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楼重生记》苏柳桃

28、第 28 章

　　上次来禁地的时候还是春天，如今已是盛夏，此时山间无风，显得有点沉闷。
　　修仙之人耳聪目明，山下沼泽里各种妖物的浅哼低吼隐约可闻，何小楼沿着小路往上走，心绪起伏不定。
　　月光清清浅浅的照在路上，路边的枝叶留下些斑驳的碎影。
　　啪的一声音，何小楼望过去，原来是一颗石子忽然落到她面前的地上，跳了几下滚到她脚边。
　　她以为是山上掉落的碎石，没怎么在意，继续往前。
　　又是一颗，这次直接落到了她脚上。
　　她抬起头，就见上方一块凸起的崖壁上，秦寂正一脸好整以暇的准备往下扔第三颗石子。

　　“小师妹！”见她抬头，他如夜鸟般蹁跹而下，眼睛亮晶晶的笑出一口大白牙：“来看我？”
　　“……”何小楼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才不是来看他？那来这里做什么呢？
　　承认来看他？不可能。
　　无聊来逛逛？这里是禁地。

　　“我想来提醒你一件事。”她说：“有个品行很坏，阴险狡诈的弟子也被关进来了，你如果遇到他，要小心点。”
　　秦寂浓黑的眉毛挑了挑：“哦？你是说，关到这里来了？”
　　“是啊。”何小楼说：“他今天在新弟子选拔试炼时杀了好几个同门，我都差点被他害死，所以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你这是在担心我吗？”秦寂似笑非笑的凑近她的脸：“那人叫什么？”
　　何小楼吸了口气，退开两步：“他叫杜夏。我只是跟他有仇，不想让他害人害得那么顺心。”

　　“这样啊。”秦寂点了点头：“我被关在这里许多年，修为没什么长进，听你这么一说，那人这么可怕，还真是挺叫人担心的。”
　　何小楼想了想，掏出一摞符纸：“我修为跟他差不多，这些符是我画的，应该也能抵挡一阵，如果真遇上了，他想对你不利的话……”
　　秦寂接过那摞符纸，忍住笑意，一脸担忧的说：“符纸用完了怎么办呢？”
　　“那……你自己小心点，多呆在山洞里，别随便出来乱跑。”何小楼说。
　　她有时挺奇怪的，按理说关禁闭不都是关在很小的空间里么，这二师兄倒好，整天漫山遍野的乱转，哪像关禁闭，倒跟个山大王似的。

　　“不如，你经常来看看我吧？省得哪天我被那家伙弄死了都没人知道。”秦寂说。
　　何小楼想了想，点头道：“倒是可以偶尔来，不过不敢太频繁，怕被别人发现。对了，听师父说，这里有结界，门中弟子一般进不来，为什么我来了两次都没有发觉有结界存在呢？”
　　秦寂摊手：“这个我也不清楚。别在这站着了，我摘了些野果，还抓了只灵鹮，我们去喝酒？”

　　无风而又有些沉闷的夏日夜里，烤肉似乎并不是个好主意，好在，修仙之人，既然不怕冷，自然也不怕热。
　　片刻后，秦寂将烤好的鹮撕了一只腿下来递给何小楼：“你喜欢吃什么？下次再来我抓了给你吃。”
　　“……还好了，现在平日里吃不吃都无所谓，馋虫上来时，吃什么都是好的。”何小楼说。
　　她已经辟谷，秦淮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每天都帮她准备食材，只是有时候遇到新鲜玩意，会带来给她尝尝鲜。

　　秦寂本就很亮的眼睛在火光照耀下更是亮得惊人，他抬眼看了她一会，笑道：“修仙很清苦吧？”
　　“还好，本就已经无欲无求了。”何小楼喝了口酒。
　　“啧啧！”秦寂叹道：“才多大，就说无欲无求，那些飞升成仙活了上万年的，也不敢这么说呢。依我看啊，反正你在空雾峰也无聊得很，横竖就你一个人，来这里也没人发现，不如你干脆住来这里陪着我怎么样？”
　　“那怎么行？”何小楼吃惊。

　　“为何不行？”秦寂问。
　　何小楼皱了皱眉头：“被掌门发现，你得再被关十年。”
　　“……”秦寂说：“那不住这里，经常来应该没事的吧？”
　　何小楼点头：“我尽量。”

　　离开禁地的时候，何小楼御剑围着那座山转了几圈，始终没看到杜夏存在的痕迹，嗯，但愿秦寂不要遇上他吧。
　　回到小院时意外的发现，这么晚了，秦淮的门依旧虚掩着，没关，她悄悄从门缝里伸头，想看看他在做什么。
　　结果刚一冒头，门就被拉开，秦淮站在她面前：“回来了？”

　　“嗯。师兄为什么这么晚还不睡？”何小楼奇怪，因为秦淮一向睡眠很有规律，讲究早睡早起。
　　“有点事。”秦淮说：“修仙界的新人比试很快就要开始了，这两个月，你还是要加紧修炼。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无镜门如今在修仙界地位并不高，我们做弟子的都要努力为师门争光。”

