦剧烈跳动了两下,险些要将身体顶破。
他连问都没问,没有丝毫犹豫,就喝了她的血。
而且他仰头喝血的样子是那样迷人。
“多谢。”他说。不知为什么,目光竟变得有些灼人。
唐小诗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对他说:“你们回去的时候,是不是要经过一个叫板竂的茶棚?不要在那里喝茶,也不要在那里歇脚。”
残歌看了看她:“为什么?”
小诗伏在地上仔细听了听:“方才依稀听到,有人要在那里给你们下绿腰。绿腰是什么我不太明白,但听着不像什么好事。”
“红袖,绿腰,两大奇毒。残歌刚才中的就是红袖,原来后面还有绿腰在等着。”清浅凑过来说:“小诗妹妹好耳力,也好本事,究竟是何方神圣?”
“呵呵,我别的不会,只会用毒解毒。”唐小诗干笑了两声:“本来没在意,忽然听到你们的名字,就留意听了听。”
她倒不是谦虚。
不知是不是因为本身毒性太过强大,所以,她在别的方面攻击力基本为零。
“多谢。”残歌又一次道谢,然后拉着清浅的手,一个纵身,就消失在树林里。
唐小诗呆了呆,果然,不是一般人。
等了很久,蝎子都还没有回来,太阳越升越高,小诗开始觉得很热,同时也有点后悔,真不该相信一个热恋中的“男人”对朋友的承诺。
她爬到一棵青叶花下,躲避毒辣的阳光。
青叶花是她看过的最好看的花。
它的叶子很大,别说小诗,就是蝎子想要在它底下乘凉,也都绰绰有余。
花朵呈绿色,往边缘处渐渐发白,花蕊娇黄,如一颗镶着黄金的碧玉,好看得让人眼睛都不舍得转开。
它就那样在岸边迎风招展,那香气清清淡淡,沁人肺腑。
将近午时的时候,小诗还是没有等到蝎子,却等到了残歌。
他一身红衣站在碧绿的青叶花边,美得像一幅画。
“给你。”他递过来一样东西。
是盒胭脂,打开后,盒身上有面小小的玻璃镜。
“有了这个,以后不必再冒着危险跑到河边了。”他说。
唐小诗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
竟然连这都被人看透,真丢人。
是的,她冒着危险呆在这里,不过是想借着河水,看看自己的脸罢了。
丢人归丢人,但感觉还是很开心。
这是她做妖精以来第一次收到男人的礼物。当然,蝎子偶尔弄些新鲜动物尸体或者采些野花什么的不算。
“谢谢。”她很喜悦,发自内心的,同时又有点可惜,因为那些胭脂颜色很美,她却没有办法将它抹到脸上,估计只能浪费了。
修了七十五年只修出一张人脸,除此之外,她所拥有的,不过是一个肉滚滚白胖胖的墓蛆身体。
她甚至发愁,如果蝎子一直不来,她要怎么将胭脂盒驮回去?或者,干脆直接衔在嘴里好了。
残歌默默将胭脂盒拿起,用手沾了点水,然后沾了些胭脂,细细的抹在小诗脸上。
唐小诗惊呆了。
为什么他突然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
因为她刚刚为他解了毒吗?
那,他以后该不会还要以身相许吧?
喂喂喂,想远了……
小诗觉得此时她的脸一定不需要胭脂,就已经红透。
可是残歌说:“整天不见阳光,有些苍白。”
“你也很少见阳光吗?”小诗问,因为他也很白。
“是。”他说,顿了一下又道:“清浅比我还白。”
听到有人哧的笑了一声,小诗转过头,看到清浅站在一棵树上,白衣在风里翻飞,连同他的白发,纷纷扰扰,飘飘扬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