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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死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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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扬定定地睁着眼,他或许应该庆幸敌人没有让他的战机直接坠毁,而是被一架突袭机托住。他连眼皮都动不了地僵滞在战机的座舱里,空中的战争也没有落幕,他感觉无比漫长的时间其实才不过短短数秒。面对这样的境地他忍不住想也许整个蓝星他是第一个中冻结弹的人类,当然这并不值得骄傲,而是耻辱,表示他就像一只异兽一样被敌人捕获。
座舱外面一张张扬的脸由远而近映入严扬眼中,敌方指挥官那嚣张的模样他并不陌生,或者是铭记于心,此刻他仍然第一眼就想往对方脑门送上一枪。
男人走到他的机舱前,依然浑身都喧嚣着不可驯服的桀骜,而他越是嚣张,严扬就越是觉得受辱,战败的耻辱,被俘的耻辱。
然而,在男人正要打开机舱门时,一声怒吼的咆哮穿透战场的轰响直逼严扬的耳膜,高昂着头的巨大驳狮凌空落在战机前将敌人与战机隔开,铎泽从容地从驳狮宽阔的后背跳下来。
“到现在你还认为你能当英雄?能拯救国家?严扬,你谁也救不了!你太天真了!”
铎泽浑厚的嗓音狠狠刺激严扬的大脑,他很想反驳,可惜他发出一点声音,眼睁睁看着他的父亲举起长剑,却不是面向敌人。
驳狮将敌方的指挥官隔在他们之外,铎泽打开严扬的战机舱门,嘲讽地说:“你是不是觉得被我救下很屈辱?无颜再面对那些忠诚于你的部下?那从今之后放弃你的职位,放弃你的身份,离开R国,我不再需要儿子,R国也不再需要王子。”
严扬无法出声回答,但他心里在怒吼:他绝对不会做一个逃兵!
“我知道你不会答应。”铎泽的语气陡然一转,哼笑一声伸出手将严扬拉起来继续说,“所以,你就算受尽屈辱也要活下去,活到最后,不放弃任何机会,给我活着!”
我当然会活着,绝不会这样死在这里!严扬在心里这样回答,他不甘就这样死在这里,不甘成为亡国的俘虏。
“很好!”铎泽倏然露出一丝诡笑,严扬惊觉手掌中传来温热的粘湿感。
“你想做什么!”严扬喊出了声后才顿觉惊异。
“严扬,活下去,不再背负这个早就没救的国家,为自己活下去,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忘记,这是你父亲最后的请求!”
严扬的身体陡然有了知觉,他想抽回被铎泽握住的手,但力气还不够。不过知觉已经正常,他能感受到从铎泽的手掌中传达到他身体各个血细胞的热量。
作为蓝星人他很清楚铎泽这是在和他缔结契约,而契约的内容就是‘活下去’,今后无论他将面对什么,活下去会成为驾凌他一切选择的先决。这是使命契约的特点,单方面赋予,契约一旦建立,除非接受契约的一方使命达成或者死,否则无法解除。而他无法相信他父亲会以这样的方式哄骗他接受使命契约,那些引诱出他求生的意识的话他已经无从分辨真假,因为任何契约都必须在契约参与者达成统一的条约才能建立。
“使命契约是不可逆的,严扬,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铎泽松开严扬的手,魏然挺立在他面前。严扬收回手掌,见掌心只剩下一道淡淡的契文,不用几分钟也会彻底消失,而‘活下去’的诅咒将伴他一生。
“庸俗。”严扬冷笑一声,在心底讽刺铎泽。目空一切的R国国王终究还是成为了一个庸俗的父亲,这个庸俗的父亲还给他套上了一个无法解开的枷锁。
虽然严扬并不想接受这个契约,但由于缔结契约楔值瞬间临界最高值,消除了冻结弹的禁锢,他终于能抬起头直视他的父亲,问道:“您到底想做什么?”
