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楼重生记》苏柳桃

31、第 31 章

　　这年冬天，无镜门来了一位贵客。
　　因为这位客人的到来，本已闭关的掌门又出关见客，而且门中上下忽然变得压抑而忙碌，秦淮一连三天都没有回空雾峰。
　　何小楼好奇，便御剑飞到了紫霄宫一探究竟。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锦衣华服，气宇不凡，正与掌门凌虚子一起端坐紫霄大殿前的迎仙台对弈论道。
　　何小楼很纳闷是什么人能让出掌门出关，便悄悄用神识去查探，结果一看之下，心里更是奇怪了。
　　那人身上隐约有紫黑两层气体环绕。

　　紫色为贵，一般只有帝王身上，才会出现如此明显的紫色。
　　她仔细看了看他的衣服，果然，华服下摆，隐隐露出一点明黄。
　　如果她没猜错，这应该是大兆国当今的圣上。
　　所以才周身有紫气环绕。
　　但那层黑气又是什么呢？黑色为煞，不是什么好现象。

　　那人身体前倾，对掌门凌虚子低声说了句什么。
　　凌虚子笑了一下，抚须缓缓道：“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

　　这段话何小楼读过，刚入门时整天背诵来着，但掌门跟那人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呢？
　　那人哈哈笑了一声，何小楼正想凝神去听他要说些什么，忽然被人抓住胳膊往石后拉了拉。
　　转身一看，秦淮正皱眉看着她：“你在这里做什么？”
　　“师兄！”何小楼反手抓住他的胳膊摇晃：“你都好几天没回空雾峰了，我来看看。”
　　秦淮脸色缓和了些：“不要在这里久留，我忙完自会回去。”

　　“那人是谁呀？当今圣上吗？为什么他身上除了紫气还有黑气呢？”何小楼问。
　　秦淮一把捂住她的嘴：“不要乱说。”
　　何小楼正要开口再说话，嘴唇便刷子一般刷过秦淮的手心。
　　两人都愣了一下，四目相对了片刻，何小楼脸有点微微发烫。
　　秦淮却神色镇定自如的将手放下，低声说：“你先回去。”
　　“哦。”何小楼点头。

　　凡间的帝王，本就是有神命在身的，更何况现在皇室背后一般都有仙人支持，所以如果这位真是大兆国皇帝，无镜门是得罪不得的。
　　就在这时，那人忽然转过脸来，对着何小楼的方向笑了一下。
　　何小楼看清了他的面容，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为什么，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确定自己不认识这样的人，可是，真的好面熟。
　　四十岁上下的年纪，面白如玉，剑眉星目，眼角上挑，鼻梁高挺，很好看也很有气质的一位中年人，但何小楼却隐隐觉得心寒。
　　她不知道这种心寒的感觉从何而来，就是莫名的觉得很害怕。
　　或许，这就是帝王之威？

　　急匆匆离开紫霄宫，回到空雾峰后，何小楼依然心神不定。
　　她拼命的想，到底那个人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可想得脑袋都痛了，也依然想不起来。
　　当然，最终她还是明白了，但为时已晚。

　　一场大雪之后，无镜门各峰之间的走动明显减少，何小楼继续呆在空雾峰修炼，偶尔想起来时便去禁地看望一下秦寂。
　　杜夏自从回来后，便又被关了禁闭，掌门说他为门派争光有功，可以减少禁闭期限，一年后即可出来。
　　可何小楼去看了秦寂这么多次，始终没有发现杜夏的踪迹。
　　她忍不住问：“你这么久真的就没有遇到过杜夏吗？难道他这么听话，老老实实在哪个山洞面壁思过一直没有出来过？”

　　秦寂看了她很久，久到她都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沾了什么脏东西了，伸手去擦，他这才开口：“我一直都想问，是谁告诉你，无镜门只有这一处禁地的？”
　　“什么意思？”何小楼痴呆脸。
　　秦寂叹了口气：“无镜门有无数个禁地，遍布秦山各处，不会有一个地方同时关两个人的情况出现。”

　　“……”何小楼刷的站起来，转身就走。
　　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大师兄会骂她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带眼识人。
　　从头到尾，秦寂都在骗她。
　　他明知道杜夏不可能关来这里，却只字不提，看着她在那里可笑的替他担心着急。
　　而且她怀疑秦寂功力之深，恐怕根本不在大师兄之下，即使杜夏在这里，又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呢？
　　她也曾小心翼翼的试探过几次，却试不出结果，只觉得他深不可测。
　　早就该明白的，她只是不想承认，一直以来，自己真的像个傻瓜一样。

　　秦寂一把拉住了她，力气之大，让她险些摔倒，一个踉跄便撞到了他的怀里。
　　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我只是很想见你，怕跟你说了实话后，你就不来了。”
　　“放开！”何小楼恼怒，奋力挣扎，却被他紧紧搂住，眼瞅着他掰过她的脸，嘴唇慢慢凑近。
　　她慌了，虽然秦寂总是说些暧昧的话来撩拨她，可她一直以为是秦寂生性散漫轻浮，就像师父一样，并不是真的对她怎么样，可现在……
　　她脸红得要滴出血来，整个人都懵了，情急之下，拿出身上一直带着的金符，朝秦寂背上猛的一拍。