　　接下来的时间何小楼专心修炼，修仙界新人比试日期到来之前，她经历了一场小小的雷劫，终于将元神凝成一颗浅色的丹，进入化神中期。
　　这一届新人比赛在乌落山举行，要去一个月。
　　临行前，何小楼去了一趟禁地。
　　“骗子！”秦寂一见到她就说。
　　“什么意思？”何小楼问。
　　秦寂轻哼一声：“不是说了会常来看我的吗？整整两个月都不见人影。你得感谢我运气好，没有遇着你说的那个混蛋。不然，你现在只能给我收尸了。”

　　何小楼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但被他这么一说，也有点惭愧，于是解释道：“最近修炼比较紧张，因为要去参加新人比试，怕给师父丢人。
　　“哦？”秦寂斜睨了她一眼：“参加新人比试？你在新人里应该算年纪大的吧？拿不到好成绩的确丢人。”
　　“……”何小楼郁闷：“我好心来跟你告别，你还说这种话来刺激我。我知道自己入门晚，但我资质并不差呀，师父都说他不小心又拣了个天才。”

　　“跟你开玩笑呢，生气了？”秦寂将脸凑过来，长长尖尖的下巴几乎戳到她脸上：“要去多久？”
　　“一个月吧。”何小楼退后一步：“你说话能不能不要靠这么近？”
　　秦寂笑了：“你紧张？”
　　“我不喜欢有人靠太近，不自在。”何小楼说。
　　“好吧。”秦寂说：“你晾了我两个月，将我置于危险的境地，现在又要离开一个月，我要求你今天晚上不要回去了，留在这里陪我，不过份吧？”

　　何小楼断然拒绝：“不行。”
　　“为什么？”秦寂睁着无辜的双眼。
　　“我不能随便在外面过夜，大师兄和师父发现了会骂死我的。”何小楼说。
　　“是不想，还是不敢？”秦寂侧着头看她。
　　“……有区别吗？”何小楼问。
　　秦寂正要说话，天空忽然传来叮的一声轻响，然后空气中仿佛有种微微的震动。

　　何小楼抬头，见到高处有个亮点，她将目光往远处拉，发现那是个身穿白衣御剑在半空的人。
　　“大师兄？”她惊叫。
　　秦寂嘴角上翘，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他抬手挥了挥，秦淮便御剑直冲下来，稳稳落地。
　　“师兄，别来无恙？”秦寂笑道。
　　秦淮皱了皱眉头：“你总是这样存着侥幸心理，万一哪天掌门发现……好不容易才熬过了这些年，不要又节外生枝。”
　　“师兄，你可是好久都没来看我了，一来就是一通训。”秦寂懒洋洋的说。

　　秦淮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山下的沼泽：“我还记得当初你刚被关进来时，我想来看你，可是却破不了那结界。那时你像个愤怒的小兽，这些年，倒是越长越像师父了，总是没个正经样。”
　　“这样说师父，当心我告密啊。”秦寂也走上前，与他并肩：“后来你越来越忙，来得也越来越少，到最后……师兄，你有三年没来过了吧？”
　　“门中事多，无暇抽身。”秦淮转过脸看他：“所以也不知道你竟将结界都换了，更不知道你在里头居然过得如此逍遥自在。你想做什么我不管，但别扯上小楼。”

　　“我很闷啊师兄。”
　　“她若是自愿来陪你，我无话可说，可你不能利用她的同情心来骗她。”
　　“喂！你们在说什么？”何小楼忍不住插嘴。
　　秦淮转过头，皱眉看着她：“明天就要出发去乌落山，你不早点休息，还要往这里跑，若是我没有发现，你是不是真的准备要在这里过夜？”
　　“我没有要在这里过夜！”何小楼连连摆手：“只是想来道个别。再说，之前说了要常来看二师兄，结果一忙起来就忘了，好在他没有遇到杜夏。我觉得有点愧疚，就多留了一会，但真的没有要在这里过夜，你就是不来，我也要回去的！”

　　秦淮盯着她：“他会害怕杜夏？你什么时候能学会带眼识人？被柯守俊骗得这么惨还不够么？”
　　“你说什么？”何小楼有点愣怔。
　　在她心里，大师兄虽然总是板着脸很严肃的样子，但只是要求严格，却并不苛刻，而且也并不像表面上看着那么冷冰冰，相反，他很热心，对她更是无微不至。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或许他言辞并不尖刻，是自己太过敏感，所以才会觉得难堪又委屈。
　　她瞪了秦淮几眼，转身祭起飞剑便走。

　　秦淮话说出口，也有点后悔，无论如何，嫁的相公是图谋财产害死自己全家的凶手，这种事情搁谁身上都觉得受伤，不该提的。
　　他急忙起身要追过去，秦寂却一把拉住他：“什么意思？柯守俊是谁？”
　　秦淮心里着急，挣了几下没有挣脱，又不想在这个时候跟秦寂动手，便三言两语将事情经过说了。

　　秦寂眯起眼睛：“你居然将我跟那家伙相提并论？”
　　秦淮一愣：“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你总这样骗她不好，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非要纠缠着她不放？”
　　“我想做什么，又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日后自然会知道。”秦寂笑了笑：“倒是师兄你，这么紧张，喜欢她？”
　　秦淮一滞：“你乱说些什么？我以得道飞升为目标，以光大无镜门为已任，怎会沉溺于儿女私情？只不过，是我将她带进门的，自然要对她负责。”
　　秦寂慢慢蹲下去，双手抱住头，低声说：“你先去追她吧，我静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