“儿子,我不能抛弃我的国家和子民,因为我是国王。但是你不一样,你已经不再是王子了,你应该放下一切自由的生活。”
严扬根本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下一刻就见他的父亲扬起手里的剑,接着刺向胸口。
“父亲。”严扬一步从战机里跌下来,铎泽却对他释然一笑。
“带谷霜一起走,这是我最后能为你们兄妹所做的。”铎泽说完把剑抽出来,蓝色的血液在空中滴落,最后没入土中。他跌跌撞撞地冲上去,却停在铎泽面前哑口无言。
“最后,你能像小时候一样叫我一声爸爸吗?”
铎泽微微一笑,严扬眼中看到的不再是国王,只是一个平凡的父亲,他低声叫道:“爸爸。”
铎泽鼻间轻声一哼,轻笑着转向另一边的敌方指挥官,驳狮默契地为他让开道路。
对面敌方指挥官默默地静立不动如同看戏,铎泽捂着胸口对他说:“我愿意解除R国防御系统的契约,条件是让我的儿子和女儿离开,永不追究。如果我死前契约没有解除,系统会自动启动天基卫星,粒子光炮目标为R国十号都市。你该不会真的以为R国没有科技武器吧?”他虽然已经受伤,却每个字都说得铿锵有力。
男人的脸色微微动容,R国的十号都市紧邻S国,但S国的防御系统防御不到R国上空,可粒子光炮的辐射范围却远远超过S国的国境。
“陛下,您真狠。”男人鄙弃地瞪向铎泽,这场战争S国并不是发起者,相反是受到R国的挑衅。不惜以牺牲自己的国家来威胁敌人,正好地体现外界对R国国王‘昏庸’的评价。
“你赢了,但是,R国现在开始!灭亡了。”
这是严扬最后听清的话,下一刻铎泽已经再次划破手掌,将蓝色晶石紧握在手中。契约解除与缔结契约的方法一样,最后铎泽摊开手,蓝晶石掉落,浅浅的契文映在他掌中,不过两秒便消失不见,契约已解除。
再下一刻,铎泽笔直地倒下去,一旁的驳狮仰天长啸,吼声穿透整个战场,随即接二连三的异兽吼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回应。
严扬踉跄地冲上前,捡起铎泽的长剑,直指对面的男人说:“严扬,以R国王子之名向你挑战。”
“我拒绝,R国已经灭亡,你已不再是王子,但我会信守承诺放你和你妹妹离开。”
男人严肃地拒绝,他的话深深地刺痛了严扬。
这一刻严扬失去了他的国家和他的父亲,他冷厉地瞪起双眼说:“你在怕输吗?我接受你的赌约,你赢了我愿一生与你为仆,你输了我要杀了你。”
“呵呵,王子殿下,你真敢说,像你这样的仆人除了陪睡外我实在想不出你还会别的!”
“放肆!”
“虽然我答应你父亲会放你走,但如果你自愿留下来,我肯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可是我不接受你复仇的挑战,战场上只分胜负,没有对错,你是军人,难道连最基本的都不懂了吗?”
男人说到最后,声音越沉越深,湛蓝的双眸闪动过一丝嘲讽。严扬上前一步,对上他的视线一本正经地问:“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刺杀S国的总统?”