　　秦寂闷哼一声，放开她，弯腰轻喘着蹲到了地上。
　　何小楼头也不敢回，祭起飞剑心慌意乱的回了空雾峰。
　　回到院子的时候天色已黑，秦淮刚好回来。
　　见她慌里慌张，拉住她追问：“发生了什么事？”
　　何小楼又是羞愧，又是委屈，红着眼眶，低着头咬着嘴唇不说话。
　　“打架打输了？”秦淮低头看她的脸：“还是有人欺负你了？”

　　“师兄……”何小楼一开口，顿时觉得委屈感扑天盖地袭来，眼泪哗的就流了下来。
　　委屈，真的很委屈。
　　自以为的青梅竹马，为了钱财害她全家，自以为到了无镜门便是找到了另外一个家，可终日一个人呆在这冷冷清清的空雾峰，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自以为终于找到可以说说话谈谈心的人，结果却……
　　秦淮还在拉着她的胳膊探究地看着她的脸想问些什么，她索性扑到他怀里，嚎啕大哭，秦淮身子僵了一下，愣了一会，轻轻抚了抚她的背。

　　或许真是压抑了太久，何小楼这一哭，直哭得天昏地暗，到最后困意袭来，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发泄了一通后，睡得很香，所以也不知道这天夜里，一向稳重的大师兄秦淮，去了禁地，与秦寂打了一架，并且打得惊天动地，连掌门都惊动了。

　　凌虚子震怒。
　　这么多年来，整个无镜门最有天赋的人都在空雾峰，可凌漠只是顶了个长老的名头，整天游手好闲啥事都不管。
　　秦寂更是惹怒上仙发了神谕，一关就是这么些年。
　　总算有个秦淮可堪大任，沉稳又有担当，居然也被空雾峰的风水给带坏了，好端端的，跑到禁地打什么架！

　　“关关关！”天一亮，凌虚子就指着大殿内的众人：“秦寂给我再加三年！结界加牢固点！秦淮面壁一个月！”
　　凌漠也气了：“不就是打个架吗？同门之间切磋切磋怎么了？至于吗？我还打架呢！”
　　正吵得不可开交，外面有人来报，上次的贵客，又来了。
　　普通人想上无镜门，自然是连路都找不着，可这种贵客，却有专门的通道，更有专人接见通报。
　　掌门不得不先放下门内事务，迎接贵客。
　　于是凌漠赶紧将秦淮带回了空雾峰。

　　“掌门说要我面壁一个月。”秦淮说。
　　“面个屁壁！”凌漠吼道：“那么想面壁就给我在空雾峰面吧！你倒是给我说说，怎么会跑去跟秦寂打架的？”
　　秦淮低下头：“如师父所言，就是切磋。”
　　“你！”凌漠赏了他一个爆栗，气呼呼的走了。

　　待他走后，何小楼轻轻敲开秦淮的门，在他身边坐下：“师兄，你跟二师兄打架，是因为我吗？”
　　“别多想，真的就是切磋，收不住手，才惊动了长老们。”秦淮说。
　　“其实我哭真的不是因为二师兄。”何小楼抱住秦淮的胳膊，将头靠在他肩上：“就是受了点儿小刺激，一下子想起很多往事。”
　　“知道了。”秦淮说。
　　“那掌门真的会罚你跟二师兄吗？”何小楼仰起脸看他。
　　秦淮想了想，道：“应该不会，每次那位贵客来，掌门好一段时间都小心翼翼，顾不上这些。”

　　贵客这回还带了一个人，一直端坐在轿子里，始终没有露面。
　　一番寒喧之后，贵客对凌虚子说：“君儿听闻贵派几位年轻弟子在这次修仙界新人比试上大展身手，因为年纪相当，很想见识一下。”
　　“这……”凌虚子犹豫。
　　“有什么问题吗？七皇子一直对修仙门派心怀向往，对与他年纪相当却如此有作为的贵派弟子好奇不已，凌掌门不会连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吧？”皇帝表明了身份。
　　“承蒙圣上与七皇子厚爱。”凌虚子只得着人将何小楼和江岩叫了来，又让人去把关在禁地的杜夏也放了出来。

　　修仙之人，不跪皇权，所以几人无需下跪，但这样站在轿前任人打量的感觉还是蛮怪的。
　　轿上的帘子是特制的，里面的人可以清楚看到外面，外面的人却看不到里面。
　　何小楼又按捺不住好奇心，将神识延伸进了轿里，想看看那个把他们叫来，像猴子一样站在这里任人观看的所谓七皇子到底长什么样。
　　神识穿透帘子，来到轿内。
　　“啊！”何小楼惊呼了一声。
　　那七皇子竟是个残疾之人！

　　他端坐轿中，双腿都只剩下了半截，没有胳膊，脸上罩着一个银色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
　　明知道他看不到自己的元神，可何小楼还是被那眼里的冷意吓得抖了一下，赶紧退出轿子，元神归位。
　　奇怪，他若真是对修仙之人有仰慕的心思，又怎么会是那副表情呢？
　　眼里的冷意简直都可以杀死人了。

　　何小楼怀着满腹的疑问又看了轿帘一眼，不动用神识，是看不到里面情形的。
　　可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那里面的视线一直胶着在自己身上。
　　无论她低头，抬头，还是转身离去，那视线始终都没有离开过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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