“你从哪里听出来这个意思的!”男人狠狠挑起眉头,嘴角却透着无奈地浅笑。
严扬默不作声地收起剑,抱起地上铎泽的尸体放到驳狮的背上,他跟着也跳上去,男人并没有阻止。不过等驳狮攀到半空中,严扬终于明白男人为什么不阻止。
R国的护航舰已经被摧毁,铎泽依赖的兽骑团也铩羽待毙,地上满是同胞的尸体与残骸。飘扬的R国国旗被敌人踩在脚下,城池上空已经换上S国的旗帜。
这一切严扬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他无法扭转战争的结局,也无法再说出拯救国家的誓言,同样也无法相信从此R国在这个星球上消失了。
驳狮停落在一片狼籍的护航舰上,严扬孤独地站在舰头,最后瞻仰他的国家。
“哥哥。”
听到声音,严扬登时被吓一跳,他转过头竟然看到谷霜坐在战机里朝他飞来。还在成长期的女孩很娇小,和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男人缩在一人座的敌国战机里。
这意味什么?他立即握紧手中的剑蓄势待发,不过他并不擅长冷兵器,可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武器。
“你好,我是S国国防军特种部队上校邢周,现任第七攻击舰队总指挥副官。”战机里的男人礼貌地作起自我介绍。
“我不关心你是谁,放开我妹妹。”严扬毫不客气地命令道。
“我不会伤害她,S国也不会为难你们的,我们是个民主的国家。”邢周保持着礼貌的说词。
“父亲!”战机里的女孩突然挣扎起来,她看到驳狮背上铎泽的尸体,打开舱门直接往下跳,驳狮在没有任何命令的情况下自主接住了她。
“胡闹,这很危险!”严扬接下驳狮背上女孩。
“父亲他——”
眼见谷霜眼里开始泪花打转,严扬立即捂住她的嘴说:“不许哭。”他注视女孩的泪眼,微微蹙眉。谷霜对他点了下头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
“你真是,不只傲慢,还很冷酷,连小女孩都欺负。”留在地面上的敌军指挥不知何时跟上来,站在离严扬不远的另一头,满眼地嘲讽对他说。
严扬握剑的手紧了紧,然后托着谷霜让她坐到驳狮背上,偏头轻声对驳狮说:“雄风,带谷霜走。”说完他大步走向对面的男人。
“你答应过会放我们走。”严扬说道。
“是的,但是在这之前你们必须跟我回S国,我向你保证我会还你们自由。”
男人坦然地回答,不过严扬很清楚S国只是一个大一点的监牢,即使他现在确实诚心要放他们离开,可到S国,他的保证未必能得到实现。所以,严扬这回没有打算讲什么军人的荣耀,他趁男人毫无防备发起攻击,机会只有一次。
几秒钟后严扬成功地将长剑架在男人的脖子上,他冰冷地开口道:“让她走,我跟你去S国。”
“哥哥。”谷霜显然不同意他的话。
“她对S国,对你都没有威胁,难道堂堂大国还怕一个成长期的女孩?”严扬语调毫无起伏,淡然地陈述。
“若换成殿下你我倒可能会怕,别激动,我答应你。”男人的语气莫名变得有些暧昧,让严扬摸不清他的意图。但仍然还坐在战机里的邢周突然开口,“领导,注意场合,小心你的脖子。”
男人保持着被严扬胁迫的姿势,如同他脖子上的剑只是道具,异常轻松地说:“少废话,报告上就写R国小公主趁乱逃跑了,难不成还真怕了一个小女孩?你看她,你觉得她能做什么?”
成长期的女孩能做什么?他们通常楔值还不稳定,无法缔结复杂庞大的契约。但是,绝对能使用普通的手|枪。
谷霜不知从什么地方得到的光束手|枪,此刻正对准男人的头,如此近的射程只要不是第一次开枪都不会失手。
“谷霜,不要!”严扬的话才出口,谷霜已经扣下扳机。如果敌方指挥官死在这里,他们不可能还有机会逃得出去,唯有死路一条。
于是严扬撤下手中的剑,抱着男人往旁边躲开,光束从他肩膀擦过。而男人趁机夺下手中的剑,朝谷霜而去。严扬立即从后拉住男人退到舰头边缘,他出手想要夺回剑。
旁边的驳狮见严扬有危险,也朝男人扑过去。战机里的邢周自然不能做视不理,他从战机里跳下来。
场面一瞬混乱,这时严扬为了避开邢周的射击,而男人为了避开迎面而来的驳狮,两人一齐往舰头倒下去。在下坠的过程中,严扬被舰身裂出的残骸撞得顿一下,比男人下坠慢了半秒,这半秒让他直接撞上男人手中的剑,男人下意识想将剑收回,时间却根本来不及。
最后两人坠地,严扬的胸口被长剑刺穿,心脏传来阵阵刺痛,他已经分不清是由于使命契约的约束还是被剑刺中,刹那间他脑中闪过许多念头,最后轻轻一笑,犹如他的父亲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